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一直注意着徐恪的神情,自然也沒落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篤定和喜色。
於是,她心裡明白過來:這次,徐恪他們的準備當真是萬無一失,不然他也不敢這樣得意。
即便有了這樣認知,蕭婉容也不敢讓自己過於慌亂,她知道形勢越是不好,她就越是不能亂,自己要是亂了,就更不可能有反敗爲勝的可能了。
她纔剛穩下來心神,徐莊已經一口答應下來:“好,現在就審!”
“且慢!”
徐恪打斷了王爺準備說的話,他拋給王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直勾勾的看着徐莊的眼睛問道:“那要是審出來沒有人願望三嫂呢,又該如何?你尋常就對三嫂護得厲害,這次事關祖母性命你都還要護着她,那要是審完了呢?三哥是不是準備再爲她求情,求情不成再準備用強?”
徐莊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一聲道:“我們夫妻的事情何時輪得到你插言?王府的家務事,何時有輪得到你個當弟弟的來管?”
他原本就不相信蕭婉容會對老祖宗下手,所有不管審訊結果如何她都絕對不會讓蕭婉容有事。
所以,在結果出來以前,他也不想給任何人承諾,省得到時候食言而肥,授人把柄。
“那本王問你呢?你是不是也拒絕回答?”
王爺不滿的瞪着徐莊,那雙赤紅的眼就跟要吃人一樣:“你來說,要是審出來是蕭婉容害人無疑,該當如何?”
王爺親自相問,徐莊不敢不答,他認真的看着王爺的眼睛,回道:“如果當真是蕭婉容下的狠手,本公子會親自了結了她。同時,我徐莊教妻無方任由你們處罰。”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若有違背,我徐莊挨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父子兩人終於達成了共識,當着老祖宗壽棺的面,審訊堂搭建起來。王爺獨自坐在上首,神色威嚴,一個雪白的蓋碗茶盞充當着驚堂木的角色。
徐莊和徐恪分坐兩邊,神色各異,心思不同。
蕭婉容站在屋中中央,她先給老祖宗上了三炷香,然後纔給王爺施了福禮,道:“公爹有什麼大可以直接問,婉容定然知無不言。”
“跪下!”
蕭婉容看着語氣不善的王爺,嘆息一聲之後緩緩跪了下來。其中徐莊想說話,蕭婉容暗自給她搖了搖頭:王爺正在氣頭上,又何必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節上和他過不起,惹惱了他,對目前的形勢來說並無好處。
徐莊看懂了蕭婉容的意思,暗自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阻止。
蕭婉容乖巧的跪了下來,徐莊便示意王爺詢問。
王爺也沒客氣,直接就問蕭婉容道:“你覺得目前是立世子爺的時候嗎?”
這話問得刁鑽,蕭婉容幾乎都愣住了,原本是在說老祖宗的死,怎的又繞到了該不該立世子上面?
蕭婉容愁眉不展,徐莊已經開了口:“父王這……”
“本王沒問你!”
“可是……”
“再敢阻擾本王問案你就本王滾出去!”
徐莊無法,只得閉嘴。
王爺就又將鷹隼般銳利的眸光看準了蕭婉容:“實話實話,當有一句虛言,便賞你三十皮爪籬。”
王爺不會無端問起立世子的事情,他既然問了那老祖宗的死就肯定和世子之位有關?或許,他們掌握的證據中就有爭世子之位這一說?
蕭婉容心思轉得飛快,在王爺惱怒再次發問之前終於想好了說辭。
她說:“公爹正直壯年,朝上朝下影響力都頗爲盛大,這時候立不立世子其實關係都不大。左右王府還有您撐着,立了世子也不過是跟在您身邊學習,不立世子不也能跟在您身邊受教導嗎?
如此,立,不過是定了人選,不立也沒有大礙!”
“是嗎?”
聽了這個回答,王爺的語氣卻更加陰森恐怖起來,很顯然,她對蕭婉容的說辭,半個字都不相信。
“是!”
“大膽!”
王爺將手邊茶盞抓起摔在蕭婉容身上,罵道:“真想受那三十皮爪籬是不是?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說實話,立刻拉下去打了再問。”
看着蕭婉容額角流血,一身是水,徐莊蹭的站了起來。
“怎麼,你想造反?”王爺語氣中全是質問,一雙眼睛只有危險。
徐莊要說話,蕭婉容趕緊搶在前面說話:“公爹讓妾身說心裡話,如今妾身說了,公爹又要賞皮爪籬。若是如此,公爹不如告訴妾身你想聽什麼樣的話,妾身直接說了就是。
假如公爹根本什麼都不想聽,完全是想按您的意思發落了妾身,那今天的案子也沒有要審的必要,您直接發落了妾身就是。”
蕭婉容表情堅決,語氣強硬半點都沒有要退步的意思。
王爺原本氣怒得不行,可看着蕭婉容坦蕩蕩的眼睛,所有怒氣竟都出奇的被壓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重新道:“你以前或許真是這樣的想法,可如今呢?那天朝堂上發生的一切你都親眼所見。
本王是四皇子一黨,太子從來都清楚得很。如今四皇子落難,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翻盤,太子就算心胸再寬闊也絕對不會再重用本王,相反,徐莊和太子倒是有不輕的交情,你說,這種情況下,該立誰爲世子爺呢?”
蕭婉容就淡淡的笑了,她說:“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公爹身子還壯碩得很,就算現在立了世子爺,有王爺在上面壓着,區區世子又能挑什麼大梁?”
“你……”
“公爹別惱,您要聽實話,妾身自然也只能說實話,就算言語間冒犯了您,也請您聽完所有心裡話之後再發落妾身。”
與此同時,徐莊也用眼神瞪住了想要說話的惡徐恪。
王爺氣得胸口起伏,卻也強忍着,擡手示意她接着說。
蕭婉容便不客氣的接着道:“要說目前的形勢,公爹您就算再是四皇子黨也一定能保王府上下平安無虞,不爲別的,只爲您的輩分在那裡擺着,太子就算心裡再不舒服也絕對不敢在明面上對付你。
至於重用……”
蕭婉容在這裡停頓了下,看見王爺重新將怒氣壓了下去陷入沉思,她才又接着道:“若真是太子上位,公爹自然不會太被重用……
”
“所以,爲了王府的前途着想,本王現在就該立徐莊爲世子爺,並在恰當的時機退位讓賢……”
“你肯讓,三爺還不一定肯接這爛攤子!”
蕭婉容突然嚴厲起來,強勢打斷王爺的話,疾言厲色道:“三爺既然已經入了太子殿下的眼,那他往後飛黃騰達難道還要靠祖上的爵位?
論輩分,太子得叫三爺一聲皇叔,論功勞,三爺替他收拾了最有競爭力的四皇子,這樣的情況下,太子繼位,三爺還愁一個親王爵位?
就算一時間到不了親王的地步,憑着太子對三爺的信任,假以時日難道還到不了?
迴轉身來說?因爲王爺您站錯了隊,如今四皇子失勢,咱們王府很可能要走向衰落。現在是你們要靠三爺從新得勢。
可三爺憑什麼要幫你們?三爺分明就是嫡長子,他的目前更是您的原配正妻。可他都快而立之年了,您在老祖宗一再保他爲世子爺的情況下都不肯立他,現在要用他了他難道就那麼情願被你們用?”
這話算得上大逆不道,可王爺聽在耳中卻出奇平靜。
蕭婉容說話的時候他一直認真看着蕭婉容的神色,這長長的一席話說下來,他竟然沒發現蕭婉容有半點違心的痕跡。
難道,老祖宗的死當真還有蹊蹺?若蕭婉容當真是這個心思,她有何必因爲老祖宗不肯逼着本王立徐莊爲世子而要了她性命?
徐恪看出王爺的猶豫,心裡暗叫不好,趕緊跳出來勸道:“父王莫上了那個賤人的當,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會演戲。
況且她的動機和心思早就攘攘得人盡皆知,滿府的奴才都可以作證。她現在說這些話,一定是事發之後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故意這樣說好削弱您的疑心。”
“四弟你慌什麼……”
徐莊才說了這麼一句,徐恪就立馬火急火燎的反駁。他用力的看着王爺,皺眉道:“她們說的都是太子得勢的情況,可現在根本沒成定局,四皇子也只是被關在宗人府。
萬一四皇子成功翻盤,那咱們府上的形勢又是什麼?
你別忘了那丫鬟的話,他們根本就是爲保萬無一失,所以才這樣喪盡天良。”
他指的是那些丫鬟的供詞,說的就是蕭婉容怕朝堂上情況有變,爲防萬無一失所以纔來逼迫老祖宗現在就用性命威脅王爺,讓王爺現在就立徐莊爲世子。
結果老祖宗顧着大局,也念着母子情分,所以一口回絕了不說還讓他們再也不要提,不然就會將她們威脅老祖宗的事情告訴王爺。
蕭婉容的人惱羞成怒,直接要了老祖宗的命。
人證物證聚在,動機也相當明顯,甚至於蕭婉容的幾個心腹都被抓了個正着,這樣的情況下又怎麼能容蕭婉容狡辯?
“這是實話?”王爺的神情從新冷了下來,他看着蕭婉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個死人一樣。
“將錦書帶上來,本王今天倒要看看,兩相對質,你們還能玩兒出什麼花來?”王爺怒氣很甚,趁着去帶錦書的空檔,再次對着蕭婉容發狠:“你記住了,證實你說的不是真心話之後,本王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從來就沒有人敢戲耍本王,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