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風浩天實在是個笨人,因爲就算是要打斷鳳德文的話,阻止他把別人送到官府去,也不用像他說那麼一句話,和他把姐姐賣掉有什麼區別?風浩天笨就笨在,他並不認爲
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反而認爲自己說得話很高明。
鳳德文心下很着惱兒子的話,只是當着紅錦和這麼多外人的面兒,他還真不好對兒子說什麼,也只能一走了之。
紅錦並沒有多看風浩天一眼,也沒有看向父親,只是輕輕的扶着小丫頭的肩膀向前走去,心下卻在思量着風浩天的話,姐姐說什麼來着?金綺還是銀綾?
她認爲八成會是銀綾,所說得事情應該和四斤,多多有關吧?紅錦低垂的眼神閃了閃:這個當然不用多想,只是銀綾是用什麼說服鳳德文乖乖聽她的——對於鳳德文來說,這是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擡頭看了一眼鳳德文的背影,紅錦心下輕輕一嘆,說倒底他也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也許不應該把他想得太壞了?
眼前立時閃過了素白佛堂,她的心又冷了下來:鳳德文這個男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不管怎麼說都要小心在意,莫要着了他和銀綾的算計。
到了府中,紅錦先去換要休息一下;她實在是累壞了。
四娘和五娘一直在等她,看到她都急促得一頭是汗:“浩宇沒有找到,連他的長隨也沒有找到人;只是有人看到他出城去了,一路急馳而去很着急的樣子。”
紅錦心下一沉:出城去了?浩宇有什麼樣的急事,居然還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出城了——他向來不是這樣的人,一頓飯不回來吃還會特意打發人回來說呢。
她看向五娘:“府中,可有什麼不對?”
五娘閃過一絲爲難,她偏過頭去想了一會兒才道:“銀綾不知道對你父親說了什麼,目前我還不清楚;不過,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和浩宇手中的家業。”
她爲了兒女的將來着想,這些話她是不會告訴紅錦的;可是眼下的情形不同,浩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她還真做不到在這種時候趁火打劫。
也許原來的她能做到,可是在紅錦喊出就她的那一句之後,她便做不到漠視紅錦和浩宇的生死了。
心軟,對於大宅子裡的生活來說是致命的,可是五娘卻已經難以對紅錦姐弟完全的硬起心腸來;就像是現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嗓子都干涉的異常難受,但是如果她不說出來,浩宇
有個萬一,就算是紅錦她們的家業再重回鳳德文的手中——她從此以後就不會再睡得着覺。
聽到五孃的話紅錦輕輕的道:“五娘,謝謝你。”
五娘臉一紅連忙搖頭:“謝我什麼;”她平日的精幹這一時好像不見了,不過五娘就是五娘她晃了晃頭之後便恢復過來:“我可沒有說要一定代你打聽此事。”
紅錦卻抱住五孃的胳膊:“你就捨得我中了毒之後,要應對若蝶她們的事情,還有再無防備的讓人算計嗎?”
五娘定定的看着紅錦,過了半響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東西:“你相信我說得話,不怕我、害你?”
“當然不怕,因爲我知道我只要我相信,五娘就不會害我。”紅錦微笑看向五娘,眼睛眨了眨:“就算是五娘想逃懶,我想六妹和四弟也不會同意的。”
她看向門外:“是不是,青綢、浩民?”
“姐姐怎麼知道我們來了?”青綢挑簾和浩民進來,笑得露出了一對小虎牙。
說來奇怪,鳳家幾姐弟中,只要藍羅,青綢和紅錦生出一對小虎牙。
紅錦笑而不答,只管讓青綢和浩民坐下。
除了浩宇之外,四娘還擔心四斤:“四斤那孩子呢?不會和春雪一起去了醫館吧?”
“沒有,我有傷不好抱她;她被唐公子的朋友抱着呢,現在還和那人在一起玩兒,不看和我回來呢。”紅錦想到四斤和那個王五笑着搖頭:“誰知道那個怎麼就投了四斤的緣法呢。”
石氏聽了大奇,要知道四斤雖然並不認生,可那只是表面上,骨子裡她是極難親近一個人的,居然會和一個剛剛認識的大男人玩到一起去,真是太奇怪了。
紅錦輕輕拍了拍石氏的手:“四斤不要緊的,那人可不是普通人:說是唐二公子的隨從,不過看他和唐二公子說話很隨便,不如說是朋友更像一些,更重要的是身手極高,四斤在
他那裡可比我們這裡安全多了。”
四娘聽得一驚:“你是說??????”
紅錦輕輕點頭:“我如果沒有料錯,他們今天打得就是若蝶和蘭初的主意;”看向一旁的五娘:“如果五娘所料不差,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我們姐弟手中的那點家業——那是我們
姐弟在鳳家立足的根本。”
再看一眼五娘,紅錦輕輕的道:“如果沒有了那些,就是人爲刀俎,我們姐弟就會是無力反抗的魚肉了:說白了,那些家業就是我們姐弟的性命。”
五孃的眼光閃了閃,她並沒有開口。
浩民卻在這個當口道:“大姐姐說這些做什麼,鳳家的一切原本就是兄長的;如果我們兄弟有本事便可以闖出一片天地,和大哥互爲幫補讓天下人爲我們鳳家而側目!”
“好,浩民說得好!”紅錦看向浩民,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大量這個小弟弟:“有大志向必能成大器。”
“他不過是個小孩子亂說話罷了;”五娘把話攔住:“我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應對吧,不能把家業讓出來,也不能把若蝶和蘭初扔到火坑裡——可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
紅錦輕輕搖頭:“眼下沒有。”
石氏大急:“那一會兒怎麼辦?”她是看不得若蝶和蘭初再被風浩天糟蹋的,不爲別的只爲了大家同爲女子。
五娘也是同樣的意思,只是禮教擺在這裡,而且兩個孩子也都在這麼大了:不讓風浩天納了她們,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在鳳家算什麼——主子,還是奴僕?而且若蝶和蘭初以
後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小姑獨處一輩子嗎?
紅錦長長吸了一口氣:“我想,過去看看情形隨機應變吧。”眼下哪裡有什麼好法子,如果有鳳德文的支持,她要如何保住蘭初二人?!
第一次紅錦有了無力感,面對禮教她有什麼法子能兩全,一籌莫展。
她合上了眼睛,如果當真不行,就和鳳德文撕破了臉皮談,給他一些家業也要保住蘭初二人,而且要讓鳳德文認下四斤和多多。
眼下,好像也只有這麼一個笨法子了,費了那麼多的心力纔拿到手中的家業,就這樣交出去是有着天大的不甘。
而且鳳德文的謀算也觸到了紅錦的最疼處,因爲鳳德文可是她的親生父親,居然和她的異母妹妹一起算計她,這是讓她最難受的。
她其實現在真得很想找個人能哭訴一番,可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的懷抱能讓她哭出來,可是那人卻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再大的委屈,她也只能咬咬牙嚥下去,沒有母親的人,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落淚——天下間只有母親才能撫平孩子的委屈。
紅錦輕輕搖頭,把她心中因爲鳳德文生出的委屈、憤怒、傷心統統都甩到一旁去:“現在我希望老天能保佑多多那個孩子,如果他有個萬一??????”她要如何對若蝶說呢?
四娘和五娘都沒有說話,那樣一個孩子可以說吃盡了天下的苦,可是卻在逃出生天後死掉:這樣結果怎麼能讓人不嘆息一聲。
蘭初和若蝶都沒有在跟前伺候,因爲紅錦在多多沒有脫離危險時不想讓她們知道。
“姑娘,唐公子來了,老爺也打發人來請四娘、五娘還有姑娘到前面去議事。”小丫頭挑簾進來回話。
“真是沒有規矩,怎麼不請唐公子進來?”五娘立時嗔了那丫頭一眼,一面和四娘站了起來笑道:“唐公子快請,不要客套纔對。”
唐偉誠現在看上去就像是第二個容連成,言行舉止都很符合一個貴公子應有的樣子,不差一分一毫:他的舉止並不僵硬,行禮間行雲流水就好像他平日裡就是如此一個人。
不過紅錦知道他不是,五娘和四娘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不過卻並不瞭解他:看到唐偉誠這個樣子並沒有感到意外。
唐偉誠和四娘和五娘見過禮之後看向紅錦,輕輕的道:“多多高熱不止,大夫束手無策。”
屋裡的人立時便都失去了呼吸,先前看唐偉誠的樣子哪裡有半分着急,誰能想到他帶來的是這樣的消息。
紅錦看向唐偉誠:“那孩、孩子呢?”再怎麼那也是若蝶的兒子,就是是能讓她見兒子的最後一面也好啊。
唐偉誠沉穩的道:“已經送到了城中最好的醫館,現在還在救治中;不過那大夫如果不是怕胡兄的拳頭,根本不會收下多多這個小病人。”
他咳了一下:“我和胡兄的意思是盡最大的努力,雖然,雖然大夫說沒有希望了,可是——,我們不到最後一線不能放棄的。”
紅錦合上了眼睛:“我明白,謝謝唐兄。”她能明白唐偉誠的沉穩是因爲什麼,就是是他急急的相告也不能對多多的病情有幫助。
現在她們這些大人不能失了分寸,除了一個若蝶之外,尤其是紅錦她不能失了半分心神,因爲她在這個時候就是若蝶的主心骨,並且還有蘭初和若蝶的切身事情在等她去處置。
長長吸了一口氣,她輕輕的把氣吐了出來:“把若蝶,叫過來。”她說到若蝶時,還是頓了頓。
現在不能再隱瞞下去,因爲沒有人知道多多是不是能救活,應該讓若蝶去看看多多,也許他們母子的第一次見面,就成了他們母子的最後一次見面。
有時候,命運待人嚴苛的讓人髮指,就像是若蝶和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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