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侯爺邊上的大夫人一看侯爺面色,趕忙上前拉了蕭敬芝起來,板着臉訓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和婉容從來就交好,庶妹也是當嫡妹疼的。現在她成了你嫡親妹妹,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怕蕭敬芝說出忤逆侯爺的話來,大夫人又掐了蕭敬芝手腕。
蕭敬芝腕上發疼,看着大夫人的面色立馬醒悟過來。叩着頭道:“女兒哪會不高興?原本母親對五妹妹就和嫡親女兒是一樣的。
我跪下來,不過是因爲傾櫻閣。那是祖母身前的院子,父親吩咐要原樣擺設照看。若是五妹妹搬了進去,祖母若是魂游回來探望,豈不是要傷心了?”
看蕭敬芝答得滴水不露,大夫人這才鬆了口氣。看着站在邊上一臉平和的蕭婉容道:“婉容啊,不如你搬到敬芝隔壁的伊芙軒吧,那裡景緻也好,配得上嫡女的身份。”
蕭婉容淺淡一笑,躬身朝侯爺一俯道:“女兒自當遵守父母安排。”
她看見大夫人眉心一鬆,要板上釘釘,又換了語氣,悠悠說道:“況且父親剛纔說要讓我搬去傾櫻閣恐怕也是一時說錯了,那院子,可是大姐、二姐求了好多回都沒求來的。父親怎麼會給我呢。”
她語氣悠遠,好似盼望着父母重視,又自知不可能得到重視而失落的孤單孩子。
這話一落,蕭敬芝就有些下不來臺。
她念着孝道阻止蕭婉容住過去,自己卻又去求了好幾回,這不就相當於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夫人臉上也僵了笑容,半晌纔回過神來,點着蕭婉容額頭道:“瞧你心眼小的,你二姐起初看上了那院子想搬過去,侯爺就是那樣回答她的。她是實心眼,沒有心機不懂變通,所以侯爺再提那院子她一下就想到了那番話,你莫要與她計較。”
又圓過去了。
蕭婉容和婉一笑,俯身解釋:“女兒沒有那個意思。”
在朝堂中屹立不倒的侯爺聽了蕭婉容的話卻回過了些味。就算大夫人說得再動聽,只憑着一個尚籬軒,他就不相信大夫人正拿蕭婉容當嫡女疼。
所以蕭婉容話音還沒落地,侯爺渾厚的聲音就又響起:“什麼說錯了?老夫還沒眼花耳背。
母親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婉容,曾經還提過想抱過去親自教養。她壽筵短,沒能讓婉容多盡孝心。現在搬過去侍奉牌位,母親見了定會開心。”
老夫人喜歡清姨娘的率直無心機,連帶着連蕭婉容也當了手中寶。可惜,蕭婉容還不足三歲,老夫人就去世了。
要是念起母子親情,侯爺是不是又會想起清姨娘,蕭婉容要是再別有用心的侯爺面前提起清姨娘服侍老夫人是事情……
大夫人在心中冷哼一聲,看了眼跪在一旁滿臉哀怨的桂姨娘,別有用心的道:“要這麼說,傾櫻閣還真就只有婉容能住的。不說別的,只說當初老夫人對清姨娘的另眼相待,也絕不會計較婉容住進她的院子。”
侯爺孝順,她寵冠侯府,也沒能替敬嫺求來那院子。後來蕭敬芝去求,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若是蕭婉容和清姨娘藉着傾櫻閣翻身爭寵……
桂姨娘心中一下冰寒,要是清姨娘再次得寵,大夫人倒沒什麼,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她正室夫人的位置。
可她……
她越想越害怕,突然一個響頭就磕了下來:“老夫人喜歡誰,看重誰,現在誰還說得清?都是她的孫女,難道還要愛一個殺一個不成?既然她的舊院連二小姐敬芝都住
不得,一個寄養在夫人名下的庶女,又如何住得?
都說只有沒有規矩的人家,纔將側室姨娘看得比正室還重。老夫人出身百年書香世家,難道還會做那等疼愛庶孫女勝過嫡親孫女的糊塗事?”
侯爺被噎當場,好半天才說出這麼句話來:“是,只有沒規矩的人家纔會太過看中姨娘,本候平時就是太愛重你,才讓你現在如此乖張驕矜。”
桂姨娘臉色一白,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蕭敬嫺膝行過去拉侯爺的褲腳,哭道:“父親偏心,同樣是庶女父親怎麼就不讓女兒寄養在母親腳下?女兒好歹是要嫁去皇家的,以庶女身份出嫁也就罷了,偏生五妹妹還成了嫡女,您這不是給朝全京城宣佈,說我蕭敬嫺在侯府是個不受寵的嗎?”
看着蕭敬嫺哭得梨花帶雨,侯爺心下也鬆動開來。
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看戲的蕭婉容想起在王府聽到的消息,蕭敬嫺嫁過去一個月之後太師之女就要嫁過去,五皇子妃更是太子攪亂五皇子後院的棋子。
如此一來,蕭敬嫺越受侯府看中,就受五皇子拖累越重。蕭敬嫺本人也更會成爲五皇子妃的眼中釘。
這樣卻是對侯府對蕭敬嫺都沒有好處。
於是,不等侯爺說話,蕭婉容又出了聲。
她表情疑惑的看着侯爺,小聲道:“桂姨娘身體一向康健,大家臨出嫁了才寄養到母親身邊,難免會被人詬病,說成父親爲了巴結五皇子才臨時擡了大姐身份。
那些嘴碎的,更要猜度桂姨娘的處境,怎麼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到最後卻被母親搶了去。這樣的話要是傳出來,便是於母親賢名都是不利。”
看蕭敬嫺恨不得立馬朝她撲過來,蕭婉容又識大體的接着道:“大姐要是覺得受了委屈,婉容也不寄到母親名下就是。公主說得好,看人是要看品行的,是不是嫡出,沒那麼重要。”
蕭敬嫺卻不領情,還當蕭婉容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庶女,張嘴就罵:“你是個什麼品行?還敢拿公主……”
‘啪’的一聲脆響,蕭敬嫺頭就被打得一偏。侯爺怒罵的聲音接着響起:“輕視胞妹,這就是你的品行?”
侯爺發怒,一屋子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些不受寵的姨娘庶女,更是嚇得跪在了地上。
侯爺看着這烏泱泱的一堆人心煩,拍了桌子朝管家吩咐道:“傳令全府:五小姐蕭婉容寄到大夫人名下,賜居傾櫻閣。從今往後,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嫡女,有誰敢有不敬,家法伺候。”
管家領命而去,跪在地上的蕭敬芝撐着身子想說話,被大夫人一把按住。母女二人叩頭道:“謹遵老爺(父親)吩咐,妾身(女兒)一定會疼惜婉容。”
桂姨娘還沉浸在傷心之後,被寵壞的蕭敬嫺卻憤恨不已,撲到蕭婉容身上揚手就扇:“你個妖女,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讓爹爹一夕之間那麼寵你。”
這樣的場合,蕭婉容自然不能彪悍的一把捏住蕭敬嫺手腕。她只能後退着躲避。
誰知腳下一絆,躲過了蕭敬嫺巴掌的蕭婉容竟直直的朝一旁的尖角鶴鼎撞去。以她現在的角度和下跌的力道,只要撞上了,一定破相。
大夫人驚叫着朝蕭婉容撲來,明的是拉,實際是擋住了侯爺去扶蕭婉容的路。
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頓不住身子的蕭婉容趕忙伸手去推那鶴鼎。
人的爆發力都是可怕的,平常一個人絕對推不動的鶴鼎,竟被蕭婉容推到了一邊。她‘撲通’
一聲摔在地上,手雖被鶴鼎劃傷,到底沒傷到臉。
大夫人有些失望這個結局,卻殷勤的上上前扶了蕭婉容起來,心疼的吹着她的傷口道:“疼壞了吧,還好沒傷到臉。”
侯爺一顆懸着的心也落回了肚裡。看見蕭婉容沒事,拉過蕭敬嫺就又是一巴掌:“如此驕矜不顧手足之情,算我白疼了你。回去好好閉門思過,出嫁之前,不許出來。”
蕭敬嫺委屈得很,明明是蕭婉容故意摔倒的,她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可原本疼愛自己的父親現在如此偏心,委屈得心疼的她也不想爭辯,捂住被打得紅腫的臉就往外面跑:“不出來就不出來,反正父親眼裡也沒有我這個女兒了,往後我就當自己是沒爹的孩子。”
“你……”
侯爺氣得胸悶,桂姨娘也不敢再說什麼,悻悻的朝蕭敬嫺追去。
蕭婉容看了眼離她剛纔呆的位置最近的蕭敬芝,又看了看乾淨得一塵不染的地面。心中瞭然是蕭敬芝伸腳絆倒了她。
可她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抽出了被大夫人緊拉着的手。
蕭敬芝卻不看她,只乖巧懂事的上前爲侯爺按太陽穴、寬慰道:“父親別傷心,大姐就是炮仗脾氣,有口無心。”
侯爺點了點頭,卻對蕭婉容擺了擺手:“你也回去歇着吧。既然是嫡女,也要有嫡女的派頭,和公主相處,別丟了侯府臉面。”
蕭婉容看了眼在侯爺跟前討巧賣乖的蕭敬芝,俯身行禮後退了出來。
侯爺對她,終究沒有看重。雖然給了她嫡女的身份,給了她府中最好的院子,卻不過是看着公主的面子。
可那又怎樣呢?
蕭婉容昂首挺胸走得平穩,臉上微笑從容。
今天只是個開端,她奪回應得的一切,爭回該有的身份地位,並十倍奉還作踐她們的人的開始。
等回了尚籬軒,蕭婉容就讓錦書收拾行禮,準備搬到傾櫻閣去。
錦書一聽,整個面容都明媚了起來:“白管家通報的都是真的?小姐你現在已經是侯府嫡女,一應待遇和二小姐一樣了?
都知道傾櫻閣是侯府最爲華麗富貴的院子,小姐你搬了進去,是不是也說明你是侯爺最看重的女兒?從現在開始,全府上下再沒有人敢拿捏小姐?”
看着穩重的錦書如此明媚豔麗的容色,蕭婉容心情也好了起來。調侃的笑道:“是啊,我成了嫡小姐,你們的月例銀子也跟着漲了,是不是很高興啊?”
錦書面色一紅,給蕭婉容遞過去一杯香片,嗔道:“小姐就知道打趣人,奴婢是真心爲你高興好不好?”
看她扭捏着臉紅的模樣,蕭婉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主僕二人鬧成了一團。
尚籬軒中其樂融融,笑聲震天。大夫人所在的凝暉堂卻是愁雲慘淡,怨聲震天。
蕭敬芝滿臉不忿的拉着大夫人的手,幽怨的問道:“現在怎麼辦啊孃親,難道你還真能眼睜睜看着那賤人和我平起平坐?”
大夫人睜圓的眼中精光一滑,臉上明媚的笑越發的慈愛。她摸着蕭敬芝的髮髻,笑得雍容:“在王府宴會上吃了她那麼大的虧,咱們難道還不張教訓?蕭婉容是留不得,可卻在不能用對付沒腦子的桂姨娘的法子。得用這兒!”
蕭敬芝拉下大夫人點在她腦門的食指,不依道:“什麼法子,你倒是說嘛。”
看她着急,大夫人也不再賣關子,平穩一笑道:“借刀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