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昏昏沉沉的感覺,像潮水般一波波地涌來。
周圍的光線,昏暗不明,悉悉率率的聲音,若有似無地飄進耳中,景南風想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皮重似千金。
她聽見有人開門,有人離開,有人低聲交談……
“唔……”景南風悶哼一聲,強迫自己醒來。
脖頸處傳來鈍鈍的疼,景南風只記得自己跟厲懷風分別以後,被巷口處的一輛車吸引。
確切說,是車裡坐着的人,讓她再也移不開眼。
倏然,從隔壁傳來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中,伴隨着急促,景南風凝神一聽,真有些後悔。
入耳的曖昧聲息,景南風皺眉辨別,然後她很成功地臉紅了……
她這是在哪兒?怎麼會聽見這種聲音?景南風試着動動身體,才發現自己的四肢早就被捆得結結實實。
歡愉聲還在繼續,景南風頭痛欲裂,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要被迫聽“春宮”。
聲音漸漸歸於沉寂。
這是辦完事兒了?景南風閉起雙眼,等着那陣噁心的感覺漸漸褪去。
周圍很安靜,空氣裡泛着淡淡的精油香,是她很不喜歡的薔薇味道。
很多女人會覺得,玫瑰纔是愛情的見證,景南風只覺得好笑,兩個大活人的愛恨情仇,偏偏用一朵嬌弱弱的花去定義,荒唐!
門鎖輕轉,有人走來。
“任何人不得進門。”低沉微啞的嗓音裡,透着一股霸道。
“是。”
景南風呈“大”字型躺在牀上,她閉起雙眼,狀似假寐。
來人沒有打擾她的意思,輕輕地坐在牀邊,凝神平息地望着她,一言不發的沉默,像一座矗立萬年的青山,所有的沉默,只爲等她的一呼一吸。
景南風心裡咚咚咚地狂跳如擂鼓,她很清楚自己是被綁架了,可是綁架不都是一哭二打三用強麼?爲什麼她現在一個都沒經歷?
來人低笑出聲,雖然他刻意地控制,可很顯然他更希望景南風聽見。
“明明就醒了,還裝睡,有意思?”低沉微啞的嗓音,像大提琴。
也許,世間的“大提琴千千萬”,不過這把琴,她不陌生。
景南風倏然睜開雙眼,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還會有誰這麼無聊玩綁架的老戲?
“鬼面,你有意思?”景南風氣鼓鼓地看着鬼面,這男人還笑?笑什麼笑?
然而,她睜眼以後,景南風就後悔了……
“啊!你怎麼不穿衣服啊!暴露狂啊!”
鬼面低頭一看,他只是沒有穿衣服好麼,腰上繫着浴巾呢。
“剛纔,你都聽到了?”鬼面一邊溫柔地替她解開捆繩,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羞澀的景南風。
突然獲得了自由,南風第一反應當然是跑了!
“去哪兒?”鬼面一個猛撲,景南風被成功地壓在他身下。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兩三公分,很近很近,景南風能感覺到鬼面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頸間,微暖的刺癢,讓她很不自在。
“你有病啊!大白天在房間裡就……就那樣……”
“我是個男人,不然……你跟我?”鬼面壞笑地看着景南風,只是眼底裡清冷一片。
他的眼神,前一秒還熱情如火,突然間就變得陰鷙。
“嘖嘖嘖,男人也可以變臉比翻書還快?”景南風別過臉嗤笑他,實在是鬼面的眼神太曖昧,她受不了。
然而,鬼面卻猛地出手,掐住她的下頜,逼迫着景南風迎視着他。
“厲懷風吻了你,我很不爽。”鬼面微微粗糲的指腹,狠狠地碾過景南風的紅脣,力氣大得,幾乎要逼出鮮血。
景南風吃痛,悶哼一聲,“唔……你、你放開我!”
“放你?”鬼面邪佞一笑,“放你可以,不過……你也要吻我。”
南風瞪了他一眼,“我吻你?你做夢吧!”
“爲什麼!”鬼面厲聲問,“爲什麼你可以吻厲懷風,卻不能吻我?”
爲什麼?這有什麼好問的,她跟厲懷風是男女朋友,也是即將要結婚的人,別說是一個吻了,就是睡在一起,又怎麼樣?不管如何,都輪不到他一個外人出來置喙!
“厲懷風是我未婚夫,你……算老幾?”景南風忿忿地看着他,雖然這種“嗆”法,很容易惹禍上身,可她就是看不慣鬼面一副“三八”樣。
一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還算男人麼?哈……不對,他是男人,剛剛還跟女人在隔壁那般親親密密,他當然是男人。
可是,一個本來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憑什麼要求她這個那個啊!
“鬼面,我勸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惹禍上身,我可不管!”
“哦?”鬼面指腹掃過她的眉眼,景南風的眼睛很亮很美,璨如星子,又宛如明月,彷彿世間所有的光輝,也不敵她一個彎眉暖笑。
“景南風,你跟秦穆澤是戀人時,你……主動吻過他麼?”
景南風被這個問題驚住了,她怔然地望着鬼面,發現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好像陷入到了一段回憶裡不得自拔,又好像……他就是曾經的當事人。
可是……怎麼會呢?秦穆澤已經死了,五年前執行任務時,替厲懷風擋槍,死了……
“南風,你跟厲懷風睡過了?”鬼面神情突然很詭異地一笑,即使有面具擋着,景南風還是能感受到他笑裡的嘲諷。
“嘖嘖,秦穆澤那個傻子,曾經將你視若珍寶,甚至他認爲你纔是他
生命裡的一道光,就這麼被自己的好兄弟佔了?呵呵……南風,你還真是……很愛阿澤。”
“你是誰!”景南風神色恍惚,她定定地望着鬼面,心內卻像海嘯一樣,風捲殘雲。“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你清楚秦穆澤的一切?你……叫他阿澤?難道你……”
“別去想我是誰,好好問問你自己,你這麼做,對得起死去的秦穆澤麼?那個傻貨連吻你都緊張得好幾天睡不着,甚至最後……”
鬼面突然痛苦地閉上雙眼,好像他就是秦穆澤,正切身感受着往日的種種,如今回想起來,只覺痛徹心扉,又美得讓人邊感傷邊淚流……
“甚至……他到死,也沒有吻過你的脣,僅僅侷限在這兒……對麼?”鬼面輕點了一下景南風的眉心,眼神中漫過一層傷。
“你到底是……唔!”鬼面突然扳住她的小臉,不給她躲閃的機會,霸道地吻上了她的脣。
景南風全身一僵,然後開始劇烈地掙扎,鬼面懸在她身上方,像做俯臥撐一樣禁錮着景南風,他的長腿,壓制着景南風的掙扎,力道不大,偏偏景南風掙脫不了。
“唔……你瘋了!唔唔……”景南風雙手試圖要推開他,鬼面卻不顧一切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它們舉過頭頂。
此刻的鬼面,全身散發出一股絕望的味道,好像世間的一切,都挽不回他早已死寂的心,像一個即將消失的人,用剩餘的全部生命力,用心去完成最後的遺願。
“我是瘋了……我瘋得太晚了!”鬼面的冰眸,最深處燃燒着一簇火,他要將景南風深深地印進心裡,然後……一點一點將她燒淨!
“他吻過你的脣,那我……就要了你的人,好麼?”
好個頭!景南風剛要破口大罵,鬼面卻又開始下一輪進攻。
他的身上基本就是未着寸縷的狀態,只在腰間繫了一個浴巾,現在跟景南風這麼劇烈一番運動,浴巾很成功地繃開了。
“啊!”景南風驚叫出聲,雙手迅速捂住雙眼,又怕不徹底,雙眼閉得死死的,“你快圍上浴巾!”
然而,鬼面的動作只是頓了一下,下一刻他大手一揮,姿態瀟灑,動作倜儻,要不是環境不對,景南風真想替他鼓鼓掌。
“掉都掉了,再穿?麻煩……”他傾身上前,景南風真恨自己爲什麼不會縮骨功,不然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他這麼對待!
鬼面的身上,充滿一股掠奪的味道。景南風想到幾分鐘前,他剛剛在隔壁“忙活”完,這種味道讓她噁心……
“鬼面,剛纔那個女人滿足不了你?”景南風被逼到這個份兒上,反倒不緊張了,她咬着脣乜着鬼面,脣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充滿挑釁。
鬼面停下要吻她的動作,微微擡身,深深地盯進景南風的眼中,他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景南風后悔了剛纔自己的挑釁。
“跟我上過牀的每一個女人,她們都叫南風……剛剛那個,也是。”
話落,鬼面像老鷹俯衝一樣,深深地吻上了景南風的脣,伴隨着疼痛的啃咬,景南風忍着不吭一聲。
半晌,鬼面覺得不對勁,他感覺到身下的女人,像一具寒冰屍體一樣,一點沒有迴應他的意思。
“景南風,你很打擊人……”鬼面死死地捏着她的下頜,眼神裡壓抑着太灼熱的情緒,景南風一點也不想看到。
“不然呢?我也該啊啊嗯嗯地叫?哼……”景南風高傲地揚起下頜,像一個勝利的女王,即使她的脣上殘留着被鬼面咬破後的血漬,卻爲她平添了一抹妖嬈。
房間內沒有窗,四周的暖色暗燈,將她冷豔的側臉,吻上一點溫度,但是景南風的清冷,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鬼面也被她這副“忠貞”的模樣,弄得興趣全無。
“就算辦不成,我也想……噁心噁心你!”鬼面突然說道。
景南風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正費解之時,鬼面突然握起她的手……
時間、空間彷彿靜止了一樣,鬼面沉重地呼吸聲,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隱忍着未發,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時機。
景南風想過人變態的樣子,但是像鬼面這種變態極品,她真是第一次見到。她怎麼也沒想到,鬼面惡心人的程度,真是令人髮指,竟然連她的手也不放過!
“鬼面,你是不是又偷偷拍照了?然後打算繼續給夏沐琳和厲懷風一人一份,說我們翻雲覆雨了?你有意思麼!”
鬼面捉起她的小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南風,她憤怒的樣子,亦如從前那樣的生動,他以爲自己早就習慣了她各種情緒,其實……他從來就沒放下過她!
“我不喜歡玩重複的,這次我們換一種……”鬼面靠近她耳側,像惡魔一樣低語。
“嘶啦”一聲,鬼面獸性大發,面前的景南風,嬌羞中透着一股倔強,這是他曾經最熟悉、最喜歡的模樣。
“啊!你幹什麼!”景南風試圖阻攔他,可是她被鬼面捉着雙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像雪片一樣,可憐地飛呀飛,然後悄悄地“死”在地板上!
景南風赤紅着雙眼,瞪着鬼面,扯過身旁的棉被,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你看,我們這算不算特殊的情侶裝?”鬼面拿起牀頭櫃裡的手機,不管景南風樂不樂意,攬過景南風的頭,強迫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啪啪”連拍數張。
“你不是不玩重複的麼?”
“這是留給自己看的,你的美麗,我還沒有大方到資源共享的程度……”
“啪”地一聲,景南風賞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鬼面臉上的
面具動了動,又被他穩住,帶好。
“疼了吧?”鬼面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嘲諷地聲音傳來,“景南風,千萬不要嫁給厲懷風。”
“憑什麼?”
“不憑什麼,你嫁了,只有後悔……”鬼面好心地拍拍她的小臉,撿起地上的浴巾,那是他剛剛遮身的,現在他將浴巾披在了景南風肩膀上。
“記住我說的話……”鬼面靠近她的耳側,留下威脅的話語。
“寶貝,你自由了……”鬼面在景南風發飆之前,退後一大步,然後對自己現在的狀態,絲毫不以爲意,邁開長腿,大搖大擺地離開。
景南風抓起浴巾,奮力地擦着被他咬破的紅脣,力氣大得讓傷口再次裂開,她卻好像不知道疼,只想擦掉他留下的氣息。
擦到半路,景南風驀然停住,怔怔地盯着手中的浴巾,這是他剛剛用過的,現在又被她拿着……景南風真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啊!”景南風簡直要瘋了!她懊惱地捶着牀墊,“一窮二白”的狀態,這要怎麼離開?
而且她被劫持過來以後,一直是昏迷的狀態,現在她人在哪兒,周圍有什麼地標建築,景南風全然不知。
無望着垂下小腦袋,突然她眼尖地瞥見浴巾上的標牌,希爾頓……這是酒店,那房間裡一定會有衛生間!
一想到逃生有望,景南風頓時來了精神,她迅速地跑到衛生間門口,結果……
房門被反鎖,衛生間也被反鎖!鬼面絕逼是故意不讓她離開,這房間連個窗戶都沒有,她該怎麼辦?
希爾頓酒店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正在看報的男人,他一身剪裁得體的天藍色休閒西裝,英挺的眉微皺着,雙手的指節,微微屈起,鼻樑上的眼鏡,遮住了他過分犀利的視線。
“你來早了。”一箇中年男人踱至他面前,然後穩穩地坐下,就像一對老朋友約定了見面,現在碰頭了,一切發生得都很自然。
男人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報紙,眼神沒擡,只是低聲問:“上次的檢驗結果,出來了麼?”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咖啡,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看窗外,“血型基因分析是潘德江和潘世安的,這兩個人現在已經落網,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
報紙被合上,男人眉間的暗色更深,怎麼可能是潘德江和他兒子的血呢?
“嚴局,你確定沒搞錯?”
“都是以你拿回的樣本做得分析,你是說我的錯,還是你的?”
“……”
看報的男人是厲懷風,而與他碰頭的男人,則是他的頂頭上司……嚴烈。
嚴烈鬆鬆領口,“資料我已經給洛凡傳了一份,你回去直接找他要,還有……最近海城很多夜店,老活兒又開始氾濫了,多盯着點,後面的大魚……差不多就是五年前的那一批。”
一提到五年前,厲懷風的雙眼驀地一亮,“確定?”
嚴烈點了一支菸,吐出一串眼圈,眼神有些飄渺,“確不確定不知道,不過最近不太平就是了……你自己多小心。”
“嗯。”厲懷風重新打開報紙,繼續閱讀。
嚴烈沒坐多長時間便離開,厲懷風看了一眼腕錶,他等嚴烈離開半個小時後以後,他再動身。
突然,他看見從電梯裡出來一行人,爲首的男人很像前些日子,在聖德風裡冒充黑鯊的那個人!
“難道是他?”厲懷風放下報紙,眼神緊鎖着鬼面,快速地跟去。
林風看見厲懷風,即使他帶了眼鏡,林風也不會看錯。
“鬼面,有人……”
鬼面微微擡手,阻止了林風繼續要出口的話,他低聲道:“不用管他。”
林風皺眉,但是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離鬼面更近,方便他保護。
這種大熱天,鬼面穿着一身黑綢外衫,外衫很長,微微拖地,身後有一個同色系的帽子,鬼面就這麼“顯眼”地把衣帽帶上,快速地向地下停車場走去。
厲懷風看不見他的臉,只能通過身形,揣測他自己的判斷到底對不對。
眼看就要追上時,大堂經理突然急匆匆地奔來,拉住厲懷風的衣袖,禮貌道:“請問,您是厲懷風先生?”
厲懷風眼神裡透着焦急,又突然被人拉住,神色有些不耐煩,他不着痕跡地揮開女人的拉扯,淡聲道:“什麼事?”
大堂經理額頭上密佈了一層細汗,“有位姓景的小姐,正在0419房間等您。”
厲懷風一聽到“景”,原本追逐着鬼面的眼神,頓時收回,表情有點兇狠地看着大堂經理,厲聲道:“景?景什麼?”
“景、景南風……”大堂經理不由得退後幾步,這男人長得挺養眼,誰知道性格竟然這麼差……
“誰讓你傳的話?又是誰告訴你,我姓厲,她姓景的?”
大堂經理被問得一頭霧水,她……她只是從洗手間出來,就被一個男人封住嘴拖向男衛生間裡,正要尖叫時,一張支票出現在她的面前。
驚嚇變成驚喜,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推大堂經理了……
“我……我……一個先生讓我告訴你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下一刻,厲懷風急匆匆地奔向電梯,電梯門即將要關閉時,他猛地用一直胳膊擋住。
“抱歉……”厲懷風對着電梯裡滿臉驚詫的人們,酷勁十足地說着道歉,只是態度確實硬得可以……
景南風、0419房間、酷似聖德風那晚的男人……厲懷風突然意識到什麼,心裡暗道一聲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