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風和日暖,天朗氣清。
無錢老道平躺在觀前的那張大藤椅上,四肢伸展。如今他身上穿的還是唐歡以前送給他的那件新道破,只是此刻這件道破上面卻已被油漬贓物堆滿,看來他自穿上之日起,便沒有再脫下來洗過。不過無錢老道對自己的邋遢似乎渾然不覺,沐浴在那溫和的太陽光下,渾身暖洋洋的,口中忍不住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山間小調。
哼着哼着,那雙眼皮卻不自覺地顫動起來。
正自迷迷糊糊之時,卻忽覺耳孔裡一陣搔癢,無錢老道翻轉幾次身,那股癢癢的感覺卻一直都沒有消失,當下忍不住在耳朵上拍了一下,嘟囔着罵道:「你這隻死跳蚤,早不出來晚不出來,連老道我想打個盹都不自在……」
無錢老道不罵還好,一罵竟連鼻孔都癢了起來。
忍不住使勁地打了個噴嚏,無錢老道睜開眼大罵道:「死蟲子,讓老道抓住你,非把你……」老道本想說「非把你熬成一鍋湯喝了不可」,可話才說至一半,無錢老道那雙眼睛突然鼓了起來,愣愣地看着自己對面,便好似石化了一般,半晌都沒有吭聲。
原來在他身前不知何時已出現了名靚麗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身材高挑,皮膚潔白似雪,晶瑩如玉,穿着一件雪白的棉布長裙,站在陽光下,全身上下都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就如同一座渾然天成的冰雕似的。這女子此時兩手正各拿着一根枯草,臉上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親愛的師兄,您老人家剛纔說非要把我怎麼來着?」女子晃動着手上的枯草,彎下腰肢,臉頰笑嘻嘻地往無錢老道湊了過去。
無錢老道頓似矮了半截,哭喪着臉道:「灩瀲師妹,師兄剛纔是那在罵那隻該死的跳蚤……不,不,師兄我剛纔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開玩笑,逗你玩兒了……」說到「跳蚤」時,老道急忙改口,因爲此刻他已明白所謂的「跳蚤」只不過是師妹手中那兩根玩具而已。
灩瀲眯着眼睛,拉成聲音道:「師兄,真是這樣子的嗎?」
無錢老道忙拍着胸脯,道:「那當然,灩瀲,你知道師兄我可不向那顆樹裡的鳥人,從來都是不說謊話的。師妹你向來都心胸開闊,善良賢惠,溫柔可愛,巾幗不讓鬚眉,應該不會爲了個玩笑就和你師兄我生氣吧?」無錢老道滿臉諂笑地討好灩瀲,說起那些稱讚的話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好似在背誦順口溜一樣。
灩瀲聽後,卻開心地笑道:「師兄,看你說的這麼好聽,我就勉爲其難地原諒你了吧。」
無錢老道暗笑道:「這丫頭看起來瞞聰明,卻沒想到這麼好騙!要是老道我再多說幾句好聽的,她怕是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吧,嘿嘿……」心中這般想着,老道的嘴角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絲詭笑。
灩瀲面帶疑色地打量了無錢老道幾眼,道:「師兄,你在笑什麼?」
怕被灩瀲看出破綻,無錢老道忙乾咳了幾聲,坐直了身子,正兒八經的問道:「灩瀲,你這趟出去,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灩瀲高興的道:「那還用說,有我水灩瀲出馬,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我告訴你吧,師兄……」
她越說越興奮,聲音也漸漸增大。
無錢老
道忙「噓」了一聲,把灩瀲拉進了林子。
灩瀲疑惑的道:「師兄,你幹嘛呢?」
無錢老道指了指玄鶴觀,道:「灩瀲,我那觀裡前幾天來了兩個人,說是唐歡讓他們來的,我正打發他們幫我清理房間呢!你說話時小心點,別讓他們聽到,不小心把事情都泄露出去了。」
灩瀲恍然點了點頭,壓低聲音接着道:「師兄,你不知道,唐歡那傢伙居然自動學起算命、風水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來了,而且天天呆在書房裡,學得可認真呢!」
無錢老道眉頭登時揚了起來,笑道:「這小子總算開竅了。不過學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有個屁用,就算學得再精也只不過比街頭那些騙吃騙喝的所謂命相師、風水師強一點點罷了,這一輩子都別想發揮「鴻蒙仙鏡」的真正效用。」
水灩瀲笑道:「所以啊,跟你把《洞仙古經》要過去,讓他早點學習我們的「妙靈神術」。」
無錢老道瞪了瞪那雙三角眼,道:「你以爲《洞仙古經》是街邊小販們在攤子上擺的那些破書,豈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實話告訴你吧師妹,《洞仙古經》並不在師兄的身上……」
水灩瀲愣道:「不在你身上,那在誰的身上,莫非是被鳥窠師兄保管着?哎呀,這可麻煩了,鳥窠師兄他每次一睡就是兩年。如今他才睡過去不久,難道要我們等再讓他來教唐歡「妙靈神術」?」
無錢老道笑眯眯的道:「這你就放心吧,古經也不在那個鳥人的手裡。」
水灩瀲有些焦急的道:「師兄,你就別打啞謎了。快說吧,《洞仙古經》到底在什麼地方?」
無錢老道道:「它是在……咦,灩瀲,你幹嘛這麼着急?唐歡早一天還是晚一天學到「妙靈神術」和你有什麼關係?」
水灩瀲怔道:「對啊,我着什麼急,唐歡哪天才能學習「妙靈神術」關我什麼事呢?」
無錢老道,嘿嘿笑道:「灩瀲,你想不想知道這是爲什麼呀?」
水灩瀲連連點頭道:「我當然想知道了。」
無錢老道怪笑道:「這是因爲……」說到這,他忽地忖道:「灩瀲這丫頭的心思向來單純得很,從來都不知道人間男女相悅是什麼樣的感情,既然這樣,我還是不宜說穿,讓她自己去慢慢明白爲妙。」
水灩瀲見無錢老道說了幾個字又停了下來,忙搖了搖他的肩膀,道:「師兄,因爲什麼嘛?」
無錢老道滿臉疼愛地扭了扭水灩瀲的小鼻子,微微笑道:「傻瓜,這還不簡單,因爲你也特別關心我們「妙靈神門」的存續嘛!」
水灩瀲歪着腦袋想了想,道:「真是這樣嗎?」
無錢老道頷首道:「放心了,師兄不會騙你的。灩瀲,你不是想知道《洞仙古經》在哪嗎,現在你還想不想聽?」
水灩瀲的心思立刻被吸引了過來,忙道:「想聽。」
無錢老道看着水灩瀲,說道:「其實這千百年來,我們「妙靈神門」的傳人誰都沒有見到過真正的《洞仙古經》,我們現在所習的「妙靈神術」都是一代代心傳口授的。不過,門中卻一直都流傳着那麼幾句話:鴻蒙遙遙,洞仙渺渺。禍福相存,生死共依。妙靈顯跡,可期同聚!這話的意思簡單明瞭,得妙靈顯
現出蹤跡之後,「鴻蒙仙鏡」和「洞仙古經」才能聚在一起,可老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這「妙靈」二字指的好像並不是我們「妙靈神門」,又會是什麼東西呢?」
「鴻蒙遙遙,洞仙渺渺。禍福相存,生死共依。妙靈顯跡,可期同聚……」
水灩瀲也低聲將這段話念誦了幾遍,忽然擡頭興奮的道:「師兄,我們神門的始祖不就是叫妙靈嗎?那句話會不會指的是她?」
無錢老道聽後忍不住笑道:「灩瀲,你不會是傻了吧?這個我早就想到了,可你想想,我們神門的祖師已經仙逝幾千年了,怎麼可能顯露蹤跡,又怎麼可能讓「鴻蒙仙鏡」和《洞仙古經》聚在一起?」
水灩瀲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扔自強辯道:「這可說一定,或許祖師會託夢告訴我們《洞仙古經》的藏處,又或許這句話只不過是想告訴我們,《洞仙古經》就在她的墓穴之中哩!」
無錢老道沉吟道:「你前面那個或許基本上是無稽之談,後面那個或許倒還有點意思,不過可惜的是,千百年來,我們神門從無人知道祖師埋骨之處,所以你這個或許,有那麼幾點可能性,但是要找憑此找到《洞仙古經》,機率卻等於零。」
水灩瀲不服氣的道:「能不能找到,就得靠我們的機緣了。」
無錢老道笑道:「不錯,這些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們還是別多想了。我呆會把我所知道的「妙靈神術」都默寫出來,你帶去拿給唐歡,讓他抓緊時間學學,打打基礎,別到時候機緣一到,真讓他得到了《洞仙古經》,卻看不懂書裡在說些什麼。」
水灩瀲笑道:「好吧,師兄,那你速度快點哦,你那玄鶴觀的房間都臭烘烘的,我可不想今天晚上在這裡過夜。」
無錢老道打了個哈哈,道:「放心啦,你師兄我寫字的速度可是一流的!你先隨便在林子裡轉轉,我寫好馬上就出來。」
說完,無錢老道一步三晃地往玄鶴觀跑了過去。
看着無錢老道行動時那滑稽的模樣,水灩瀲忍不住嬌笑了幾聲。
然而,正當她要找個地方坐下歇息時,卻見無錢老道急衝衝地跑了出來,不由心中大訝,嘀咕道:「師兄寫字的速度還真快,不到一分鐘就可以了,我剛纔還以爲他又是在吹牛呢!」
無錢老道一口氣跑到水灩瀲面前,氣喘吁吁的道:「灩瀲,不好了!」
水灩瀲笑道:「師兄,什麼不好了?」
「我剛纔給唐歡那小子掐了一卦,沒想到居然會是大凶之兆啊!」無錢老道翻着眼皮道。
水灩瀲芳心大急,道:「師兄,我馬上趕回去!」
「等等,我和你同去紅溪市……」
「那鳥窠師兄那怎麼辦?誰去守護?」
「我已經吩咐過裡面那兩個小子了,有他們守着,鳥人那個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師兄,我們趕緊走吧!」
「師妹,你稍微慢一點點啊,你知道我走得慢的……」
「既然走得慢,那你就慢慢走!走幾步就要等你一下,我等得黃花菜都涼了,算了,我不管你了!」
「咳,師妹,灩瀲師妹,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