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氣得一張臉鐵青,嘴脣也是發烏髮抖,立在那裡好半天才嘟噥出個‘好’字來。
當然,這個好,也並不是同意的意思,而是被氣得糊塗了,出了無意識發泄一般的一個好字,便再也說不出來其它了。
看着母親和兒子這個樣,王爺也是氣得腦仁都疼。
“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好兒子……”他一巴掌拍在面前的紅木小條几上,一雙憤恨的眼睛黏在裝暈的張王妃身上扯都扯不下來。
徐恪挾持香姨娘和寶兒的手並不放鬆,臉上的表情卻也輕蔑不屑起來:“養不教父之過,徐莊成了名滿京城的紈絝大少,難道也要怪罪在我孃親身上?
別忘了,他可不是我娘生的!”
最後那句話,徐恪是看着王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話說到最後,語調上挑,滿臉滿眼都是說不盡的譏誚諷刺。
王爺氣得心肝都疼,忍無可忍的摔了杯子。
徐莊要上前說話,蕭婉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堅定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咱們是說什麼錯什麼。
即便是饒恕張王妃,幫着徐恪說話,也一樣要落個虛情假意的名頭,逼迫父王處置張王妃那就更是不孝,這些名頭咱們不能擔。”
徐莊好看的遠山眉就皺了起來,凝神看着蕭婉容的眼睛道:“難道就看着那畜生胡鬧?父王那裡倒是不打緊,老祖母要是氣出個三長兩短可怎麼是好?
況且這事也饒不得,我得讓徐恪知道,不是他尋死覓活就能揭過不提的。”
蕭婉容衝着徐莊展眉一笑,嗔道:“你當我就是個有氣量的,小命都差點交到別人手裡了還能裝好人不計較?
且等着看吧,要是不出意外,岐黃也該到了。”
“岐黃?”徐莊一愣,隨即眉頭就舒展起來了:“他的鬼把戲倒是不少,他要是真來了,說不定還能看上一場好戲。”
蕭婉容點頭輕笑,拉着徐莊很有默契的旁觀鬧劇。
在王爺忍無可忍的時候,岐黃終於是姍姍來遲。
他人未到香風先到,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怪醫已經到了張王妃身邊。捏了根細針在她臉上的穴位上來回的扎。
一邊漫不經心的扎,還一邊饒有興趣的看着徐恪手中的刀,狀似很敢興趣的道:“喲,這兒演着大戲呢?
這是要殺子呢還是要弒父啊?殺子的話刀得快,一刀下去腦袋瓜就掉了,在地上咕嚕着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弒父刀就有點小,即便再鋒利也得割上好幾刀纔會斷氣,這一下一下割,想想也挺好玩的哈!”
看着岐黃那欠揍的模樣,聽着他太具喜感的強調,蕭婉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笑出來。
徐莊看着岐黃那花裡胡哨的勾搭人的樣子就翻白眼,聽這看戲不怕事大的欠揍話,再看蕭婉容不住往他身上瞟的眼神,真是恨不得狠抽他幾個大耳刮。
可看着他忙不精心往張王妃臉上扎的細針,看着張王妃忍不住不斷扭曲的表情,徐莊心裡的氣就又消了。
在我媳婦面前耍帥這筆賬咱們慢慢來算,這時候還是先專心對付張王妃吧。
徐恪看了看自己手中匕首,又看了看突然出現在大廳中的岐黃,氣急敗壞起來:“你是個什麼東西,小爺的事情輪得到你來管?
給爺爺我滾出去,再不滾,我要了你小命!”
老太妃見過岐黃,也知道他的本事,看他不聲不響就到了張王妃身邊,二話不說就往她穴位上扎針倒也沒受什麼驚嚇,只朝蕭婉容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裡就全明白了。
她多看了蕭婉容兩眼,又看了看和徐恪耍嘴皮子的岐黃,到底沒說出什麼,又耷拉着腦袋開始數佛珠了。
老王爺卻是嚇了一跳,戒備森嚴的王府裡怎麼會隨便就闖進來這麼個人?是王府的守衛太玩忽職守讓人趁虛而入了,還是此人武功實在太過高強?
不管是什麼原因,卻都威脅着整個王府的安全!
王爺驚出了一身冷汗,張口就要喊侍衛進來。
一直觀察着衆人表情的蕭婉容看出了王爺的意圖,她上前一步對着岐黃微微笑道:“還是那麼個隨意的脾氣,來來去去都不喜歡走大門,好在你有三爺的腰牌,不然這樣子進來還不得讓侍衛打得人面全非?”
岐黃本來要反駁,在看見蕭婉容朝他使的眼神之後又忍了下來。
上首的王爺雖然心裡不高興,可既然明白岐黃是三爺請來的客人,並不是闖進來的歹徒,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他對着岐黃勉強一笑道:“原來是犬子的好友,按理該當好生招待。不過現在家中雜事挺,只怕都分不出來心招待貴客,反倒會怠慢了你。”
一看王爺趕人,徐莊也出來說話了:“他可不是來做客的,張王妃身患重病難道了一衆大夫,兒子特意請來了神醫岐黃,讓他爲張王妃治病。”
“岐黃?”
王爺一聽驚得站了起來,先前他也聽說過岐黃闖府的事情,可都當笑話聽聽就算了。
岐黃是什麼人,當年皇帝請他看病他都敢斷然拒絕,怎麼可能輕輕鬆鬆就答應過來給徐莊的一個姨娘看病?
可現在人就在他面前,徐莊更是信誓旦旦說他就是岐黃,他還能不信?
趁着王爺發呆的空檔,蕭婉容朝岐黃打了眼色:“還請神醫快些爲我婆母醫治吧,貽誤了治病的最好時機只怕要留下病根。”
岐黃想要蕭婉容種出來的奇花異草,自然過去給張王妃瞧病。
王爺依舊是呆愣的樣子,事實上他是在猶豫:岐黃出手張王妃自然會被救醒,可救醒了之後呢?是罰還是不罰,要罰又該怎麼罰?
一邊是嫡子徐莊,一邊是親兒徐恪,兩個都是兒子,他有該怎樣做才能不傷了兩個兒子的心?
就這樣鬥爭着猶豫着掙扎着,竟然都忘了去阻止岐黃的動作。
拿命威脅着王爺的徐恪也是傻了眼,神醫來了,打着爲他母親看病的名頭,他該怎麼辦?
讓神醫去救,可救活了馬上就要面臨罪責,說不定最後也難逃一死。可要是不救,真是耽誤了病情又該怎麼辦?
可還沒過片刻他就有了結論——
現在張王妃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得乾淨,他說不定還能將張王妃的死怪罪在徐莊身上,說張王妃是徐莊
給逼死的。
可要是現在救過來,後面的案子一審,張王妃自己活不成不說,還要帶累得他名聲受損。
所以這人,不能救!
注意一定,徐恪手上的刀就劃破了寶兒的脖子,刺眼的血珠子滾滾而下,寶兒受不住疼‘哇’的一聲啼哭出來。
徐恪卻是看都沒看寶兒一眼,只任憑相香姨娘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掙扎不休,一雙血紅的眼睛看死了王爺道:“你當我說的話是放屁不成?快將那狗屁庸醫攆出去,不然我們一家子都死給你看。”
岐黃正拿銀針逗弄裝暈的張王妃,看她疼得受不住又強忍着不敢睜眼、出聲,扭曲着一張臉的囧樣。
突然聽見有人說他是庸醫,他眉峰一凌,眼刀就掃了過去。
“有本事你死一個我瞧瞧看!”儘管生氣,岐黃的語氣依舊充滿了戲謔,他用滿是精光的眼神注視着徐恪,就好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事實上,此時的徐恪本身也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首先他並不想死,倘若家裡人放開了讓他去死,他還真就只有傻眼的份;另外他也死不了,別說一身功夫的徐莊就站在邊上,就是徐莊沒在,憑着王府那些伸手出神入化的侍衛,徐恪也絕對不可那麼輕鬆就能去死。
最終要的是:岐黃還在呢!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得罪了岐黃,還能在岐黃沒有動作之前順利自殺了的!
徐恪不知道中間含義,只覺得自己的尊嚴和權威受到了挑戰,眉目一橫手中的刀就往寶兒脖子裡刺:“就死給你看,你能咋的!”
他心裡想着要不是這個孽種,徐莊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後面也不可能引出那麼多事情來。所以,他是真的恨不得寶兒去死啊,那下的真的是殺手啊!
香姨娘記得額頭冒汗,什麼都顧不得的去護寶兒,同時絕望的喊道:“徐恪,那是你兒子,你的親兒子,你個畜生。”
岐黃敢那樣去激徐恪,就有把握讓他成不了事。
可他錯算了一個母親在孩子遇險時的不計後果和爆發力!
香姨娘大叫着去撞徐恪的手臂,那瘋狂的力度幾乎都快要超越人體的極限,準頭也實在是太準。
她幾乎一瞬間就抓住了徐恪握刀的手,然後發狂的野獸一般血紅了雙眼抓着刀反手往徐恪的胸口刺去——
“想死你自己去死,別帶上我兒子!”
她的速度太快,爆發裡太強,恨意又太濃,徐恪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手中的刀已經不由自主的朝自己的心窩子扎去。
就憑那力度和速度,只要刀子撞上他胸口,那鐵定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帶留半點生機。
徐恪反應過來之後嚇出了一聲的冷汗,扯開嗓子就激動的大喊:“來人啊,救命!”
得了詔令,侍衛一擁而入,徐莊和岐黃對望一眼,同時擺出迎戰的架勢和侍衛們戰成一團。
他們的本意是讓香姨娘也出出氣,讓徐恪也嚐嚐被人威脅,生命不受自己控制的滋味。
可他們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那樣不可收拾的地步,風雲變幻得那麼讓人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