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向前面前如實說了自己的病情,父親的表現比母親還要強烈,哆嗦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眼睛也在一瞬間失去了睿智的光彩,不再深邃、不再銳利,眼角似乎掛着呼*之慾出的淚水。片刻之間,袁向前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衰老了,雕塑一般坐在沙發上。
周姝良急得在一旁直搓手,“老袁,情況沒那麼嚴重!”手裡的手機已經停在‘120’,隨時準備呼叫。
“爸,我的情況特別穩定!也沒什麼不好的感覺,而且,有個同學在美國的導師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們正在研製新藥......”
“新藥?”
袁向前猛然驚醒,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那還不趕緊去美國!”
“爸,別慌!”袁子墨勸導着父親,“研究新藥也需要時間的,來得及!”
“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
袁向前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讓袁子墨心裡一酸,父親一直活得灑脫、隨性,在外人眼裡甚至是自私的,表達感情的方式也是粗獷的,只有他知道這句話蘊含了多少情感在裡面。
“爸,醫學會越來越發達,我有信心。何況有你們在我身邊,我更得好好活下去了。”袁子墨的話不是安慰父親,他是在給自己打氣。
袁向前拍着腦門,眉頭緊蹙,說出的話都不成句了,“這、這、花花呢,是瞞着她?不行、得告訴她,是個好孩子,”
“爸,”袁子墨輕鬆地笑了,“她一開始就知道了,而且,是她勸我向你們坦白的。”
“那,”袁向前激動了,“那趕緊結婚吧!對,結婚!”
笑容僵在袁子墨的臉上,他沒料到父親的思維如此跳躍,而這是他心底無法排解的痛,被父親赤果果地拎了出來。
“老袁!”許久沒有說話的周姝良站了起來,“這事讓他們自己處理吧!兩個人只要幸福,形式是次要的,我們現在能做的是尊重!”
“小良,你不要指責我自私,人都是自私的,愛更是!我只想子墨的後半生開心,像我們一樣!這有錯嗎?”
袁向前雙手不停地揮着,還想繼續說下去。
“爸,您要給我們時間!”袁子墨一聲哀嘆,“結婚不單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啊,”他話鋒一轉,“您應該深有體會,不是那麼容易的。”
他不想提這些陳年舊事,黎建國和黎建新兄妹兩個還不知道怎麼對付呢,您再催......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託詞,只能揭父親的老底了,對不住了,親爹!
袁向前一怔,“你小子!”
看到父親基本恢復正常了,袁子墨稍稍鬆了一口氣,“您就別摻和了!聽周姨的話,我們自己能處理好!”
“那,我們去拜訪一樣親家?表個態?”袁向前還沒死心,他是真心喜歡黎花,娶到手了,心裡才能踏實。
聽老爹如此執着,袁子墨忸怩了半天,小聲說:“爸,我們、我們已經住在一起了,您就先饒了我吧!花花家裡還不知道詳情呢,我得配合她演戲!”
袁向前一改之前的憂愁,有些興奮地說:“真的?我就說嗎,我兒子之前是不出手,這一出手......嘿嘿!”
周姝良責怪地看他一眼,“得意忘形了!”
十個月的默默陪伴,袁向前直呼黎花了不起,他和席琳一樣,看着袁子墨整個人變得多彩、有溫度,“這個兒媳婦我認準啦!”
這次住院給袁向前做了全面的體驗,心臟有一點小問題,醫生叮囑不能掉以輕心,她剛剛懸着的心才放下,又聽到不太着調的建議:“小良,明天我們去給兒媳婦選禮物,重視起來!”
袁子墨和周姝良同時皺眉,“爸,您這樣會給花花太大壓力的,她不習慣也根本不看重這些。”
“我們總要有個態度吧?這很重要!”
“老袁,”周姝良不得不打斷他,“黎花的父親快七十歲了,一直單身,他的想法不容易改變,先過了她父親這關再說吧!你就別添亂了,黎花還想拖一拖。”
“拖什麼?”
不知道袁向前還會再說什麼,周姝良朝袁子墨說:“子墨,回去吧!黎花家裡如果需要,我們配合你!”
袁子墨解脫一般快速逃離,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去面對黎建國兄妹,父親就交給周姨去處理吧!
暗黃的光線透過落地窗傾瀉進來,一縷一縷灑在女孩的身上,女孩輕舒雙臂,黑色袖子下滑間露出了白晰纖細的手腕,十指用力張開着,像要抓住、又像在迎接什麼,後背的蝴蝶骨凸顯出來;同色的寬鬆長褲遮蓋下隱約可以看到腿的輪廓:筆挺、長直,周身布在光暈中,像一幅美好的油畫......
袁子墨呆呆地看着,伸向電燈開關的手也縮了回來,唯恐燈光會打破了這份美好,室內漸漸暗了下來,窗前的背影輪廓更加分明,如果時間能定格,那多好啊!
被拽回思緒的袁子墨擔心突然的光亮嚇到黎花,輕聲說:“花花,我回來了!”然後先打開門燈,過了幾秒纔將大燈打開,室內亮如白晝。
窗前的影子把雙手覆在臉上,稍後轉過來,嫣然一笑:“親愛的,等你好久啦!”
儘管臉上笑着,一絲未抹乾淨的淚痕還是被袁子墨捕捉到了,他選擇了忽視,“餓了吧?想吃什麼?”
“我蒸好了米飯,菜也切好了,就是刀功很差,你不許嘲笑我!”
袁子墨送上輕輕的一個吻,“家裡突然多了個田螺姑娘,小的我很不適應。”
看着盤子裡洗好的蝦,袁子墨委婉地說:“花花,這個蝦一定要吃嗎?”
“我想吃大蝦天婦羅。”
“過幾天好嗎?蝦是發物,對傷口不好。換牛肉吧!”袁子墨說得很慢,擔心黎花不能理解。
“哦,還真有發物一說啊!行吧!”黎花的心思都在晚飯上,忽略了袁子墨剛剛說話的語氣,盯着他調侃的表情,才反應過來,“你以爲我是弱智還是三歲的孩童?表情那麼欠啊!”
“不是嗎?”袁子墨陰謀得逞的笑着。
“還笑?再笑我不告訴你高招兒了!”
袁子墨一臉懵,“高招兒?”
“嗯,對付黎老頭兒的高招兒!”
什麼時候黎建國變成黎老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