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像中的好父親,居然會這樣對自己。——四面牆,一張牀,一扇窗,一間上鎖的房。 唉——她再軟的心腸,也對父親生了恨。可是恨,又能解決什麼呢?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凌鬱霄怎麼樣了? 玉米把飯送進來,身後還跟着父親派來的家丁,就是爲了防止她跑掉。 “小姐,您多少吃點。” “我不餓。拿走。” “小姐。”玉米流下眼淚,心疼的來到主子身邊,“你早飯和午飯都沒有吃,再這樣下去,會餓壞身體的。” 樂思凝看了一眼玉米,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話。可她真的感覺不到餓,或許這一次是真的氣到傷了身。不免嘆了一口氣,來到桌前坐下。 玉米樂了,趕緊添菜,說這個也好吃,那個也好吃,這個要多吃,那個也要多吃。 樂思凝原想讓玉米去外面打探一下消失,哪料玉米小聲說,自己也被禁足於樂府。她再次失望。 “對了,三姐怎麼樣了?好點了沒有?” 懶得看一旁的家丁,樂思凝問起了玉米。 “三小姐那邊情況也不好,老爺特意吩咐不讓三小姐來看您,否則要受家法的。”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像個死囚,除了你這個送飯的,誰都見不到?” 玉米難過的點點頭,補了一句,“本來老爺不想讓我來送飯,怕您跟奴婢熟,然後那什麼的,還是老夫人求了兩次,老爺才恩准的。” 心涼了個徹底。樂思凝知道,她爹這次是絕不會心軟。看來,她只能想辦法自救。 後天就要舉行婚禮,可是樂家四小姐突染重病,臥牀不起的消失傳了出去,齊賢王誇樂國濤做得對,向天逸雖知道是計,但也着實擔心。一刻也呆不住,直奔樂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時刻見到向天逸,樂思凝有一種說不出話的感覺。首先,她實際上和他向天逸並不熟悉。面對他,她覺得自己說什麼都要小心翼翼;其次,她無法接受他的好,哪怕只是一個深情的目光。 愛與不愛的區別,也許就是這樣。 沒有放下手中的毛筆,樂思凝把目光移回紙上看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吐出一口氣。不願意面對向天逸。 “凝兒,你還好嗎?” 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滴到紙上,慢慢的浸染成圖。 “原來是威遠大將軍來了,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她緊了緊手中的筆,繼續寫字。 向天逸走到她身邊,神色凝重的把目光移到紙上。 “你以前從來不寫字,你總是說你的字太難看。可是今天你寫字了,是不是代表,你真的變了?” 輕輕的聲音,卻像質問的厲色,敲打着樂思凝的心口。 她停了筆,直了直腰板,嘆息一聲,“我無意於權力財欲,卻身陷其中不得自由。試問,換作是你,你能好嗎?你能不改變嗎?” 能不變嗎? 向天逸咬着這四個字,一時怔在那兒無言以對。 “你知道所有的事,甚至
你並不反對這一場賭局。對不對?” “凝兒,我……” 樂思凝搖搖頭,手自然鬆開,任毛筆掉到紙上,靜靜地看墨水浸染白紙。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裡,你是個正直的人。可現實太殘酷,你終究無法決擇。我這麼問並非怪你恨你,我只恨這個時代。作爲女子,除了靜坐閨中,或相夫教子,竟別無出路。”她走到窗前,又是一聲輕嘆,“想我樂思凝,雖身在富貴家庭,衣食無憂。可我卻知道,這天下一旦異變,將會給無數的百姓帶來災難。到時候,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亦生死兩芒芒。” “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真的。凝兒,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能保證什麼?”樂思凝轉頭看他,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時局一變,你將會是第一個提刀開戰的人。待大局定後,你和我父親,也將會是第一個挨刀的。到時候,難道不是生死兩茫茫?” “這些權利鬥爭,你不懂。再說,齊賢王不是你口中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人。” 樂思凝苦澀一笑,未作表示。 “凝兒,你以前從來不管權利鬥爭,對這些也不感興趣,這次是怎麼了?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把官場看得這麼透,還懂得這麼多。” 他拿起她寫的字,讀了一遍,細細的猜測她的改變。 樂思凝卻不願再多說,轉移話題,“你來找我,有事嗎?如果只是來看我,那你也看過了,想必這緊要的關頭,你應該很忙。” 淡淡的語氣,無關緊要的說話方式,可話意卻是濃濃的諷刺。就這麼一句淡而無味的話,讓向天逸滿腹的愛,扭曲成一團,抽搐得難受。他握緊發抖的手指,目光中噴射出火焰,那火焰裡燃燒着一個人——凌鬱霄。 “你從何時起,喜歡上了凌鬱霄?”他將手中的紙揉成一團,緊緊的將這團紙困在掌心。 樂思凝怔了一下,目光移開手指上精緻的玉指環。起身走向向天逸。 “向將軍,你應該知道,其實我三姐更適合你。你可以想像一下,你有多愛我,她就有多愛你。你昨日甩袖離去之後,她哭到現在,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哼——向天逸哼笑一聲,站在樂思凝一步之外,手一伸,扣住她的腰。 “你知道她難過她傷心,那你當然也應該知道,我是爲誰心碎?”他加了些力道,不讓樂思凝掙脫,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 如此的近距離接觸,讓樂思凝實在無法適應。她一隻手始終橫在胸前,防止他有進一步的舉動。另外,她實在緊張,心跳砰砰砰的。 “你先放開我,要是讓人看到,我清白何在?” “你是在乎你的清白?還是討厭我,想要跟我保持距離?”他特意低頭靠近,像是貪戀她的味道一樣,任她如何求放過,他都是耳邊風。 其實,被愛的女人應該感到幸福和滿足,因爲付出愛絕非易事。 其實,他真的很不錯,拋開身份
長相,僅憑他的癡心就會讓一個女人快樂。 樂思凝閉了閉眼,手鬆開他胸前的衣服,慢慢的平靜下來。 她想過無數次,這一天終於還是來到。她早已無法跳出樂思凝這個身份去面對他,也無法用自己的方式拒絕他。她成了夾心餅裡的那層心,上不得,下不能。 難道,這真的是老天爺故意安排的。非得讓她來當這個壞人。換作是以前的樂思凝,她和他應該是心心相惜纔對。 “向天逸,你告訴我,我摔那一跤之前,我們之間真的很親蜜嗎?” 他微眯眼,想要探究這句話的真僞。不,應該說他開始懷疑,她對他還有愛嗎? 忍着崩潰的痛,保持着熱戀的目光,只爲那不失望的眼神。但是,此時此刻,他還需要回答嗎?那一跤,已經無情的摔掉了她的記憶,和她對他的愛。 “凝兒,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都忘了?我求你別騙我,別說謊,我會受不了的。” 什麼都不用說了。 樂思凝的內心泛起疼痛。她終於明白,老天爺是要借她的身,傷害這個男人。 “不。” 他鬆開手,轉身,留給她一個冰冷的字。 她害怕,第一次爲凌鬱霄的處境感到恐慌。她想出去,她必須要出去。 可是門口的守衛像鋼鐵一樣,任她捶打腳踢也無濟於事。她已經顧不上形象,顧不上體統,求守衛讓她出去。 不過,最後的結局是,她的父親,又增加了幾名守衛,幾乎將她的房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站在門前,定定看緊閉的大門。喘息聲慢慢平緩。強行不能,只能智取。 砰——片刻後,守衛打開大門,看到昏倒在地的四小姐,慌張去報信。 樂國濤想過昏倒會是個計,所以他是最平靜的,甚至不屑於這種手段。 傍晚的時候,樂思瑩得到父親的首肯後來到妹妹房中。暮色中,妹妹平靜的躺在牀上,沒有丫環侍候,沒有親人陪伴,她就那樣孤獨的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嘆息一聲,坐到牀邊,握住妹妹的手。 “你我姐妹二人,從小一起鬧騰到大,感情甚好。你個性好,就算是受了我的惡作劇,也從來沒有真正生我的氣。你那麼善良,而今,你的處境,你的遭遇,讓我真的很受過。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呢?要怎麼樣才能幫你度過這個難關?” 樂思瑩知道,她現在說什麼,妹妹都不會聽得到。 “好妹妹,我知道你想成全我和天逸,可是他的心裡沒有我。你纔是她心裡的唯一。只要你存在一天,他就不會多看我一眼。” 她苦笑一聲,眼淚劃過臉龐。 “所以,我們之間,不能共存。” 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出現在她手裡。 “爹說過一句話,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除掉擋路的。不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心狠,不要怪。” 她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揚起手,目光一冷,任匕首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