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發出“嘀嘀嘀”的聲音,指針指向六點。
景南風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懶懶地不想起牀。雙手伸展,雙腿伸直,抻了一個最標準的懶腰模式,她被身下的大牀驚醒。
這裡不是她的家!景南風突然擁着被子坐起身。
鬧鐘被調成報時後,主人若是沒有按下,每隔一分鐘再響一次。
“好吵……”景南風隨意地理了理亂蓬蓬地長髮,隨手將鬧鐘的電池卸下,塞進被窩裡。
世界,安靜了。
空落落的臥室,採光好,裝飾好,傢俱也好,但是景南風就是打心裡提不起勁兒。
腳底下的傷,一動還是有些疼,景南風緊抿着紅脣,小心地下牀。
厲懷風昨天一宿沒回來?呵呵……呵呵……
景南風不知道昨夜的自己,怎麼入睡的……明明應該跟平時沒兩樣,偏偏昨天一想到厲懷風的不辭而別,心裡就翻攪得不舒服。
她並不生氣厲懷風深夜外出“私會”,她生氣的是……厲懷風爲什麼出去私會,不告訴她?
還擺出一副溫柔備至的模樣,又是給她上藥包紮,又是送她睡前晚安吻,原來都是爲了快點把她弄睡着,他好出去偷腥?
“男人啊……你們的名字叫虛僞……”景南風對着梳妝鏡蒼白一笑,這一宿她睡的不好,很累,累身,更累心。
簡單地梳洗一番,隨意地從衣櫃裡挑了一身黑色套裙,正如她今天的心情。
窗外,小麻雀吱吱地叫着,三三兩兩地停在鐵藝窗欄上,襯得這春景越發明媚暖人,但是景南風就是提不起勁兒。
看了看時間,剛剛過去十五分鐘……她想化個妝,但是完全沒心情。
“唉……”景南風胡亂地將頭髮挽起,從包包裡抽出一支寫生時用的鉛筆,就那麼不經意地插在頭髮裡。
然後……一個漂亮復古的中國圓髻,搞定了。
她強迫自己笑笑,不明白今天早上的失落到底因爲什麼,因爲厲懷風?不……她纔不會承認呢!
“厲懷風,看來你是給自己找好退路了啊!”景南風撈起地上包包,帶起大框茶色偏光太陽鏡,踩着七釐米的高跟鞋,傲嬌地向門口走去。
剛一拉開房門,一堵人牆遮住了她的視線。
“南風,早,下樓吃早餐吧!”房門口的人是厲懷風。
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裡的皮包,牽着她微涼的小手,一步步向樓下客廳走去。
景南風完全沒想到……厲懷風竟然、竟然一直站在她的房外?
想問他的話很多,但是……每一句話從她的腦海裡過一遍之後,景南風又統統地否定了,太矯情太醋桶,完全不是她風格。
再說,她是對自己有多沒自信,回去吃厲懷風的醋?她相信厲懷風,更相信自己。
“你這是……去晨練了?”景南風望着他寬闊的後背,肌理分明的腰身,墨綠色的T恤衫,背心早已被他的汗水打溼。
他的脖頸上搭着一條白色毛巾,他有早起跑步的習慣,景南風一直知道。
厲懷風瞭解景南風,每當她去問一件她本來就知道的事情時,多半是爲了掩藏不安的心情。
只是……到底有什麼事兒能讓她景南風不安呢?厲懷風很好奇,或者說……他希望這個“不安”,景南風是因爲他。
“嗯,最近有些累,晨練疏忽了。”厲懷風微微側身道。
景南風沒有迴應,步履有些緩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即將下樓梯時,厲懷風突然回身將她抱起。
“喂,你幹什麼?”景南風小聲地抗議着,“大清早鍛鍊好了?有勁兒了?”
厲懷風低沉一笑,“南風,我就算再沒勁兒,抱你……不算問題。”
“切!”景南風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快放我下來,不是說要我吃早晨麼?快點的,今天第一節有我課。”
“你腳上的傷還沒好,穿什麼高跟鞋?”厲懷風瞄了一眼她嫩白的雪足,高跟鞋這東西……美則美矣,就是穿上遭罪,一想到景南風的傷腳,要穿着這種鞋站一上午的講臺,厲懷風心疼。
“咱們先去換鞋。”厲懷風不給景南風拒絕的機會,直接轉身回臥房。
“餵你!”景南
風本想不從,不過……厲懷風偏執起來跟大牛一樣,索性搖頭作罷。
原本換雙鞋也不需要多久,偏偏景南風換上運動鞋以後,發現衣服跟鞋子不搭,又挑選了一套偏運動風的衣服。
衣服換好後,又覺得髮型太顯老氣。
脣太蒼白,擦點脣膏。
雙眼無神,勾勒眼線。
……
總之,當景南風將自己收拾妥當之後,已經七點十分。
“南風……你確定你能趕上八點的這節課?”厲懷風雙臂環胸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南風。
都說釹爲悅己者容,曾經厲懷風不以爲意,不過通過今早景南風的反應,他內心稍稍好過一些。
景南風,並非他原來想得那般,對他毫不在意啊……她只是彆扭了一些,言不由衷了一些……
“好了好了!”景南風抓起桌上懷風早已打包好的早晨,嘴裡叼着塊煎培根肉,急急忙忙地朝他跑去。
這一路上,景南風吃得很香,甚至連嘈雜的車流聲,惱人的堵車,在她眼裡也變成了一道風景。
景南風不想承認,無形之中,厲懷風對她的影響已經這麼大了……
“南風,你下班後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厲懷風輕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瀟灑地離開。
留下還沒緩過神的景南風,怔怔地愣在原地。
今天課堂上的氣氛,很詭異。
同學們一進教室,就被黑板上貼着的一報紙吸引了注意力。然而緊隨其後進教室的景南風,打斷了正在看報紙的同學們。
“鈴聲響了沒聽到麼?都不用上課了?”景南風微微拔高音量,同學們一看到他們最喜歡的南風老師,一個個美滋滋地坐回原位。
那份報紙,就被放在了講座上。
景南風放下教案,擺好水杯,不經意地低頭看到了講座上的報紙,是海城發行量最大的“海城消息”,吸引景南風的則是今日版面上的頭條。
“風遠集團當家總裁,深夜與女友私會,當衆獻吻……”後面寫了什麼,景南風沒去看,她所有的專注點都集中在那個人的身上。
這男人……不是厲懷風還能是誰?
“南風老師,今天你要講什麼?是關於意識流的起源和發展麼?”
發問的同學叫程城,是景南風的美術課代表,南風第一天來海城美術學院上課時,這個男生向她要過聯繫方式。
南風當時回答他,只要他這個學期不掛科,她就會答應他的要求。
程城見景南風走神,這才貼心地出言提醒。
景南風回神,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換上一副標準的笑容,朝着程城的方向略略頷首。
“對,今天我們來講講,美術界所謂的意識流……”
這堂課的內容,南風之前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她的課堂上氣氛一向活躍,授課方式生動,深受學生們的好評。
只是……今天的她很明顯的不在狀態,正在寫板書的粉筆突然一斷,南風腦海裡緊繃着的那根弦,終於也宣告崩盤。
程城不解,今天的南風老師到底怎麼了?
景南風維持着書寫板書的動作,緊抿的紅脣,泄露了她複雜的心神,報紙上看不出那個女人是誰,估計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吧,主要焦點是厲懷風。
同學們在下面竊竊私語,都不知道南風老師今天這是怎麼了,不僅頻頻走神,而且上課的氣氛,跟平時大大不同。
正巧,下課鈴聲響起,對於南風來說,這刺耳的鈴聲,猶如天籟。
“下課!”景南風拿起教案,快速地步出教室,直奔辦公室。
辦公室裡,幾名女老師正研究着今天報紙的頭條,景南風進來時她們都沒有注意,只是一個勁兒地說着諸如“風遠總裁好帥”之類的浮媚話。
景南風瞟了一眼課表,又掃向自己的電話,她很想問問厲懷風這是什麼意思,然而她又迫使自己快速冷靜。
她怎麼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兒就不淡定了?這還是平日裡以冷靜睿智出名的景南風麼?
“哼!”南風重重地將報紙甩在辦公桌上,嚇得那些發花癡的女老師一激靈,紛紛回頭看向景南風。
“景、景老師你怎麼了?”
景南風對着辦公桌上的鏡子,心情十分好的描繪着大地色眼影,“沒事兒,繼續看你的八卦吧!”
“哦……”
景南風的性格,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桀驁,人不壞,就是嘴巴太厲害。
掃了一眼課桌上的課程表,今天她還有一節成人美術自修課。
她去得很早,教室裡除了她,只有另一個女生。
景南風沒想到,在這竟然遇見了夏沐琳,不過轉念一想,她第一次上課時,夏沐琳就是那個遲到的學生。
“呦?這不是我尊敬的南風老師麼!”夏沐琳課桌上放着幾本雜誌刊物,“海城消息”赫然在其中。
景南風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她就是個美術老師,夏沐琳是她的學生,她再不對,老師也該循循善誘地教導。
“夏同學來得早啊。”景南風坐在講桌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沐琳。
天氣漸熱,乾燥的春風吹進教室裡,將窗簾吹得風情擺動。夏沐琳一身藕粉色的連衣裙,襯托得她膚色更白皙。
如此粉雕玉琢的小美妞,偏偏心腸不太好,可惜了。
夏沐琳一掃前幾日的狼狽,此刻亭亭玉立在她面前,懷裡捧着五六本經濟週刊,還有兩三本八卦雜誌,一股腦地扔在景南風的面前。
“不知道南風老師看見這些個新聞,作何感想呀?”夏沐琳笑得溫柔,只是眼底裡的不懷好意太過明顯。
按理說,景南風完全可以認定這起“八卦事件”,就是夏沐琳搞的,不過……她更相信,以夏沐琳的腦袋和膽識,她暫時還沒有這個魄力。
不過……在背後扇陰風點邪火,她倒是很在行。
這些個刊物,頭版頭條都是厲懷風與一神秘女子,深夜幽會的畫面。不過景南風怎麼看怎麼覺得……畫面裡厲懷風的表情很被動啊!
“南風老師,心裡不好受吧?”夏沐琳微微半傾身,仔細地看着景南風的表情。
不得不說,景南風的定力真不錯,自己的男人外出偷腥,她還有心情打扮自己,還化妝?真是心大啊!
南風雙臂環胸,眼神掠過這些刊物,紅脣似笑非笑地輕挑着,“夏沐琳,我男人果然很俊美,當得起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男啊!偏偏……他吻了誰,都不會吻你……”
“你!”夏沐琳沒想到景南風遭遇情感危機,還能有心情在這兒跟她鬥嘴?這女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景南風你別太……”夏沐琳憤怒地指着景南風,手指顫抖。
“夏同學,請回去坐好,好麼!”景南風抓起一本厚厚的雜誌,打開她的手,夏沐琳吃痛,憤怒地瞪視着景南風。
“你!你竟然打我?”夏沐琳不敢置信,她好歹也算市長千金,現在竟然被一個區區的景南風這般對待?
南風冷傲一笑,“打你怎麼了?我還可以哄你走,你信不信?”
“你敢!”夏沐琳擺明了不信。
景南風摘掉眼鏡,雙手抄在衣兜裡,緩步從講臺上走下,步步緊逼向夏沐琳。
這時候,夏沐琳的腦海裡突然涌現出南風逼着她,喝抽水馬桶裡的水的鏡頭,她不住地後退着,又故意裝出不害怕的樣子,“你、你幹嘛!我告訴你景南風,這是在學校!”
“我能幹嘛?我能對你一個市長千金幹嘛?”景南風笑得古怪,“只是不知道夏同學是健忘呢還是健忘呢,馬桶裡的水……又想喝了?跟我說啊!”
“你別過來!別過來!”夏沐琳揮舞着雙手,向甩瘟神一樣地落荒而逃。
邊逃還邊回頭,就怕景南風追上她。
這樣的戰鬥力也配跟她鬥?景南風頓時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之感。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低頭一看,名字顯示是厲懷風。
“懷風,怎麼了?”景南風一手拿着報紙,一手接聽着電話。
厲懷風也不知道報紙怎麼會報這種事,他一早剛到辦公室,就看見這份讓他差點噴老血的頭條!
“南風,我被上頭條了!不過我保證這事我會向你說清楚的!”厲懷風氣急敗壞,他還真是大意了啊!
景南風手指輕輕地在報紙頁面上,勾勒着厲懷風的模樣,只是回答得話語,卻讓厲懷風心裡一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