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耗

明鸞盯着前方的一叢野草,不知發了多久的呆,才幽幽嘆了口氣。

朱翰之離開九市已經有接近半個月的時間了,這些日子以來,明鸞的心就沒冷靜過。那個可惡的小屁孩,好好的忽然冒出那麼一番話,聽着就象是在表白似的,可就算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可以情竇初開,卻不代表她這個僞蘿莉能淡定地接受好吧?當時那一陣心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也希望能向他問個清楚,他說那番話,究竟是個什麼打算,如果是求愛,那對將來又有什麼計劃呢?結果第二天一早再見,他就象個沒事人兒似的,笑吟吟地叫着三表妹,哪有半點才表白過的模樣?!

在去悅城的船上,陳氏因剛剛知道朱翰之的身份,驚訝之餘,也有些拘謹。朱翰之便處處表現得溫文有禮,對她恭敬有加,絲毫沒有端起金枝玉葉的架子,只以晚輩自居。陳氏有不解之處,他也一一回答清楚,惹得陳氏在背後誇了又誇,還對女兒說:“大嫂子和她孃家人也太過了些,這樣一個好孩子,他們何苦將人逼到這份兒上?大嫂子還總在我面前說什麼兩家相交多年,不該因一時怨恨而將多年情份拋開的話,人家還是至親手足呢!他們雖是太孫的外親,也不該這般作孽!”

雖然明鸞對陳氏言談間有質疑沈氏之意十分歡迎,但看到陳氏被朱翰之的假象哄了,完全沒想到之前的太孫朱文至與現在的朱翰之一旦行蹤暴露,都有可能爲陳家帶來災難,她心裡又很不是滋味。若朱翰之在前一天晚上沒有說那番話。她還能跟他拌幾句嘴出出氣,可惜,就因爲他那寥寥幾句疑似告白,搞得她當時很不好意思,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只是渾身不自在地坐在船艙裡,與母親陳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家常,然後用眼角悄悄打量朱翰之的動靜。她還記得。那一路上朱翰之坐在船頭欣賞江景,瞥都沒瞥她一眼,還拿着把摺扇裝模作樣。對着兩個隨從吟幾句詩。別提有多風騷了!

明鸞回想起他當時的行止,又長長嘆了口氣。

“章家三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唉聲嘆氣的。”在水田裡剛剛忙活完的農夫踏上田埂,拿着塊布巾擦汗,笑呵呵地問她。

明鸞連忙起身道:“哪兒有啊?不過是見天兒熱得慌,忍不住嘆了兩口氣罷了。”掃視田間一眼,笑道:“大叔真厲害,這麼快就把活兒都幹好了。”

農夫笑說:“不過是鬆鬆土。除除草,再添點兒肥罷了,小意思。我瞧你們家這幾畝地。長勢都不錯,年下必定能得個豐收。”

“那就承您吉言了。”明鸞掏出錢袋。照事先說好的數遞了一把銅錢給他,“您數一數,看可有少了。”

農夫忙道:“不用算了,你們家僱人,付錢從來就沒缺過,我還信不過你們麼?”把錢小心放進自己的錢袋揣進懷中,再看一看田裡的秧苗,忍不住嘆道:“你們家如今也算是熬出來了,去年這個時候,你小小年紀還要跟着大人們一道插秧呢,今年就有餘錢僱人來幹了,到了明年,怕是更了不得呢。”

明鸞笑笑:“哪兒能到那個地步?我們家又不是做地主,本是軍戶,屯田是職責,只不過家裡的青壯都有差事忙,而祖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其他人又都是婦孺,幹起活來實在支撐不住,才僱人來幫忙罷了。祖父說,按律一家軍戶授田五十畝,我們家這幾年也只是小打小鬧地開出一二十畝地來,已經是極限了,若全都僱人來做,又沒意思,還是暫時先這樣辦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農夫笑呵呵地點頭:“這倒也是,本地的好田都是幾家大戶佔了去,你們家便是把山邊這些荒地都開墾出來,光是挑水施肥就夠辛苦的了,沒得找累去,象如今這般,只在這二十畝地上細細耕作,也夠全家人一年的口糧了。再說,你們家如今也不指望這幾畝地掙錢。”

明鸞笑笑,與他再聊了幾句,便將人送走了。自己再回到田間細細察看一番,確實並無遺漏處,才收拾好東西往家走。

從今天夏播開始,章家便改了往年的規矩,不再由自家人親自動手耕作,而是僱傭村裡有空閒的人手了。一來,是章家本身壯勞力不足,婦孺居多,從前限於經濟條件,纔不得不親自動手,如今已有了餘錢,也就不必受那勞累了;二來,則是因爲太孫離開已經兩月有餘,按理應該已經到達了北平,雖然未有準信傳來,但也沒有壞消息,章家離開之事便指日可待,即便辛苦播種耕耘,也未必能等到收穫的時候,若不是怕引起別人疑心,章放甚至打算停止種田呢。章寂駁回了他的建議,卻改爲僱人來做,也是以防萬一的意思。若是太孫與燕王要到明年才能派人來,他們也不至於少了一冬口糧。

明鸞走進家門,瞥見二房的房間門口大開,裡面不見有人,而周姨娘卻坐在自己姐妹的房間門前做針線,瞧着象是文虎的冬衣。她跟周姨娘打了聲招呼,問:“姨娘怎麼在這裡做活?”

周姨娘連忙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回頭瞧了瞧屋裡,才壓低聲音道:“二姑娘在裡頭歇息呢,三姑娘說話小聲些,別擾着她。”

明鸞眨了眨眼,也壓低了聲音:“這又不是晚上又不是中午的,二姐姐怎麼這時候睡覺?”

周姨娘嘆了口氣:“前些日子,柳同知的太太聽說我們姑娘針線好,特特叫了姑娘去,請姑娘幫他們家姑娘做幾件秋衣。因她要得緊,我們姑娘日夜趕工,昨兒好不容易做完了,今日一早託人送進城裡。這會子已經累極了,正補覺呢。”

明鸞恍然:“怪道這幾天晚上,她都要挑燈做針線到半夜才睡呢,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又不答。其實這又何必?我們家如今處境好了許多。不指望二姐姐做針線賣錢,她又何必如此辛苦?”

周姨娘小聲道:“可不是麼?那柳太太雖是同知太太,但我們爺也是七品的武官。不過比他家同知老爺略低一些,我們家的姑娘,很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只是姑娘不肯聽我的勸。原本柳太太的活計要得緊。她還問過姑娘,若是趕不完,要不要分一點給別人做。我們姑娘雖不愛說話,卻是個要強的性子,打了包票說一定能做好的,這才熬成這樣。阿彌陀佛,總算是把活趕出來了。好姑娘,你且往別處逛一逛。讓我們姑娘多歇一會子吧?”

明鸞心中猜疑,玉翟接柳太太的針線活,怎麼象是故意在逞強似的?不過事情都已經結束了。玉翟既然不打算讓別人知道,她也樂得裝糊塗。便應了周姨娘,轉身走向堂屋。

堂屋裡,章寂與章放正在商量事兒:“……如今這位張百戶,乃是姚百戶因事被撤職後匆忙上任的,不過是個代職,因他資歷老,又沒什麼錯處,江千戶新至,倒不好動他。然他畢竟年已老邁,如今又摔了馬,聽說那腿是好不了了,如何能繼續做百戶之職?年下考評,他多半是要辭去的。誰人來接任,倒不是沒有文章可作。”

“父親說得是。雖說咱們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離開了,但總旗只是不入流的軍職,說得好聽些是七品,其實算得了什麼?百戶卻是正經六品武官,我若能以百戶之身離開,將來回到京城也好安排前程。眼下離過年只有四個多月,料想北平至少也要等到明年開春才能來人,兒子在九市百戶所裡,威望盡有,本事也過得去,江千戶又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只要再使一把力,成事的機會很大……”

明鸞聽見他們是在商量章放謀升遷之事,本來還想過去問問詳情,忽然看見沈昭容從小屋那邊出來,望見自己,微微一笑,款款行了一禮:“章三妹妹回來了?幾日不見了,妹妹可好?”

明鸞看着她這副做派就覺得膩歪,便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好,我當然好得很,沈姐姐怎麼又過來了?昨兒令堂不是纔來過?昨兒是要錢做新秋衣,今日又是要什麼來了?”

沈昭容臉上微微一紅,仍舊維持着那副端莊樣兒:“三妹妹誤會了,我今日是來瞧姑母的。”

明鸞笑笑:“昨兒令堂也是來瞧你姑母的。說真的,若不是爲了這個,你們也未必會登我們章家的大門。”

沈昭容抿了抿脣,輕聲問:“三妹妹,我知道你對我們沈家積怨已久,只是……兩家到底是姻親,遭逢大難,又一直相互扶持,才熬到了今日。爲什麼不能將積怨暫且放下,好好相處呢?如此水火不融,便是……便是太孫見了,心裡也會不好受的。”

明鸞撇撇嘴道:“難道這是我們家的責任嗎?沈姐姐,你既然有心爲未婚夫婿分憂,不如好好勸勸你父母和姑媽,饒了我們家吧!”

沈昭容的臉色頓時大紅。明鸞只當沒看見,徑自走了過去。如今沈昭容得了太孫朱文至金口許諾,婚約不會變卦,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爲太孫正妃,未來國母,便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分外注意,務求端莊不失禮。明鸞瞧着就替她累得慌,也更沒好臉色。

沈昭容今日過來,還真是爲了姑母沈氏來的,替她熬了藥,喂她喝下,看着她睡着了,便要告辭離去。不過在離去之前,她又找上了明鸞,尋些閒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明鸞不知她的用意,又忙着擇菜,便說:“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省得晚了,錯過晚飯。”其實這時候天色還早,剛到申時(下午三點)。

沈昭容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坐到旁邊幫她擇起菜來,還道:“三妹妹近來似乎閒了許多,在家的時間也多了。前些日子,我幾乎每次來都看不見妹妹呢,怪想的,今日好不容易遇見,正要好好說說話,妹妹卻要趕我走,難不成是嫌棄我囉嗦?”

明鸞扯了扯嘴角:“你既然知道,就早些回去吧。”

沈昭容僵了僵,捂嘴笑道:“三妹妹真風趣!”

明鸞瞥了她一眼:“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麼?”

沈昭容頓了頓,輕咳一聲,訕訕地說:“其實也沒什麼……我聽姑母說,前些日子你一直陪廣安王出門,最近半個月卻一直閒在家裡,我心裡有些好奇,所以……”

明鸞嗤笑着打斷了她的話:“沈姐姐,你是有人家的人了,一心想着你未婚夫婿就好,別的男人,你打聽那麼多做什麼?雖說那是你未來小叔子,但瓜田李下的,也該避嫌不是?”

沈昭容神色大變,勉強笑道:“三妹妹越發風趣了。”便不敢再多問,隨便扯了兩句閒話,便起身說要走,但還沒走到門邊,就說忘了東西,又轉回沈氏的小屋去了,足足過了一刻鐘,才重新出現在門口,神情已經鎮定了許多。

明鸞心中冷笑,知道定是沈氏察覺到什麼了。沈家夫妻從來不上山看朱翰之,有章家人幫着掩蓋,沈家夫妻怎會發現朱翰之已經離開?倒是沈氏,一直住在章家,從章家人的行蹤上就有可能發現端倪。但她臥病在牀,就算知道了什麼也沒用,只能支使侄女過來探口風。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半個月裡,曹澤民與郭釗還真沒什麼動靜,前者還特地託人捎了話來章家,說想上門拜訪,章寂以兩家從未有往來爲由,拒絕了對方的請求。本來章家與安慶大長公主府就是敵對的,這種態度纔是正常,曹澤民便沒再提類似的要求了,聽說他去茂升元求了馬貴,想讓馬貴找幾個蠟染做得好的工匠到北邊山區向那裡的瑤民傳授技藝,被馬貴以他是華榮記當家親人爲由婉拒了。雖然不知道他爲何不直接向同門師弟郭釗求助,但曹澤民再也沒有涉足過九市。章家人在暗地裡打探了許久,漸漸放下心來,打算再等個把月,若瞧着局勢太平,便給悅城捎信,讓朱翰之回來,免得他一個人窩在悅城孤零零地過冬。

想起朱翰之,明鸞又忍不住發起了呆。算起來,她足有十三天沒看見他了,也不知道他在悅城過得怎麼樣。

正發呆間,馬貴來了,一臉焦急。明鸞連忙迎上去:“馬大哥怎麼這時候來了?”

馬貴喘着氣道:“鸞姑娘,有個壞消息,原本訂了我們家貨物的一家江南商人取消了訂單,那一共有四百匹蠟染綢呢!東西都已經染了大半,因是訂做的,連花樣兒都是買家給的圖紙,如今單子取消了,豈不是要積在倉底了麼?這可怎麼辦哪?!”

明鸞吃了一驚:“他家爲什麼要取消訂單?”

馬貴嘆道:“聽說他們主家是京城馮國丈家的親戚,姓李,月前有幾艘船從廣州運了好大一批洋貨上京,不想在金山對出海面上遇到了大風,幾艘船都沉了,血本無歸,他們家實在是無力再把生意維持下去了!”

明鸞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你說誰家的船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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