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襄公被安葬在曲沃,夫人穆嬴和世子夷(yí)皋(háo)同去送葬,找到趙盾質問說:“先君有過錯嗎?他指定的繼承人有過錯嗎?爲什麼要捨近求遠,不按照先君的遺命執行擁立太子爲君主,而要去國外接其他人來做君主呢?”
趙盾被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三言兩語說不清,應付說:“這是國家大事,不是我趙盾人決定的。”講完藉故躲開,忙其他事情去了。
襄夫人穆嬴護子心切,一定要爲兒子討個說法,自從送葬回朝以後,用女人最擅長,古往今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每天凌晨,持之以恆,在上朝的時候,大臣們都能看到她抱着太子夷皋,朝堂門口大哭,邊哭邊對從旁邊經過的大臣們說:“這是先君遺命指定的繼承人,爲什麼要放棄他啊?”一直到散朝。
散朝以後,襄夫人穆嬴抱着兒子,坐車到趙盾的府門口,有時候能遇到趙盾,有時候遇不到,不管遇到遇不到,襄夫人穆嬴每天必來,堂堂國君夫人抱着太子夷皋,伏地頓首啼哭:“先君臨終,把這孩子託付給各位愛卿,讓你們盡心輔佐,先君雖然離世,他的話還在耳邊,如果立其他人爲晉國國君,怎麼處置這孩子?如果不能遵照先君遺命立我兒爲君主,我母子只能是死路一條。”說完,號哭不停。
天天如此。
作爲一位母親,她只能這樣保護自己的兒子了。
沒有比母親抱着幼兒痛苦更讓人憐憫的了,百姓們沒有不可憐穆嬴,而埋怨趙盾的。
在朝官員也認爲迎接公子雍做得不對。
人心都是肉長的,趙盾也猶豫了,和郤(què)缺商量:“已經去秦國迎接新君主了,怎麼能再立太子爲君呢?”
郤缺說:“現在捨棄幼小的太子,而立年長的君主,日後太子長大了,一定會有變故,釀成災禍,不如馬上派人去秦國,制止迎接公子雍。”
趙盾無奈,說:“只能如此。先定新君,然後派發使者,這樣更合適。”
拿定主意以後,趙盾會集羣臣,擁立七歲的夷皋即位,成爲靈公,百官朝賀。
這邊剛剛確立新君主,邊界守軍快馬來報:“秦國派兵護送公子雍已到黃河。”
原來,趙盾派去迎接公子雍的使臣到了秦國,說明來的原因以後,秦康公高興得不得了,說道:“晉國的兩代君主都是我父親確立的,現在寡人再立公子雍,那晉國君主世世代代都從秦國出啊!”安排白乙丙率領戰車車四百乘,自己親自護送公子雍去晉國。
晉國接到稟報,諸位大夫束手無策,面面相覷:“我們失信秦國,這怎麼辦?”
趙盾說:“我們如果迎立公子雍,秦國就是我們的親朋嘉賓,既然我們不接受了,那麼就是我們的敵國,如果派人謝絕,給了他們抱怨的藉口,不如發兵阻擋!”
派箕鄭父留在都城輔佐靈公;趙盾親率大軍出絳城對抗秦軍。
晉、秦各自安下營寨,晉國去秦國的使臣來見趙盾,得知晉軍來意以後,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反過味來,立君主這麼大的事,並且驚動了秦國國君,怎麼說變就變!
先蔑先到晉國軍中來見趙盾,趙盾告訴他立太子的原因後,先蔑知道無力迴天,圓睜二目怒斥趙盾:“迎接公子雍,是誰的主意?現在怎麼又立太子拒絕我?”說完拂袖而出,見到荀林父說:“我悔不聽你的話,纔有今天的結局。”
荀林父說:“你是晉國大臣,現在打算怎麼辦?”
先蔑說:“我受命去秦國迎接公子雍,公子雍便是我的主人,主人在秦國,我怎麼能夠自背前言,苟圖故鄉的富貴呢?”於是,先蔑棄晉奔秦。
趙盾吩咐衆將:“秦國知道情況以後,必然進逼,不如乘夜劫秦國營寨,出其不意,可以全勝。”於是,衆軍士飽餐戰飯,飼馬好料,銜枚摘鈴,每個人嘴裡咬跟小竹棍,戰馬摘掉鈴鐺,三更時,一聲吶喊,鼓角齊鳴,殺入秦營,秦國軍隊毫無防備,從睡夢中驚覺,馬不及披鞍,人不及操戈,四下亂竄,白乙丙保護着秦康公拼命死戰,殺出重圍,帶領殘兵敗將逃回本國。
公子雍死於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