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肖嬤嬤的供狀，上面記錄的細密陰損事，看得人心驚。
“原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不是人。”
看不見傷口，卻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的肖嬤嬤擡了擡眼皮，眼角流出豆大的兩行淚來。
她努力的長大嘴巴，想說什麼，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小紅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傷心絕望的樣子，看得人心酸。
剩下的人卻安靜得怪異，她們在等着蕭婉容對他們的宣判，全副身心都在擔心着自己的結局。
蕭婉容卻只看了小謝和小紅一眼，然後才吩咐小桃：“小謝雖然悔悟得有些晚，可本夫人既然答應了她，那賭約的事情便當不存在。將他們一家拖下去，年輕力壯的打二十板子，老弱病殘的打十板子，然後賣給和咱們府上常有往來的薛婆子吧。”
薛婆子是個人伢子，可她不做昧良心的事，她手中的人一般都賣去當奴才，最不濟也能賣去作坊當苦力。被賣的人日子雖然不好過，卻也活得正直。
雖然還是逃不過被打被賣的命運，小謝對於這樣的結果卻已經感激涕零。
她對着蕭婉容一臉磕頭，謝恩：“奴婢謝過三夫人寬宏大度，謝過三夫人……”
剩下的人心裡也鬆了口氣：三夫人手裡果然有她們的賣身契，三夫人果然說話算數，謝天謝地奴婢們沒有一時糊塗，選了死路。
“這是你自己爲家人爭來的寬大處理，不用謝我。”
蕭婉容不經意的看了小紅一眼，再看了看肖嬤嬤的供書，脣角的笑諷刺起來：“沒想到你身世還挺複雜，和老太妃身邊的李嬤嬤竟然是親母女，提供迷藥那男人是你親哥哥李四吧。這事，老太妃知道嗎？”
原本還帶着一絲希望的小紅一瞬間就崩潰了，她瘋狗一般朝肖嬤嬤撲過去，要吃了她一般：“你個狗東西，狗東西……”
有侍衛拉着小紅和肖嬤嬤，蕭婉容並不怕鬧出什麼事情來。她看了看在場的人，然後吩咐豆蔻等人：“看好他們，也別急着發落，一切等本夫人回來再說。”
蕭婉容獨自去了老太妃的院子，她進去的時候，老太妃正由趙嬤嬤和錦繡伺候着喝茶吃點心。
看見蕭婉容過來，老太妃趕忙衝她招手：“聽說你在庫房鬧的動靜還不小，怎麼樣了，快和老婆子說說。”
“熱鬧不說，過程還挺戲劇。要不是審得嚴，只怕連祖母都不知道肖嬤嬤的乾女兒小紅，是您身邊李嬤嬤的私生女。”
“什麼？”
老太妃顯然沒料到有這麼一出，李嬤嬤在她身邊二十多年，一直不怎麼得用，卻也沒看出來有什麼品行問題……
“那小紅既然是李嬤嬤的女兒，怎麼又成了肖嬤嬤的乾女兒，還幫着肖嬤嬤做出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
“各爲其主罷了。”
“各爲其主！”老祖宗咀嚼着這句話，半晌後笑得失望：“怪不得張王妃對老身院中的事情瞭如指掌，怪不得……”
她用力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碎了一地。
蕭婉容怕老祖宗氣出個好歹來，趕忙就勸道：“不過一個奴才，處置了也就是了，哪裡就犯得上生氣了？”
“
是，得處置，一定得好好處置。”
被用了二十多年的舊人背叛，那傷害不僅僅是背叛兩個字能描述得清楚的。
“去將人綁了，連同她那鬥雞走狗，胡亂給人下迷藥的兒子一起，亂棍打死，也省得他們再有機會害人。”
趙嬤嬤知道老祖宗這是氣得不輕，也不敢勸更不敢替李嬤嬤求情，趕緊下去辦事。
看老祖宗情緒實在激動，蕭婉容拿着肖嬤嬤的供狀也不敢說話。
老祖宗連喝了好幾杯茶水，起伏的胸口才平穩了一些，她看着蕭婉容背在後面的手，嘆息着問道：“你來，自然不會只想和我說李嬤嬤的事情吧，還有什麼事一次說了，老身承受得起。”
蕭婉容依舊將供狀藏在背後，笑眯眯的看着老祖宗道：“沒什麼大事，剩……”
“說！”
老祖宗崢嶸一輩子，哪裡還能看不出來蕭婉容那點心思：“說吧，老身承受得住。”
蕭婉容早就猜到在庫房搗亂的背後主使是張王妃，上次老祖宗信誓旦旦的說會給蕭婉容一個交代，最後也只象徵性的處理了張王妃身邊的幾個下人。
因爲這個，蕭婉容一直覺得老祖宗在避重就輕，可如今看來，她好像是根本就沒拿到張王妃興風作浪的證據？
蕭婉容看老祖宗的狀態也不算太差，便將那供狀連同庫房所有丫鬟的供狀都交給了老祖宗。
她說：“孫媳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上次庫房出事，老祖宗您讓將事情交給你處理。孫媳信任你，後面的事情從來就沒過問過。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公爹不但不記我的好，還將我列入了打擊名單。我才當家大半個月，中間沒出任何差錯，他便要收回我的管家之權，還要將庫房也收回去。
若都這樣了孫媳還不做點什麼，那我也真是白活了。”
上次的事情，雖然說是處理了張王妃身邊的一些丫鬟，可區區丫鬟哪裡就敵得過幾條人命。
老祖宗嘆氣，眉眼之間都是無奈：“上次的事情老身也知道是張王妃在背後主使，可死的不過兩個家生子，丟的東西也暗中追了回來。
就算鬧起來，又能怎樣罰她？”
是啊，古代的下人是沒有人權的，死了人，賠點銀子也就了結了。
別說張王妃只是指使殺人，就是當着衆人的面親手打殺了丫鬟，又能是多大的事？
想到這些，蕭婉容一顆心都涼了，她不甘的看着老祖宗，問她：“既然如此，那這些供狀也就沒什麼用處了唄。”
她心中悲涼，沒等到老祖宗的回答，又無奈的自言自語：“也是，連謀殺三爺未遂都不能動她分毫，兩個丫鬟，算得了什麼？”
這話雖然是說的實情，可聽在老祖宗耳裡卻並不好受。
“這麼多年了，張王妃是怎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以前真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等莊兒大了掌家了就好了，誰知道越來越管不住，再想管卻牽絆太多，不能隨意處置她了。”
“老祖宗要是不方便出手，那讓孫媳來成嗎？”
蕭婉容期待的看着老祖宗的眼睛，語氣堅決：“現在沒辦法拔除張王妃，當兒媳的也不可能要婆母的性命。
可要是還讓她在府上興風作浪，咱們這個家只怕也安穩不了。”
“你想做什麼？”
“張王妃不是攛掇着虞美人和我爭管家大權嗎？不是讓王爺放出了想管庫房就要給出服衆的理由嗎？既然別的事情都辦不了，那就先辦這件事。
等孫媳挨個拔了張王妃的爪牙，她又還能興什麼風，作什麼浪？”
“那具體該怎麼辦呢？”
看老祖宗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蕭婉容脣角勾起一笑，走到老祖宗身邊耳語了幾句，然後神秘一笑，問她：“祖母看這樣做行嗎？”
“做什麼事都該先有個氣勢，你能先斷了她們的路，打歪她們的名，很不錯。”
老祖宗讚了蕭婉容幾句，而後才吩咐錦繡：“去請王爺過來，就說老身有要緊話要問。”
錦繡不敢耽擱，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解語閣中也正在說蕭婉容在庫房大動干戈的事情。
張王妃黑着一張臉看着虞美人，一巴掌就扇了下去：“沒告訴你趕緊弄死肖嬤嬤嗎？現在是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虞美人理虧，又因爲忌諱身上的毒藥而並不敢犟嘴。
她捂着被張王妃打腫的臉，聲音裡都是心虛：“貧妾派護院去了，可人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妾身也實在沒有法子啊。”
再說了，肖嬤嬤做下的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吩咐的，憑什麼要我去幫你擦屁股？
“沒法子，沒法子，沒法子就只有等死。蕭婉容那個老狐狸有的是手段，就你這蠢豬一樣的腦袋，拿什麼和她……”
鬥字還沒有說出來，雨燕便在門口大聲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看王爺過來了，張王妃也不好再多數落虞美人什麼，只瞪了她一眼，而後叮囑道：“該和王爺說什麼，怎麼說，你心裡要有數。
管家大權還沒到手裡呢，這時候王爺纔是你對抗蕭婉容最鋒利的武器。”
警告完這一句，張王妃便轉身出去，和王爺打着照面的時候，她給王爺行禮，禮貌而疏離：“妾身老了，得不了王爺的心也就算了，可不管怎樣，妾身和王爺是一體，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做好。”
王爺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儘管如此，張王妃依舊選擇將話全部說完。
她說：“妾身能給虞美人的都給了，能教的也都教了。可今天，蕭婉容已經把庫房掀了個底朝，我的人手摺損大半。
我努力在幫王爺，王爺自己也該去抗爭，能不能保得住庫房的人，關係着虞美人府中的威信和地位。”
王爺對張王妃本來並沒有什麼好臉色，聽了她這一席話，心裡也是咯噔。
他不由得認真的看着張王妃的眼睛，有些焦急的問：“這又是出了什麼事？連你都沒能力擺平嗎？”
張王妃冷笑一聲，語氣有些諷刺：“我？我能做什麼？我現在是‘身體不好’不能管家，再過不久，說不定就久治不愈要挪去家廟裡祈福了。一個廢人，我能做什麼？”
王爺原本就答應老祖宗要將張王妃關進家廟，永遠都不再放出來。現在聽張王妃這話，明白張王妃已經知道了信，他竟然還心虛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