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的街道,確實安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陶意棠隻身走在這條空無一人的路上,綴着碎花的裙紗被微涼的晚風吹起,颯颯地抖動,兩旁栽下的紫薇花樹也在瑟瑟地顫着,時不時灑落幾縷粉紫色的花瓣。
呃,慘了——心裡警鐘打響,她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喝太多了。
金棕色的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瀝青馬路上,似乎是在走平衡木,輕飄飄的身體在酒精的催眠之下像是灌了鉛一般柔軟,歪歪斜斜的模樣。
用手敲了敲頭,好暈好暈,眼前的景物似乎都是顛倒不分、旋轉不停,她很努力地眯起眼眸,想要看清楚每一個方向,結果腳下重心不穩,細碎雕花的鞋跟忍不住向右一崴——纖細的身子就往右側倒去!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車廂裡淺酌的慕君凡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半張嬌媚不足、清麗有餘的臉蛋貼在透明的車窗上——心下驚豔,他的嘴角輕輕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看着她迷迷糊糊地重新站起身,雙頰暈紅的醉態好迷人。
怎麼會——有人醉起酒來這麼動人?他在商界闖蕩多年,平時最討厭因爲喝醉酒而出糗的人,可是這個醉意不淺的女生,卻讓他覺得分外可愛!
看她站得不太穩的樣子,慕君凡非常罕見地憐香惜玉了一把,殷勤地打開車門想要扶她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送她回去。
可是,在車門剛剛打開的那一剎那,那個搖搖晃晃的女生已經軟軟地倒了下來,狠狠地摔在他的懷裡,腦袋剛剛好撞到他的胸口,痛得他低吼出聲,估計已經發青了——慕君凡微微苦笑,難得他那麼有心情做善事,竟然有這種下場。
按着胸口,再看看安然無恙躺在自己懷裡的她,就那麼舒服地窩在陌生人的臂彎之中,毫無防備的神情,看起來好甜美。
而且,她長得似乎還不賴——何止不賴,簡直美得不可方物!彎彎的眉,眉心輕皺;挺挺的鼻,鼻樑筆直;翹翹的脣,脣瓣微張;一雙緊閉的眸子上摺扇般的眼睫毛,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投下了一抹黑色的陰影。
看來似乎醉得不輕啊!慕君凡伸出手,挺秀的指尖劃過她秀麗的髮絲,落在她嬌柔的臉龐上,溫熱的觸感令他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心動。
徒然,她的眼睫毛輕輕顫了顫,恍如蝶撲扇着翅,就當慕君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下一秒鐘,她已經翻過身來,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很努力地睜着,即使意識那麼迷茫,口齒依舊很清晰,“你是誰?”
慕君凡保持紳士般的優雅風度,笑得無害,“我——”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個女人已經一把打斷他,用一種很懷疑的目光注視着他,“你是小偷還是綁匪?”厚,半夜三更在這種僻靜的地方,除了搶劫還能幹什麼?就算她陶意棠已經喝醉酒了,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呃,她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電影看太多了吧!慕君凡愣住,很好興致地接了她的腔:“你看過有人開着跑車搶劫的嗎?”
不知不覺,她又翻了個身,下意識地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嬰兒似的靠在他懷裡,清澈而朦朧的雙眼又閉上了,咕噥着道:“我哪知道?不管你是小偷還是綁匪,我現在喝醉了,沒有心情和你拼命,我的錢包裡有一張銀行卡,裡面存了五十七萬,密碼是一二三四五六七,還有現金三千八百六十二塊一毛,三千塊你可以拿走,剩下的八百六十二塊一毛留着叫出租車送我回家吧!我家在海棠街西路海棠閣,你把我扔給樓下的保安,他就會送我上去的了。”
呆住,慕君凡第一次看到這麼有趣的女人,不知道應該說她膽大,還是應該說她天真?不管怎樣,他還真的對這個女人有點興趣。
取下她攥在手裡的淺綠色糖果包,拿出裡面酒紅色的長皮夾,打開之後一眼就看到那張熟悉的名片——雪白的卡片上印着淡黃色的海棠花,棠棣事務所的大老闆陶意棠?就是那個要幫自己打官司的律師!
怔了片刻,慕君凡不由得覺得好笑,看來這場遊戲,越來越好玩了。
喝完杯子裡的紅酒,他放好了酒瓶和酒杯,把陶意棠抱起,動作輕柔地放在後座,並且用一個軟枕墊在她的腦後,然後走到駕駛座,熟練地操控着跑車,在銀灰色的筆直的路面上絕塵而去。
然而,他駛去的方向卻不是海棠街,反而是冬青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