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狠狠的朝地上唾了一口,又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賤人’,然後才敲響了魏嬤嬤的門。
看見張王妃身邊最爲得寵的丫鬟過來,魏嬤嬤自然不敢怠慢。
她請了柳兒進屋,又趕忙給她泡了家中最好的茶,渾身上下都透着惶恐的氣息:“姑娘是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到老奴這裡來了?”
柳兒姿態傲慢的喝了口茶,然後單刀直入,不答反問:“邱嬤嬤來找過你了?”
魏嬤嬤在王府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自然明白柳兒不會平白問出這樣的話,連忙老實道:“都是老姐妹,知道奴婢日子不好過,過來看看我。”
柳兒一臉狐疑,明顯就不相信:“那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能來看老友,只怕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吧!”
魏嬤嬤知道柳兒是想從她這裡得到邱嬤嬤過來拉攏她的證據,她也知道只要她出賣了邱嬤嬤,就有機會朝張王妃身邊靠攏。
在奴才們的眼中,即便蕭婉容掌了權,張王妃也失不了勢。她畢竟是王爺的正妃,是蕭婉容的婆母,要是有她護着,在這個家便不至於混不下去。
魏嬤嬤最近被銀子逼得走投無路,才離開庫房賬房就敢扣她一個月工錢,要是再不回去工作,丈夫會打死他都不怕,兒子卻就要斷了藥。
她心裡害怕,看見柳兒朝她拋橄欖枝,她心裡多少還是動搖了一下。
柳兒是個人精,魏嬤嬤才稍微有點遲疑,她就猜到了她心裡的想法。
“當奴才的,手腳笨點都不打緊,心卻一定要亮!王府只有一個女主人,其它的都算不得數。即便現在能幫着管家又怎麼樣?名不正言不順,早晚得讓出地方來。”
“是這個理!”魏嬤嬤雖然在語言上附和,整個人卻是不卑不亢的站在一邊。
即便這樣,柳兒也的覺得勝利在望。
她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茶水剛入口就‘噗’的一口吐了出來,而後心直口快的道:“這都是什麼東西?能給人喝嗎?”
魏嬤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利落的拿帕子擦乾柳兒噴在身上的茶水,又趕忙將茶壺端了回去,從新拿乾淨的杯子給柳兒泡了杯山楂茶。
“奴才這裡沒什麼好東西,這山楂卻是奴婢院子里長的。奴婢挑選之後切片曬乾,雖說味道不怎麼樣,卻勝在開胃健脾,柳兒姑娘勉強喝上一口吧。”
柳兒擡眼看她,卻沒從魏嬤嬤臉上看到預料中的尷尬和自卑,她依舊一身磊落的站在一旁,不悲不喜,不屈不饒。
柳兒心裡多少有點震驚,她不相信魏嬤嬤真能做到寵辱不驚,她只覺得她不過是怕丟面子,強裝着鎮定,心裡好不知道難受成了什麼模樣呢。
於是,她脣角一勾,接着道:“我看嬤嬤這屋也沒什麼看得過眼的東西,等我回去了,一定求着王妃娘娘給你們一家換個地方。
別的地方不敢擔保,前街頭排那棟三進的別院給了你應該是沒問題。”
魏嬤嬤就想起了邱嬤嬤來,她知道柳兒來這裡和邱嬤嬤是一樣的目的。她掙扎良久,最終卻只嘆了口氣,平靜道:“奴婢覺得這個院子挺好的,破是破了點,可好歹住了幾十年,有感
情了。”
柳兒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她冷眼看着魏嬤嬤,渾身都是冰霜:“連房子都不稀罕,那你稀罕什麼啊?”
魏嬤嬤擡手去給柳兒倒茶,並不言語。
“或者,你收了邱嬤嬤東西?”
魏嬤嬤這就笑了,她的笑容裡滿是坦蕩:“奴婢和邱嬤嬤認識得久了,她知道奴婢近來手頭困難,借了十兩銀子給奴婢,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在她那裡拿了東西?”
十兩銀子,那算個屁!
柳兒想起邱嬤嬤身上揹着的那個鼓囊囊的包袱,以及她罵罵捏捏的樣子,猜到她應該是沒能將魏嬤嬤收買過來。
可她不服氣,她就想聽魏嬤嬤一句實話。
於是,她從懷中掏出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在魏嬤嬤面前,財大氣粗道:“嬤嬤既然有難處,十兩銀子不是太沒有誠意,這是五百兩,嬤嬤儘管拿去用。”
魏嬤嬤卻沒有動,她衝柳兒福身行了一禮,然後開門見山:“無功不受祿,柳兒姑娘的心意奴婢心領了。
柳兒姑娘也是大忙人,究竟有什麼事情,咱們還是攤開了來說吧。”
繞着彎子的確也說不清,於是柳兒也乾脆起來,她仰着下巴,用高人一等的眼神看着魏嬤嬤,語氣傲慢:“王妃娘娘早就相中你能幹利落,卻顧忌着你在三夫人手下辦事,所以一直不好將你收爲己用。
現在三夫人好像沒有要用你的打算了,你可願意替王妃娘娘辦事?”
這自然是願意的,魏嬤嬤現在缺的就是真當的工作。
可魏嬤嬤留了個心眼,她依舊不悲不喜的看着柳兒,認真嚴肅的問:“王妃娘娘準備用奴婢做什麼呢?奴婢一輩子都在庫房,除了會管庫房裡的一些雜事,也不會別的了。”
“那自然還回庫房!”
魏嬤嬤心裡就說不出的厭惡,又是讓她當內奸,又是讓她害人,這個王府就不能有個乾淨點的人,乾淨點的地方嗎?
“庫房那不是三夫人在管嗎?奴婢去了庫房,還怎麼爲王妃娘娘效勞?”
“這你不用管,用得上你的時候,自然會吩咐你。”
魏嬤嬤氣得說不上話,站在當場胸腔起伏。
柳兒卻沒看出魏嬤嬤的異樣來,她依舊傲慢的看着魏嬤嬤,從懷中掏出兩張紙來擺在她面前,不可一世道:“這是黃金萬兩,並地契兩張。我敢保證,要不是王妃娘娘賞,你這輩子也休想掙來這些東西。”
魏嬤嬤往地契上掃了一眼,那是前街一幢三進的院子,並精武街的一個旺鋪。
不僅有錢有房子,還給生錢的門面。有了這些,即便以後被王府趕出來,她們一家的生活也能過得富裕。
柳兒期待的看着魏嬤嬤,趾高氣揚:“收下吧,只要忠心,往後少不得你的好處。”
魏嬤嬤卻只掃了一眼就從東西上轉開了視線,她是缺錢,她也貪財,可她是個人,她有做人的底線。
該她的一分也不能少,靠着雙少再苦再累也去掙,可去當奸細,去偷去搶去殺人放火,那絕對不行!
“
時間不早了,柳兒姑娘請回吧,王妃娘娘那裡可離不得你。”
柳兒以爲魏嬤嬤是答應了,她心中歡喜,立馬站起身來:“成,都是一條船上的的人了,往後有的事見面的機會。
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邱嬤嬤究竟是來找你做什麼的?她可是奉了虞美人的命令過來?”
不管是讓她做什麼,虞美人既然派了邱嬤嬤來,那便是看得起她。她可以不接受別人的好意,卻也沒道理將對方出賣出去。
於是魏嬤嬤堅持了先前的說法:“不過是借給奴婢十兩銀子,柳兒姑娘要是不信,奴婢便是說破嘴,也沒有用處。”
柳兒冷哼一聲,語氣不善:“王妃娘娘問你,你難道也是這個說辭?”
“便是天王老子來問,奴婢也不能撒謊不是?”
“你!”
柳兒氣得夠嗆,她瞪了魏嬤嬤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銀票和地契,聲音都冷了下來:“收了東西,那得辦事,要不然吃不了會兜着走的。”
“奴婢收什麼東西了?”
魏嬤嬤一臉驚訝,順着柳兒的目光她立馬恍然大悟。
可她並沒有覺得這就矮了人一等,而是微笑着過去將東西拿了過來,毫不留念的塞進了柳兒的懷裡:“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奴婢原本也沒打算要。王妃娘娘那裡很忙,柳兒姑娘你還是先過去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落魄得連飯都吃不起的奴才,你也配拒絕王妃娘娘的好意?”
是好意嗎?拿人當牛鬼蛇神、畜生禽獸用,當真是好意嗎?
魏嬤嬤心中不屑,卻沒有要和柳兒擡槓的意思,她過去打開房門,朝柳兒做了個請的手勢:“奴婢家裡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就不留柳兒姑娘用膳了。”
“你……”
柳兒氣得跺腳,最後也只得抱着東西衝了出。
一邊走她還一邊回頭警告,聲音裡全是戾氣:“你給本姑娘等着,給臉不要臉的賤貨東西。”
被人這樣罵,魏嬤嬤心裡自然也不好受,可她人微命賤,不敢還口,只‘砰’一聲關了門,而後後背靠在門板上,嗚嗚的哭出了聲。
她說:“三夫人爲什麼?你爲什麼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魏嬤嬤傷心了好一陣,哭得兩個眼睛腫成了核桃。
看看時辰,午膳的時間快到了,她想着那酒鬼才拿了銀子出門,沒輸完不會回來,便沒有生火做飯,只端着繡藍繡做繡活,想將繡品賣了補貼點家用。
誰知一朵牡丹花還沒有繡完,門就‘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踢開,緊接着醉漢就從外面衝樂進來,一腳踹在魏嬤嬤的心窩子上。
“你個賤人,財神爺也敢給老子得罪走。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捱了這記窩心腳,魏嬤嬤趴在地上簡直起不來。她脣角帶血,一臉憤怒的看着醉漢,生氣的吼道:“你不是纔拿了銀子,還想怎麼樣?我掙的那點錢你不是賭了就是喝酒喝了你還想讓我怎麼辦?實在不行你就把我賣了吧,看哪個窯子要我,你賣了我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