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視線內的世界好像忽然變慢,我像一隻瘋狗一樣嚎叫着把雷暮雨抱在懷裡,她嘴角流出的血染紅了我的衣服。冷澤天一雙眼睛瞪得很誇張,拔出槍來卻不知道應該攻擊誰。羅辰則白着臉站在一邊,有點不知所措。

不過我們這一個小小的角落所爆發出來的慘烈情緒,在整個血腥戰場只能一筆帶過,比起隨後那些四射飛濺的術法和鮮血,即使我嚎叫的聲音再大也只不過是最黯然的一筆。

那幾個之前藏起來的試煉者,忽然集體從藏身的房間裡出來了,基本都在三四樓,他們邁着統一的步伐姿勢僵硬的跨上了樓梯扶手,搖搖晃晃地站在上邊,滿臉驚恐卻無法動彈絲毫。竟然是有人用術法在一瞬間控制了他們!這時候我注意到站在花如厲身後的花念羽,她正流着鼻血,左眼的鬼瞳閃爍着灰色的冰冷,而且她琥珀色的右眼也正在慢慢變色,看樣子是往鬼眼的方向發展。

“神控之術!我說你們怎麼底氣這麼足,可是讓這麼點的孩子修行此術,恐怕她這一輩子都毀掉了吧。”一直氣度非凡的蠱皇在看到了花念羽的變化之後終於變了臉色,隨即右手一揮,一股淡綠色的煙塵彌散在他面前。

蠱皇也用出了自己的蠱術,這蠱術太邪門了!不知道那一股子綠色的煙塵是蠱物還是術法產生的效果,在半空盤旋了片刻之後就分作數股開始竄動,它們飄向的位置竟然是大廳之中那些零零散散的屍體碎塊。綠色煙塵的速度極快,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已經完全鑽進了那些殘屍之中,下一個瞬間,一種血紅色和蒼藍色相間的詭異花朵以驚人的速度抽枝發芽的生長出來,高高昂起像一條條擇人而噬的眼鏡蛇。

那些花盤轉動了幾下,最後所對的位置都是花念羽所在的位置,竟然完全無視了已經完成大魔附體之術的刀疤臉。這個傢伙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周身上下浮動着氣息開始變成沉重,隨後凝結,然後以驚人的犀利氣勢散發開來,好像要刺破所有阻擋他的人。他嘴角掛着一抹殘忍的冷笑,彎身弓腰竟然做出了田徑運動員起跑的方式,當全身上下調整到了巔峰狀態之後,嗖的一下子跑向了豢影四人。我的鬼眼看到,刀疤臉的身體上,隱約附着着一個狂怒的魂靈,煞氣沖天,那應該就是請神降臨下來的大魔了,看樣子竟然像是古時候衝鋒陷陣的將軍!

“呵呵,還沒時間搭理你,樑逸軒,祭出我給你的本命蠱。”蠱皇是真的沒把這個沒有全部實力的大魔,又是隨手拋灑出一小撮粉末,那些粉末遇到空氣之後迅速生長膨脹,竟然瞬息之間變爲一大團亂碼一樣的青黑色藤條,正好掉落在刀疤臉的身上,接觸到他的身體之後立刻伸展纏繞,把刀疤臉的雙腿纏了個結結實實。不過大魔那滔天的煞氣也不是可以隨意忽視的,那些青黑色的藤條一邊瘋狂的生長,一邊被煞氣侵蝕得枯萎,然後變得粉碎。但是最終刀疤臉還是沒能成功接近豢影四人,當他來到距離四人五米左右的地方時,樑逸軒已經完成了一個術。

這個術法應該就是蠱皇剛纔所說的本命蠱,竟然是集合蠱皇、鬼皇和樑逸軒三人之力聯合完成的。樑逸軒右手背後,緊緊握着鬼皇那虛幻的手掌,左掌平攤在胸前,蠱皇用指甲在他的手掌心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痕。隨着鬼皇身上滔天的鬼氣從樑逸軒的右手涌入,樑逸軒的身體繃得緊緊的,我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臉,但是我知道他竟然開啓了貓算之術,此刻他的瞳孔肯定是那種貓一樣豎成一條縫的,只不過他現在看着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左手手掌中心那道微不足道的傷痕。

一朵藍紫色的、虛幻的小花竟然從樑逸軒手心那傷口之中生長了出來!那朵花從傷口探出頭的一剎那,整個筒子樓的氣場都變了,一種巨大的不詳氣息以樑逸軒爲中心擴散開來,竟然把他旁邊滿身煞氣的刀疤臉都壓了下去!花念羽整個人打了個哆嗦,鼻孔之中流出的血液更多了,那幾個被她行術控制的試煉者,一瞬間都失去了自己的神智,一起從樓扶手上跳了下來,貓子一般輕盈的落在地上,站到了刀疤臉的周圍。

花如厲和那個白族矮子似乎想行術阻止樑逸軒,但是兩個人比比劃劃了一大通最後什麼都沒搞成功,倒是把蠱皇剛纔佈置的那些眼鏡蛇般的花摧毀了大半,至於樑逸軒最開始假扮成白族試煉者和我打鬥時候種出來的那些蠱物,早已經枯萎死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樑逸軒的左手手心處。鬼皇身上的鬼氣以誇張的方式涌入樑逸軒的身體,或者說是被他吸收的!一時之間鬼皇原本就虛幻的身子竟然又淡化了幾分,可見催促那多藍紫色詭異花朵所需要的鬼氣是有多龐大,我自認爲身上殘龍紋裡所儲存的陰氣是不夠的。

短短几個呼吸之間,那朵花又長大了幾分,它的根部紮在手掌的傷口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些血紅色的根系,不過那植物越往上就越虛幻,當一個花骨朵形成的時候,那花骨朵的部分幾乎就是透明的,像光影一般,不過卻是美輪美奐。

神院的人自然不會允許這個由蠱皇鬼皇和樑逸軒三個人聯合行的術成功。就當那多虛幻的花散發出的氣息越發讓人心悸的時候,筒子樓四樓的某個房間門一聲巨響,被推開了。裡邊竟然整整齊齊走出二十個人,天知道這二十個人是怎麼擠在那小屋子裡的,他們都是神色空洞,身上氣息詭異,竟然都是被花念羽控制了!這二十個人恐怕是早在我們來之前就埋伏好在這裡的,可能是神院另外兩族的試煉者,竟然用來給花念羽操控對付敵人的!那這麼說,這樓裡至少還有四個神院的帶隊高手。這二十個人刷刷刷的跳了下來,分成一大一小兩堆,大的一堆人有十六個,包圍了豢影四人,剩下的四個人竟然站成一排來到我們面前!

“別以爲只有你們豢影會埋伏人,我們神院雖然大家大業,但是也不會拒絕玩陰的搞偷襲。”一個蒼老而囂張的聲音在我們頭頂響起,迴盪在整個筒子樓裡,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個說話的人在哪。

猛然的,有四道人影從一堆神色麻木的試煉者中走了出來,之前竟然完全看不出他們是藏在哪的!爲首的是一個髮鬚皆白的老頭子,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大風衣,很像動漫電影之中的產物。他有些駝背,背後雪白的衣服上寫着四個大字“大琴先生”。他身後跟着三個人,其中兩個是雙胞胎,最後一個神色倨傲的年輕人和他身上的氣息差不多,估計是同族的。

“呵呵,想不到我鬼皇聰明一世,這次竟然還真被你們神院算計了,四大家族中出動了兩個核心高手,我們真是不枉此行啊。”鬼皇笑着說,聲音都有些飄渺虛幻了。

“我們神院高層早就料到了你們的佈局,福州廈門的鬼城事件只是聲東擊西,實際上你們是想破壞我們筒子樓五年一度的獻祭傳承。不過說起來算計,恐怕繪皇和千年皇也離這裡不遠了吧,老夫我雖然和花之一族的小友聯合在一起,恐怕也無法立刻就拿下你們呢,不過再加上大魔,可就難說了。”

這個老頭子的口氣太大了,在場的神院衆人中,似乎只有他和術法詭異的花念羽是最高戰力,再加上那個大魔附體的刀疤臉,以他們三個人對豢影雙皇,以及隨時可能出現的繪皇和千年皇,他竟然還敢說出拿下他們的想法。不知道他究竟有着怎麼恐怖的能力。

不過此時我對花念羽的好奇心倒是越來越大了,這個小小的孩子竟然能比肩那個大琴先生,難道她是從孃胎裡就開始修行術法的麼?

雙方最後的決戰恐怕就要開始了,我們四個難免遭到波及,可是看到面前四個被控制的擋路傀儡,我們似乎想安然離開是不可能的。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雷暮雨似乎沒有我想象中傷的那麼重,吐了幾口血之後就沒事了,呼吸也十分穩定,我甚至懷疑她剛纔吐出來的血是不是因爲不小心把舌頭咬壞了……

“鐵族最強術者大琴先生,花之一族轉魂秘術者,再加上一個實力被削弱一些的降臨大魔,你們倆在一起確實有囂張的資本,但是你以爲我們豢影的人是泥巴捏的?單憑我種下的這顆本命蠱,就夠你們喝一壺的。”蠱皇神色瀟灑地說。

這時候那朵詭異的花似乎已經完全長成了,但是卻越發虛幻了,好像雖然都會像幻象一般煙消雲散。

“綻放着,赤鬼貓瞳。”蠱皇輕輕說,那含苞的花骨朵,猛然間綻放,藍紫色的花瓣中間,竟然包含着一顆血紅色的貓眼狀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