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躍笑着擺了擺手“好了,先不說這個,咱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呢。言歸正傳,其實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分級制度。”
這句話,黑翼老團員們也許聽不明白,但是編輯們卻一下明白了。李編摸了摸下巴說“國內目前還沒有相關條文吧,也沒有明確分級。咱們這麼做是爲什麼?”
陳躍想起了首都李樹華說的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新雜誌還給他扣上一個“暴力,血腥”等等字眼的話,那就太虧了。
“其實,雜誌這個東西,就算上面你打上了十八禁等等字眼,知道這本漫畫的還是會買。只不過是找個藉口罷了,畢竟我們現在雜誌上的漫畫,涉及到暴力,血腥,還有早戀。都是些敏感話題,我怕被有心人當做喉舌。”
歐凡越不屑地“切”了一聲“這可真好玩了,水滸說起來還是地痞起義呢,暴力不更多?武松都是殺人狂,魯智深沒事找茬就不說了,偏偏進了語文課本。金瓶梅都是名著,我們畫的最多碰碰嘴皮子還成了誤導青少年。真不知道是青少年智商低了還是我的智商不夠用了。”
“總之,沒發生就好,發生了至少有個託詞。”陳躍也說的含糊,上輩子,這樣被和諧的動漫多了去了,比如,明年的新世紀天鷹戰士。
又談了一會兒,他大致把以前畫王的編輯制度對其他人都說了一下,黑翼過來的人,都聽得很認真,根基最淺的18號經常提問,都得到了解答。反而他被吳編看上,讓以後跟着他學。
這幾天,並沒什麼事,他們上午還要上課,先走了。剛一出門不久,陳躍就對歐凡越使了個眼色,一對基友迤邐而去。
“股東,到你出力的時候了。”他把北京聽到的消息對歐凡越說了一遍,本來,他是想打電話停止印刷的,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時機重要,但是下個月之前,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搞定。
歐凡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事還真不小,我老爸也是對這類事很敏感,總給我說政策方向是經商必須重視的。那你的意思是,想聯繫上以前連環畫的老輩藝術家?找他們推薦?”
陳躍點了點頭。
歐凡越考慮了一下“我回去就和我爸說,不過,你有幾分把握能要到推薦?”
陳躍沉默了,這事情說真的還真不好說,老藝術家的性格如果都是絲毫不懂變通,那他就一成把握沒有。但是畫畫這個東西,其實是同源而生,如果對方不那麼固執的話,應該也沒問題。
更重要的是,現在這批文革過來的藝術家,每個省都是寶貝一樣,說不定身居要職,比如美協的某某長之類,要個推薦還真的不好辦。
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嘆了口氣說“不知道。不過我對於這個推薦,是志在必得。”
“也是,省去以後很多麻煩。這樣,我問我爸的時候再請他收集一下各位藝術家的愛好。”
陳躍苦笑“本來我們這個月盈利恐怕只有千把塊錢,這麼一弄,能有幾百就不錯了。”
“恩,可以當我零花錢。”
“……滾!馬不停蹄地滾!”
不得不說,歐凡越辦事還是挺有效率的,當天晚上,他就接到了對方的電話。
“聯繫到了一位,羅中利。孫彬現在是沒有空。賀有直老人家年齡大了,不過,對方說了不少好話都說先看看,並沒有給確切的口風。”
很好,陳躍暗自點頭,能聯繫到一位就已經很不錯了。就是不知道對方是以美協的角度來看他們的東西還是以個人的角度。他倒是更希望以個人的角度,如果扯上美協,那就不是一兩天能拿下來的事情了。
一旦進展迅速,他馬上會把這個消息告訴曹小君,讓新華書店先豎起來“連環畫老牌藝術家推薦”的牌子來。
在對對方的態度猜測之中,第二天很快來到,這之間,只有張定崖幾個電話打過來報告印刷的冊數。而在當天晚上,他們就已經有幾批貨發出去了。
陳躍在這期間,每有一批貨完畢的時候,他都記下了時間和數目,而掛上印刷作坊的電話,則馬上給收貨方打電話,兩頭忙的不可開交。雖然是個小印刷作坊,達不到每小時幾千冊的效率,但是幾百冊還是能達到的。大半天下來,也有了個五六千冊,加上還有他的老表一起開工,這一天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的工作量。
每個地方的需求數目不等,比如許得勝,就定了兩千冊,其他也各有表示,不過達到五千的卻幾乎沒有。畢竟一本新雜誌要得到市場的認同,需要的是時間。各地中間裡,定得最多的,反而是冷冷冰雪的四千冊。
他們一行,縱橫十四個城市,加上希望書店給的一些欠發達地區的渠道,好歹也達到了二十多個城市,對於新雜誌來說,可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成績了。當天晚上,就發出去六個城市的貨,他一一給中間打了電話。至於新華的,他打算最後再印。忙完這些,已經是十一點過,張定崖要讓機器休息下,也停了工,他也上牀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特地穿得慎重一點,以表示對老輩藝術家的尊敬。
那個年代的C市,廣場周圍還是茶樓林立,在慵懶的城市,茶樓特別受歡迎。他來到了指定的茶樓,帶上了樣本,很順利地找到了羅老。
說是羅老,其實他一點也不老,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羅老只是大家對他的尊稱。他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很是消瘦,梳着大背頭,穿得比較保守,兩眼卻炯炯有神。正在悠閒得喝茶看報紙。
對於前輩,陳躍一直是心懷敬重的,尤其是對這種文革時期就投身藝術的老前輩。他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說道“羅中利前輩您好,我是動漫公司的經理陳躍,我們的產品,非常想得到您這樣老前輩的肯定。想給您看一看。”
“客套話就不必了。”羅中利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卻並不難聽“先看看你們的東西吧。改革開放這麼久,還真的少有人給我看東西。我還以爲大家都把我們這批人給忘了。沒想到,像你這樣年輕的人也還想得起我。”
“前輩這樣的老藝術家,一直是我輩典範。”陳躍由衷地說,一邊把漫之翼遞了上去。
沒想到,羅中利一看封面的標題,就皺了皺眉眉頭“畫王原班人馬?哪個畫王?”
“就是以前希望書店的畫王。”
“哼,原來是他們。”羅中利冷哼了一聲“真不知道畫些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畫畫是精神火種的傳遞,他們這種東西,怎麼能傳遞得下去?”
確實,對比起連環畫,漫畫的歷史還太短太短,80年代,70年代的孩子,誰沒有在小時候看過連環畫。就連陳躍自己,也有一小書櫃的連環畫。
聽到對方這句話,他心裡就一聲暗歎,看樣子,這次是很難通過了,對方的意識,對漫畫的崛起貌似有一些成見,不過,這種思想並不存在於一個人身上,也許是同行相輕的必然結果。
他耐着性子等羅中利看完。而對方只翻了幾頁,就“啪”地一聲放到桌子上。毫不加以顏色地說“年輕人,你還年輕,沒理解到畫的本意,不過這並不是像小孩子一樣隨便畫畫就可以的。畫畫是頌揚美好故事,以及其中的道德情操的事情。我只看到你的故事裡充滿了暴力,總之,我不會答應這個事。”
他說得非常簡潔,尤其是最後那個總之,打破了一切幻想。
陳躍也沒想到,對方對漫畫,或者說對他的故事抱有不小的成見。但是社會在發展,連環畫爲何現在看者不多,也是發展所致。
他考慮了一下說道“羅老,但是這都是畫,是同源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比如素描……”
“素描是素描,這是另一回事。”羅中利乾脆地打斷了他“年輕人,會畫是好事,但是不要居功自傲,以爲自己畫得好就可以出雜誌。你這樣的雜誌,得不到大家的認同,你看看,畫王現在不倒了嗎。”
陳躍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只知道,這個情況,說下去恐怕白說,尤其對方又是老派藝術家,他只好苦笑了一下“您說的是,我回去再反省反省。”
這也許是他經歷過的最簡短的一次會談,見面到離開,不到20分鐘!而且他們的作品是遭到了全盤否定,這還是第一次。
他剛離開,就來到電話亭打了歐凡越的手機。
一聽是他的聲音,對方連忙問“見過了?結果怎麼樣?”
陳躍苦笑“不行,對方並不喜歡漫畫。這樣,你下次幫忙聯繫之前,先試探一下對方對動漫的看法如何。還有,這件事必須在下一期排版,也就是20號之前搞定。”
不能再等了,如李樹華所言,第一個月恐怕還沒有引起上頭注意,但是第二個月,隨着5155工程的落實,他必須有所防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