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環境不對,厲懷風差點笑出聲。
別的女人要當新娘子,哪一個不是一臉的興奮加期待,有誰會像景南風這樣,苦大仇深外加義正言辭?
“南風……我們是結婚,不是受刑,你表情能不能輕鬆點?”厲懷風失笑。
“你先答應我!”景南風往前上了一步,衛生間的空間本來就不大,她這樣傲嬌地踏上一步,厲懷風只得被逼靠在了牆上。
景南風微仰着下頜,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厲懷風沒有理由拒絕。
“好,我答應你。”
景南風見他答應得這麼爽快,不由得心裡一怔,心道厲懷風啊厲懷風,希望一會兒你聽完我的要求以後,還能保持現狀這個笑臉。
“我們結婚有三個條件:第一,不同牀;第二,你不能愛上我;第三,我不必對你付出感情。”
厲懷風眉頭擰得像麻花,他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
“南風,你說的是什麼?我有點……”厲懷風有些哭笑不得。
景南風好心地解釋道:“我說得通俗易懂些吧,我們之間,除了有結婚證以外,其餘的……完全參考最熟悉的陌生人來執行。你跟我的婚姻,無性、無愛、無情……”
“我不同意。”厲懷風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南風,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倆人正僵持時,景南風的手機監控器裡傳來鍾吳妃的慘叫,厲懷風的不滿,也只能被迫打住。
“事後再說,先救人。”景南風收起手機,拿出腰際的迷你麻醉槍,率先跨出衛生間。
衛生間的保潔阿姨,驚訝得差點叫出聲,因爲厲懷風一個大男人竟然躲在女廁所裡!
“噓!別出聲!不然我……”景南風用槍柄頂着阿姨的後腰,主要是爲了嚇唬。
厲懷風頗爲無奈,景南風骨子裡的頑劣因子,隨時都有可能被激活。
保潔阿姨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沒被這麼刺激過。
“南風,夠了……”厲懷風拉起她的手,又將她的麻醉槍不着痕跡地收起,景南風無所謂地聳聳肩,一甩長髮轉身離去。
保潔阿姨根本忘了要報警,見景南風和厲懷風這對“神鵰俠侶”離開,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景南風趕到客房時,紅楓擡起手正要賞鍾吳妃耳光,景南風迅速上前按住紅楓的手,紅楓沒想到景南風竟然又折了回來!
宋瀾派來的人被厲懷風擋在門口,景南風擒住紅楓,不怕這些人不放行。
這是煎熬的一宿,景南風要離開中海村,必須等到小黑回來,否則……即使坐當地的警車,她也覺得不安全。
“紅楓,讓你的人退後,今晚這間房,只有我們四個人,否則多一個人,我就割你一刀!”
語畢,景南風操起茶几上的小咖啡叉,迅速地拂過紅楓的臉頰,一道血痕赫然出現在眼前。
紅楓吃痛,卻沒有吭聲,亞麻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泛着暈黃,她咬着脣命令道:“宋瀾,帶這些人下去!還有,不許報警!”
“是。”宋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
紅楓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經歷的事情,遠比一個男人還要多。宋瀾想,若是換做自己,一定是想方設法要報警的,可紅楓卻選擇息事寧人。
房間裡很快剩下了景南風和厲懷風,紅楓還有鍾吳妃。
“是你?”鍾吳妃見到厲懷風,神情先是一怔,她記憶力一向很好,第一眼就認出厲懷風是她妹妹鍾吳雁喜歡的人。
厲懷風沉默地沒有說話,將她鬆綁以後,低聲問她:“感覺怎麼樣?能動麼?”
“死不了……”鍾吳妃活動了一下筋骨,齜牙咧嘴的模樣有點滑稽。
“這個臭女人,不知道發的什麼瘋,什麼話都不說就知道打人!難道她是穿越來的?以前是皇宮裡的老嬤嬤?”
紅楓第一次沒有氣質地翻了個白眼,只因爲鍾吳妃話語裡那個“老”字,讓她不舒服。
景南風撕開被單,將紅楓捆了個結實,紅楓卻淡然道:“Windy,你不用這麼費勁,這是我的店,我若是真想跑,剛剛有的是機會。”
“哦?”景南風斜睨着她,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別跟我玩這種心理戰術,沒什麼意思。”
這種招數若是對菜鳥實施,成功機率還是很大的。一般像紅楓她們這種人,本身看上去就好傳奇,然後又“不幸”地被捉,她們會做的第一反應就是……繼續僞裝出高深的樣子,讓對方覺得自己很飯桶。
最常用的開場白就是“其實你不用怎樣怎樣,我如果要幹啥幹啥,咋咋都能成功。”
這種臺詞的最大誘惑就是:聽起來特別高大上,然後對被俘的人,從心裡產生一種崇敬,還很卑微地覺得,自己能夠抓到一個“傳奇”,完全是“傳奇”故意讓自己抓的,這是一種憐憫,一種施捨。
此類方法最直接,也最簡單,效果卻出奇的好,幾乎是屢試不爽啊!
“紅楓,我勸你收了心思,我幹這行不是一天兩天,比你傳奇的人,太多太多,不過你們倒是很相似啊!一開口都是這句話,
能不能換個?”
紅楓無語,高傲地“哼”了一聲,別過眼不去看她。
被景南風抓,她真是大意了!不過……她相信“那個人”不會不管她的!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奇怪,不算壓抑,但也絕算不上和諧。
鍾吳妃自行去洗澡間解決個人衛生,又讓紅楓給她們叫了好多吃的,大快朵頤之後自己鑽進被窩裡睡着了。
厲懷風對這樣的情況,還算滿意,他之前還擔心鍾吳妃會對他問東問西,也擔心景南風誤會他跟鍾吳雁。
顯然,厲懷風並不知情,景南風跟鍾吳雁早就有過交集,彼此認識。
紅楓一向享福慣了,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捆綁,沒到倆小時就已經堅持不住,哼哼唧唧的讓人鬧心,景南風賞了她一記麻醉針,也算是替她解決痛苦。
鍾吳妃睡了,紅楓睡了,只有景南風跟厲懷風,大眼瞪小眼地對望。
對望了半天,景南風“噗”地輕笑出聲,“你看我做什麼?”
橘色的壁燈,將厲懷風如刀鑿的五官暈染得更立體。他幽深的黑眸,泛着迷人的潤澤,偏偏景南風就是能通過這雙眼睛,看到他的心。
“你不開心了,是不是?”景南風一步一步挪到他的面前,捧起他的臉,瑩潤的指腹輕柔地滑過他的眉眼,他的脣鼻。
“懷風,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景南風笑眯眯地說着心裡話。
厲懷風表情有點糾結,嘆息道:“我是所有好看男人裡,待遇最差的一個。”
“……”男人要這麼小心眼麼?景南風皺着小鼻子不滿。
趁着有機會說說話,厲懷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南風,你到底怎麼想的?”
厲懷風自認自己智商還算可以,情商也說得過去,逆商也不算太差,怎麼就“三商合一”也沒弄明白個景南風呢?
景南風一聽厲懷風舊事重提,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低垂着小腦袋,哪裡還有剛纔半分狠辣的氣勢。
“怎麼了?”厲懷風流露出關切的表情,大手撫上她的臉頰,卻被景南風躲開。
厲懷風溫熱的手掌,就這麼的撲了個空。
“懷風,我們認識多久了?”景南風拋出個這問題,她也沒指望厲懷風回答,自顧自道:“五六年了吧……我都離開海城五年了,至少有六年。”
“嗯。”厲懷風的心情,驀地變得有點沉重,五年前,他們是三個人,有南風,也有秦穆澤,景南風是他喜歡的姑娘,也是阿澤喜歡的人。
不管怎麼說,至少曾經的三人,度過了一段很難忘的時光。
“厲懷風,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沒看出來麼?”
厲懷風深深地望着景南風,景南風也正好看進他的眼裡,他們從彼此的眼中,看見倒映的自己,是不是連帶着心也被吊起,那些藏了很久的心事,統統掉了出來,無所遁形……
“我看出來了,你對我……確實心狠手辣。”厲懷風神色有些疲憊,促狹的雙眼裡,更多的是不理解。
“……”景南風苦笑,那樣的約法三章,連她自己都覺得過分,厲懷風不能接受,她也覺得太正常了,要是他真同意了,她倒是不理解了。
“懷風,我們現在還沒有結婚,更沒有訂婚,什麼都沒有,你要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厲懷風挑眉一笑,“要是可以反悔,我最該做的,就是從來都不認識你。”
景南風眼眶溼潤,厲懷風這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訴她,他……間接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懷風,這對你不公平。”
厲懷風原本懸着的心,聽到景南風這就話,瞬間釋然了。
她不是一貫的驕縱任性,她不是蠻橫地制定霸王條款,她有她的立場,有她的想法,所以她纔會那樣說,傷害到他的心,南風也很內疚。
以上這些陳述,都是厲懷風在心裡自動補足的,千言萬語轉換成一句話就是:景南風確實是在乎他的。
“既然知道這樣做對我不公平,爲什麼不告訴我原因?”厲懷風最不忍心看見這個樣子的南風,這讓他心很痛。
景南風緊咬着脣,沉默地看着厲懷風,眼睛通紅,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可她就是倔強的什麼也不說。
厲懷風只好試着猜測,“難道是……跟秦穆澤有關?”
提到“秦穆澤”三個字時,景南風依然沒有吭聲,可厲懷風感受得到,景南風的背脊驀地挺直,像過電一樣。
此時此刻,說任何事情都很多餘,景南風縮着肩膀,不住地向後退去,厲懷風卻將她抱在懷裡,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時鐘打了個鳴,正好是午夜十二點,房間裡的安靜與窗外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本該是墜入夢鄉的時間,對於海上人家來說,歡樂纔剛剛開始。
讓人眼花繚亂地霓虹燈,將這冥黑的夜色,裝點的分外斑斕,但是景南風卻感覺自己的世界,只有一片霧濛濛的灰色……
耳旁是厲懷風有力的心跳,景南風本想推開這個煽情地擁
抱,卻又捨不得這熨燙人心的觸感。
她是喜歡厲懷風的……吧?景南風不敢用肯定句去解析,她怕自己的內心,受不起自己加給自己的譴責。
“南風……我娶你,不是僅僅爲了男人的慾望,你懂麼?”厲懷風雙眼微閉,鼻端縈繞着她的髮香,這讓他有些感懷,卻又透露着小小的滿足。
他發現景南風只有在他的懷抱裡,纔是最乖巧溫順,最柔軟似水的。
景南風默不作聲,只是小手緊緊揪着他的襯衫,甚至擰到了厲懷風的肉,她卻不自知。
她總是這樣,心裡再怎麼脆弱,對外展現的都是一個“大女人”的模樣,即使她會怕得發抖,即使她會痛哭流涕,對外……她永遠無所畏懼。
這樣的逞強,偶爾還好,時間久了,人會崩潰。
厲懷風不知道景南風爲什麼要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做一個普通的女人,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或者安穩地在家相夫教子,不好麼?
“當然,我如果對你一點慾望沒有,那你又該哭了……一個男人,要是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一點妄念都不存在……南風,你覺得這正常麼?”
“……”景南風不說話,因爲她知道,厲懷風說得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南風,秦穆澤是你心中的痛,何嘗又不是我的呢?他是我的好兄弟,爲我而死,而你偏偏又是他的女朋友,別人眼中的厲懷風,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害死自己好兄弟的兇手,一個佔據了好兄弟女人的無恥之輩……”
“不是這樣的!”景南風慌亂地用手指封住他的口,“懷風,你別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的!”
“那是哪樣?”厲懷風將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裡,輕輕地吻着,“現在吻你的人是我,不是秦穆澤……你的心裡又在想着誰?想這個男人的吻,你該不該接受?還是在想你自己……算不算背叛了阿澤?”
“背叛”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瞬間擊中了景南風的天靈蓋,她感覺自己已經魂飛魄散。
認識厲懷風這麼久,她從來不知道,厲懷風的心思竟然細膩到了這種程度,而且他的“猜心”功力,真是讓她有點害怕……
南風地退縮,落在厲懷風的眼裡,變成了一道傷。
原來他胡謅的這些假設,都是真的……他還一直以爲景南風已經接納了他,也已經能夠正確地看待自己跟秦穆澤的關係,沒想到到頭來,這還是成爲了她致命的糾結。
也是最讓厲懷風擔心的問題……之一。
“南風,一段三無的婚姻,我們堅持着,有什麼意義?而且……你明明就喜歡我,爲什麼要壓抑自己?”
景南風“嚯”地擡起眼簾,震驚地看着厲懷風,“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可能會……”
“你不喜歡我?”厲懷風扳正她的小臉,逼着她面對自己,“南風,你能不能、敢不敢忠於自己的內心一次,別再讓那顆小心臟流浪了好不好?這麼好的港灣在你面前候着,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厲懷風你夠了!”景南風要推開他,卻被厲懷風阻止,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控訴,“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
“你什麼你?”景南風將他沒說完的話噎回,“厲懷風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憑什麼你要按照你的主觀意願,判斷我的想法?”
“南風,我不是……”厲懷風感覺今天談論的問題,這是要無解的節奏……
“你不是什麼?不是我說的那個意思?那你告訴我,你心裡有多恨我,有多不滿!你可以跟我咆哮,對我摔東西,指着鼻子罵我景南風不識好歹,命硬克男人,活該秦穆澤犧牲,活該你被他兄弟照顧,活該恬不知恥地嫁給男友的好隊友!”
“景南風!”厲懷風突然大吼一聲,驚得牀上深入睡眠的鐘吳妃,懶懶地翻了個身。
厲懷風根本沒心思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他雙手狠狠地捏住景南風的肩膀,力道大的幾乎要將指甲陷入到她的肉裡,景南風吃痛,小臉漫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卻倔強地不吭聲,寧可淚花亂轉,也不開口服軟。
她的倔強,讓厲懷風心疼,最終……他放開了對她的力道。
“南風,你的心結是秦穆澤,人家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繫鈴人已經不在了,我一直自信地以爲……總有一天,你會放下那段過去,重新感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可是你的約法三章,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天真……”
厲懷風苦笑,一個大男人,竟然對着一個女人承認他是天真的……厲懷風真不知道這種心情該用什麼詞兒來形容。
他只覺得……這樣的自己,讓他覺得噁心。
“不管你約法幾章,你景南風……我都娶定了!”厲懷風堅定道,景南風剛要說話,他突然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脣。
厲懷風一肚子的委屈、憤懣,無處發泄,最後他竟破天荒地咬破了她的脣,景南風吃痛,推開她,厲懷風卻霸道地將她按在自己的懷裡,染血的紅脣貼近她的耳側低喃了一句話,然後……
景南風整個人驚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