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看着小雨晨,終究是十分的不捨,那永華早哭的稀里嘩啦。島上的桃花正當盛華,在這個平靜的春天,即將凋零一個年青的生命。
雨玄在一個細雨的斜陽下回到島上,那時玉茗正奄奄一息,小雨晨躲在永華的懷抱裡哭着,一切都是這般的不幸。
雨玄緊握住玉茗的手聲淚俱下,海風在輕輕的嗚咽,屋子裡顯的異常的安靜。
“玄哥,當初和你背井離鄉,來到這個島上,島上雖然小住數年,卻也歡樂,自從小雨晨出生後,我們一家享受天倫之樂。”
玉茗聲音低低地說着,眼神裡發出孱弱的光。
“茗兒,可是這三年,你一直都病着,我每次看到病中的你,心口都撕裂般的疼痛!”
雨玄的眼淚又下來了。
“玄哥,我真的是太累了,每次等着你的回程,我總擔心有一天你淹沒在風浪中......”玉茗費力地說着。
“茗兒,你一定沒事的,你會漸漸地好起來的。”
“玄哥,我剛纔夢到我們初遇時的情景,那時你戴着眼鏡,頭髮微揚,站在斜陽的深處,我朝着那斜陽走去啊,周邊一片燦爛,夜的杜鵑花映襯着暮晚的霞光,天空是那般的靜謐......”
玉茗的眼神倏忽地亮了起來,她的嘴角洋溢着微笑。
“茗兒,我記得那時的情景,我站在那斜陽下,等你的到來,你是那般俏皮地一路飛奔着,你扎着長長辮子,穿着學生裝。”雨玄低下頭,貼緊玉茗的臉說着,“那時呢,我的心怦怦地跳着。”
“玄哥,我又看到斜陽了,你看那餘暉,從窗口飄來,”雨玄順着她的微動的手望去,窗外正下着細雨,一絲暮晚的夕陽斜射進來。
“玄哥,我看到那抹夕陽了,它真的好美,玄哥......你......看......”雨玄再看她時,她的眼睛微微地閉上了。
“茗兒,茗兒......”雨玄失聲痛哭,玉茗悄悄地去了,她去的那麼安詳,她再也聽不到雨玄的呼喚……
孤心島亭臺旁墓碑內,一位香消玉殞的女子安息其內,墓碑上書寫:“愛妻玉茗之墓”,碑銘曰:“江南才女玉茗,生於1953年,自幼聰慧,自長成後遇雨玄,二人在孤心島結成伉儷,孰料命運多舛,卻歿於此島。”
雨玄看着那些竹葉在墓碑上輕輕地摩挲,映襯着暮日的餘暉,他拉着小雨晨的手:“晨兒,你母親生你時很苦,離別時亦是淒涼,但你母親的在天之靈在看着我們的晨兒,她希望我們的晨兒快樂地成長!”雨晨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對小雨晨說:“晨兒,給媽媽叩個頭吧,她正含笑地看着你呢!”
小雨晨很聽話,跪倒地上在母親的墓碑前叩了幾個響頭。
“茗兒,你的晨兒很乖很可愛,你就安心地去吧,島上正如你所說,終非久居之地,我會帶着晨兒和永華離去,這裡與你長別了。”
雨玄看着墓碑上玉茗的遺像,又落下淚來。他嘴裡喃喃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永華盯着車窗外的景緻,想起闊別二十餘年的孤心島,恍惚間憶起這些事來,不禁眼眶溼潤了,雨晨看這她神思恍然,料是勾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便也不打擾她的清思。
客車繼續往前,春風吹綠了山山水水。
永華輕輕地唱着:
“誰知孤心島的往事,
多麼優美動人,
有一對愛人,
每日對着潮汐,
夜的星空原本沒有嘆息,
有一天,
韶華遠去啊,
孤心島的愛人啊,
竟然天地兩別,
那長眠在墓地的精靈,
永遠用自己的愛啊,
佑護她的親人,
念起此景,
怎不令人嘆息......”
永華微微吟唱着,竟已潸然淚下:
“那每天的潮汐依然在風中,
斜陽已然古老,
海鳥鳴繞於亭臺,
竹枝摩挲着石頭,
時光哪轉瞬別去了多年,
愛人的心啊,
如同日月啊不朽......”
雨晨聽她唱的淒涼,用手緊緊握住永華姐,她想起爸爸對自己談過媽媽的事情,不禁對此番憑弔媽媽,又添了幾分哀怨之情。
客車終於在一個海港停了車,永華帶雨晨在港口小住一晚後,便買舟繼續南行。
海上波濤起伏,深藍的海,無限的闊大。
姐妹二人行在偌大的海域裡,雨晨終於體會到滄海一粟的滋味。
那時正是陽春三月,春陽映着浩大的海,空氣中飄蕩着無限的宇宙浩大的氣息,雨晨一直在城市間生活,這麼多年,從沒如此時這般感受到天地與大海的遼闊、蒼茫。
她驚訝於父母年青的時代裡,胸懷是何等的闊大,他們接天地爲廬宇,數年飄泊於浩渺的海上,過着不爲人知的隱士般的生活,而大自然與他們的性情相溶於一體。
“媽媽,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爸爸每次談起媽媽,都會黯然神傷,連永華姐都不願談起這段傷心的往事。”雨晨心內暗自想,“這一次登島,一定要到爸媽的故居去看看,也許在那裡,可以看到媽媽年青的時候的影子。”
“晨兒,那時,你媽媽和你現在年齡一般,出落得另一番標緻,你爸爸每次出海回來,即使再苦再累,一看到你媽媽,他臉上就綻出甜蜜的笑容。”永華姐嘀咕道。
“自從生了你後,媽媽便不能再出海了,你媽媽帶着你在竹林間散步,她身體雖然很弱,但每天都有堅持帶你出去走走,去呼吸海上飄來的氣息,她期待你爸爸的每一次的到來。
後來,她實在走不動了,就讓我做了一個輪椅,推她到亭子裡,亭子的水平很高,站在那裡,可以遠遠地望着海上,一直到海的盡頭,她每次下輪椅來,都吃力地爬上亭子。”
永華又想起往事,“那時,你只有三歲,我便抱着你跟她上了亭子,到了亭子裡的時候,她已經氣喘吁吁了。”
“她說,每次走到亭子裡,她就更離近你爸爸一步,她甚至會感受到遠遠的遠遠的天的盡頭,有一葉扁舟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