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清雲淡,月眉山上積雪漸消。
天剛放亮,月靈峰腳下便出現了一位年輕道士,頭戴黃冠,身穿青色道袍,清秀儒雅,卓爾不羣,看去倒頗有幾分中超凡脫俗的仙家氣息。在那些遊客們的眼中,或許真會以爲他是個道士,不過若是讓普照寺的和尚們遇見,非得被此人的裝扮笑得滿地打滾不可,因爲此人正是唐歡,十足的一名假道。
昨天下午,一凡帶唐歡前往水雲鎮紫金閣爲的便是買這身物事,而一凡的那個讓其父母答應讓他還俗的所謂妙計,便也是讓唐歡候在峰下,待他與其父母相見時,再借機爲一凡算上一命。一凡的父親既信佛也崇道,若是唐歡這齣戲演好了的話,那讓一凡還俗之事自然就變得極爲容易了。
此時,一凡也已經等在了山峰的道口,他父母已與他說好,八點左右便能抵達月靈峰。看着唐歡的那身裝扮,一凡這小和尚既興奮又緊張,關鍵成敗可就全在此一舉了。
靜靜地坐在一株大樹底下,唐歡忽然有些疑神疑鬼起來,暗道:「如果數年前那位幫一凡算命的遊方和尚沒有說錯,一凡真的是出生之時被怨氣糾纏,非得受佛門靈氣淨化八年方能除去病根的話,那我今天這麼做豈非不但沒有幫到一凡,反而是在害他?」
想到這,唐歡心頭不禁微有些煩躁,胸口處卻旋即傳來一股清涼之氣,煩悶之氣被驅散得蹤影全無,這自然便是那「鴻蒙仙鏡」的功效!唐歡心中一動,那鳳凰的遺言中不說這鏡子有什麼吉凶趨避之神通嗎?如果知道該怎麼運用這種神通,那豈不是可以看看自己今天這麼做究竟是對亦或是不對了?
注視着遠處的一凡,唐歡心裡的這個念頭剛起,便覺似有種莫名的氣息自「鴻蒙仙鏡」中散發出來,傳入他的腦中,霎時,他腦海裡竟閃現出一副詭異的畫面……
一間清幽明亮的臥室,軟綿綿的沙發上斜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孩子,頭頂光禿,眼眶深陷,眸子中沒有絲毫神采,乾癟的嘴脣就如同兩片枯燥的樹皮,不見半點血色,身前的幾桌上擺放着大堆各式藥物。在他的身體周圍,隱約可見一股淡淡的黑色氣息繞來繞去,時而沒入體內,不停地糾纏着這位可憐的孩子。
沙發的對面,坐着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棱角分明的臉頰上充滿着憂慮,旁邊則緊挨着位美麗婦人,雍容華貴卻黛眉微蹙,愁容不展,望着眼前那已病得不成人樣的孩子,眸子中盪漾着兩圈漣漪,迷濛霧水似要滴落而出。
那美婦忽然語帶哭音,說道:「都怪我們一時糊塗,你看還沒過一個星期,凡兒就又變成這副模樣了,早知道會這樣,那天就不該讓凡兒還俗了,浪雨,你說我們把凡兒送回普照寺去,好嗎?」
那中年男子沉重地點了點頭,眉宇間突然怒氣沖天,手掌驀地狠狠拍在了那張幾桌上,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個滿嘴胡柴的臭道士,竟然把我們凡兒害成這樣,等着瞧吧,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絕饒不了他,哼……」
唐歡悚然一驚,腦海中的畫面驟然消失,此時他全身卻已被冷汗浸溼。自己冥冥中所看到的畫面就是一凡離開普照寺後的情形嗎?那沙發上躺着的小孩便是原本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一凡嗎?難道以前爲一凡算命的那遊方和尚並未說錯,那幾股纏繞在一凡身周的黑氣便是導致一凡體衰多病的怨靈之氣麼?
唐歡打了個激靈,暗道:「還好這一切都還未發生,如今尚未鑄成大錯,否則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既然一凡不能離開普照寺,今天這場戲肯定是不能繼續演下去了,希望一凡到時候不要怪我纔是啊……」
眼前似乎出現一凡垂頭喪氣的模樣,唐歡心中又有些不忍,摸了
摸緊貼於胸口的那面「鴻蒙仙鏡」,暗忖道:「既然這面鏡子能預示一凡幾天後的情形,那它是否知道該怎麼去化解那些糾纏一凡的怨氣呢?」
想到這,唐歡又似方纔那般,將意念完全集中在一凡身上,只是這次,寶鏡卻未給他一點預示,腦中空白一片。唐歡有些不甘心,又不懈地嘗試了幾次,但反應卻都如前次一樣,沒有任何的反應。
唐歡只得放棄了努力,暗歎一聲,如今爲一凡的身體着想,也只好改變計劃對不起他了。
「咦,海天,你看這個人不是我們前天遇到的那名乞丐嗎?走,海天,我們過去瞧瞧。」一個又粗又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唐歡擡頭一看,見前邊不遠處出現了兩名年輕男子,正是前天下午將他當成乞丐的那兩個傢伙,而剛剛說話的則是那位國字臉的年輕人。唐歡忖道:「怎麼只有他們兩個,那位名叫黛月的女孩呢?如果她來了的話,現在也好把錢還回給她,不過既然她不在,把錢給這兩人也可。」唐歡站起身來,待要迎上去,卻見那兩人已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他怎麼又在這裝起道士來了?」
「八成又是在騙錢了吧,我早就看出這臭要飯的不是什麼好人,偏偏黛月那麼好心眼,還把錢施捨給他。」
唐歡見那兩人面色不善,心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可並未得罪過他們呀!
站起來,唐歡微微笑道:「兩位朋友,別來無恙!」
兩人打量了唐歡一眼,國字臉譏諷似的一笑,道:「喲嗬,真沒想到,才一天沒見,這臭要飯的換了一身皮,居然變得人模狗樣起來。怎麼,前天黛月施捨給你的那些錢這麼快就用完了,現在又裝神弄鬼,開始騙錢了?」
唐歡皺眉道:「朋友,請你說話放尊重一些,你什麼時候見我騙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