雷穆果然說得沒錯,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干將就拖着疲憊的身軀, 回到了家中。莫邪因爲擔心他的安危, 一整晚都沒有睡踏實, 總是剛睡着又立刻醒了過來, 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深怕干將回來的時候,自己沒有發現。
所以干將前腳剛踏進家門,莫邪後腳就從房裡走了出來。見到女朋友, 干將有些不好意思,就慢慢地將頭給低了下去, 準備迎接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洗禮。誰知道, 莫邪非但沒有罵他, 反倒對他虛寒問暖,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 好好地對他檢查了一番,嘴裡還不停地問道:“怎麼樣,他們有沒有打你,有沒有罵你?是不是不給你飯吃啊?”
干將忽然心裡涌起了一股感動,果然關鍵時候, “老婆”還是愛自己的, 最關心自己的, 還是“老婆”大人。他伸出手, 深情地握住了莫邪的手, 含情脈脈地說道:“老婆,今年回家, 我們就去領結婚證,過完年,我們挑個日子,就把婚禮辦了,好不好?”
莫邪聽他答非所問的,有些擔心,趕緊去摸他的額頭,見沒有熱度,就又開始伸手在他身上亂摸,一邊摸一邊說:“你是不是捱打了,怎麼說話亂七八糟的。他們是不是打你頭了?”
干將握住莫邪那兩隻亂動的手,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自認爲很深情的臉色,繼續道:“不是的,我沒事情,他們沒打我,也給我飯吃了。我只是突然覺得,我應該給你一個名分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任勞任怨的,我不能辜負了你,我一定要跟你結婚。”
“你,你腦子壞掉啦。”莫邪見干將沒事,嘴裡卻一直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就有些不高興了,“結婚?現在結什麼婚啊,你纔剛找到工作,我呢,連份穩定的工作都沒有。我們兩個的存款,加起來還不到一千塊,拿什麼結婚啊?”
“只要我們彼此深受着對方,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的,相信我,小麗。”干將進了一回局子,就跟瓊瑤戲裡的男主角上身了一樣,說出來的話,又噁心又肉麻,聽得莫邪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她站起身來,去給干將倒了杯水,“啪”得一聲拍在茶几上,命令道:“喝了這杯水,趕緊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不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小麗,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嗎?難道有了愛情,這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莫邪雙手叉在胸前,居高臨下道,“結婚?先不說別的,車子什麼的咱也不想了,房子呢,房子總得有吧。總不能結了婚,還跟別人分租屋子吧。還有,你拿什麼辦酒席?我們的存款,連一桌酒席也辦不起,你是準備回家問父母要嗎?就算他們拼了老命,拿出棺材本來給咱們辦了酒席,付了房子的首付,接下來要怎麼辦?”
干將被莫邪的氣勢嚇了一跳,瓊瑤體立即離開了身體,轉而成了個呆子,怔怔地說道:“接下來,就,就過日子啊,生孩子。”
“生孩子?生個屁孩子啊。你的工資,別說付貸款了,就算拿出來給孩子買奶粉,一個月都不夠吃的。我們兩個怎麼辦,喝西北風啊?”
“小麗,你,你別生氣啊。”干將拉着莫邪的衣袖,說道,“問題可以慢慢解決嘛,錢總是會有的,就算沒錢買房子,咱們去租個小一點的房子,不跟別人分租,然後結婚之後再慢慢攢錢買嘛。”
“不行,我告訴你,沒有房子,我是不會結婚的,這種虧本買賣,我是不會做的。”
“那你要怎麼樣?一腳踹了我,然後去找那個戚印冬?”干將溫柔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來。
“你嚷什麼嚷,自己沒本事也就算了,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來。我告訴你,要是戚印冬肯要我的話,我二話不說,立馬就跟他走。誰還跟你在這裡過這種窮日子,天底下也就我這麼人傻冒兒,還跟着你個窮鬼這麼多年。要換了別的女人,早他媽刮光你的錢,再一腳踹你出去了。”
“你走啊,你想走,現在就可以走。馬路上多得是有錢人,你一個個去撲好了。我倒要看看,哪個瞎了眼的男人,會要你這種貨色。”
“我這種貨色怎麼了?你還不是哭着求着要我嫁給你?”
“我那是痰迷心竅,說的鬼話,你居然也信,真不知道腦子裡到底是細胞,還是雜草。”
“你們兩個幹什麼呀?”白花花忽然開了房門,打着呵欠走了出來,不滿道,“剛回來就吵成這樣,煩不煩人啊。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去睡覺呢。”
干將和莫邪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對白花花說了幾聲“抱歉”,兩個人又像沒事發生一樣,手牽着手回了房間。白花花也轉身回房,繼續被眠。
接下來的幾天,干將和莫邪搭了朋友的順風車回了武漢,白花花和夏語雪也打包了自己的東西,各自回家過年。樓下的記者跟了一段時間後,見沒有下文,就都撤退了,趕去跟別的新聞了。白花花總算耳根子也能清靜一點了,只是每次見到戚印冬,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一樣。
雷穆則開車,親自將夏語雪送回了家,因爲怕見到夏爸爸讓他尷尬,雷穆沒有上樓,只是囑咐夏語雪過年的這幾天,手機一定要24小時開着,不然的話,他會直接衝到家裡來找人。同時不忘讓她提前打包,準備好初三去度假要帶的東西。
夏語雪看他像個老頭子似的,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只能不停地點頭答應,拿起自己的包,下了車後就要往樓上衝。可是雷穆還是快她一步,跳下車來攔住了她的去路,也不管小區裡面有沒有別人,直接就給了夏語雪一個吻。
吻完之後,還湊到她的耳邊壞笑道:“這是消除謠言最好的辦法。”
謠言?確實會有謠言,小區裡面知道夏語雪逃婚的人可不在少數,再通過那些八婆的大嘴,加上衆人豐富的聯想力,逃婚一事已是越傳越玄。後來夏爸爸爆出婚外戀醜聞,夏語雪也連帶着開始倒黴。大家紛紛猜測,她只所以逃婚,是因爲外面還有別的男人。更有甚者,自稱有小道消息,說是夏語雪和雷穆已經離婚。
所以這一次,夏語雪一個人獨自回家,流言碎語肯定是一波接着一波地來了。雷穆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是爲了告訴大家,所謂的謠言全是子虛烏有。倒是夏語雪本人,並不太在意,因爲過完年,這裡就要拆遷了,媽媽已經找好了臨時要住的房子,等到時候搬出這裡,那些鬼話,都會隨時時間的消逝,慢慢被人們淡忘的。
家裡的氣氛和往年有些不同,夏媽媽一面忙着張燈結綵,準備過年的食物,一面又開始打包東西,要趕在過年後將傢俱什麼的,都搬到臨時租的房子裡。因爲拆遷後分到的房子,還在建造中,他們只能選租房子,得拿到新房鑰匙後,再搬進去。
不過,雖然家裡亂了一些,過年的氣氛還是很足的。去年這一年,對於夏家來說,是喜憂參半的一年,喜的是,夏語雪終於嫁出去了,憂的是她到現在也沒有跟丈夫和好,吊在那裡,離也不是,過也不是的。還有一憂則是夏爸爸早些年惹出來的風流債,爲了柳洋的事情,夏媽媽可沒少掉眼淚,少發脾氣,等到事情了結之後,她簡直覺得自己比以前一下子老了五歲。不過,喜的是,女婿還算不錯,幫他們家老頭子討回了清白,而且看得出來,他對自家女兒是不錯的,要不是自己的女兒不知道腦子哪裡不對,非要鬧着離婚,現在他們兩個,肯定過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夏媽媽見女兒這個樣子,總是時不時地向她打探一二,想搞清楚她要離婚的真正原因。但每次一說到這事兒,夏語雪就會故左右而言它,或者索性直接說自己不想談。發展到最後,連提到雷穆兩個字,她會有臉色難看,瞬間閉上嘴巴。
夏媽媽沒辦法,只能由着她,不再去管離婚的事情。按照往年的規矩,年夜飯,夏語雪得和爸媽一起,去爺爺奶奶家,和其他的叔叔伯伯們一起過年。以前的她,每到除夕這一天,都覺得日子很難過,因爲隨着年齡的增長,對於她的婚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表示關心,大家放着春晚不看,全都圍在她身邊,開始用切身的經驗,勸她趕快嫁人。
雖然她冷眼旁觀,覺得除了自己的母親,那些伯孃嬸嬸什麼的,過得也不太如意,可是嘴上卻不敢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兒地微笑點頭,苦撐一個晚上。
她本以爲,今年的除夕應該會過得很太平,不過,那只是她去年結婚之前的想法。等她宣佈取消婚禮的那句話說出來後,她就已經提前意識到,今年的除夕,只會比往年更慘。一個老姑娘嫁不出去,還不算是一件新鮮事兒。但一個老姑娘嫁出去了,還嫁得相當不錯,卻又主動毀婚這件事,可是新鮮中的新鮮事了。
你說,其他人能放過她嗎?放過她,老天爺都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