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證據就能如何?”
蕭婉容突然打斷錦書,滿臉嚴厲的看着錦書的眼睛道:“你多想想之後再回答本夫人,你是穩重的人,遇事向來思慮周全,若因爲一點冤枉和不甘心就矇蔽了你的眼睛,那本夫人往後交代你辦事,也該多想一些了。”
她嚴厲不是因爲錦書衝動,而是因爲對錦書寄予了厚望。
形勢越來越複雜,往後要面對的事情越來越驚險複雜,錦書要是沒有韌性不懂忍耐,那以後的很多事情,只怕她都不能勝任。
幾個丫頭被蕭婉容突然的嚴厲驚得一愣,錦書尤其詫異。
不過很快,他們就慚愧得低下了頭。
錦書更是慚愧得雙頰通紅:“是奴婢疏忽了,請夫人責罰!”
“那你說說看是怎樣疏忽了?”
錦書又想了片刻,然後才慎重的開口道:“錦繡從小就跟着老祖宗,全家都受着老祖宗的恩惠,她便是丟了自己性命也絕對不會去害老祖宗,若是她知道老祖宗的死因,一定不會包庇兇手。”
看錦書停了下來,蕭婉容也沒立馬發表評論,而是問她:“還有要補充的嗎?”
錦書呷了口茶潤喉,然後又小心的接着道:“錦繡之所以在王爺面前指證奴婢,那是因爲她認定了奴婢去找老祖宗沒安好心,也認定了老祖宗的死和夫人您脫不了干係。
所以,就算奴婢冒着危險去解釋,她也一定不會聽,就算她想到什麼也絕對不會貿然告訴奴婢,奴婢去找錦繡,根本就是徒勞。”
錦書停了一下,然後眉頭緊皺:“錯了,不是徒勞無功而是很危險。錦繡若對夫人您存了仇恨的心,不管奴婢是在哪裡見到錦繡,她都一定會想辦法對奴婢和夫人您不利,奴婢依着以往對錦繡的印象輕信於她,說不定就爲夫人引來麻煩甚至危險。”
越說,錦書越覺得心驚,她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又多喝了好幾口茶水才讓情緒穩定下來。
“若是錦繡也察覺到了老祖宗的死另有隱情,憑她對老祖宗的忠心,一定會想辦法去查,可她一個奴婢其實並做不了什麼,這樣她就需要助力。
奴婢要是去找她,她肯定以爲找到了出路,她會不停的在王府找證據,王府現在幾乎已經成了徐恪的天下,錦繡要是一無所知老實行事也就罷了,要是膽敢去查徐恪,她一定會被害。
主子要害奴婢簡直就太輕鬆了,一個奴婢,隨便找個藉口就能要了她全家性命。”
說完這些,錦書一雙手已經冰涼,小桃和豆蔻聽着,也是背脊流汗。
“那怎麼辦?錦繡是咱們唯一的出路了。虞美人中了張王妃的毒,她絕對不會背叛張王妃將實情說出來,柳兒倒是有心背叛,可她一直臥病在牀,對府上的事情並不瞭解,要去抓徐恪的把柄也得靠查。
先前徐莊就已經對柳兒起了疑心,她要是去查,被徐恪發現也一樣不會放過她。”
小桃雙手緊握成拳,雙眉更是緊緊皺起。雖然她是無心,可老祖宗就是死在她喂的毒藥上,儘管蕭婉容和徐莊都沒有怎麼怪她,可她自己心裡根本過意不去,時時刻刻都想抓到真的兇手,將那兇手千刀萬剮,爲老祖宗報仇,也替自己贖罪。
所以一聽到不能去找錦繡,更想着連柳兒都不能找,小桃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因爲激動雙頰都憋得潮紅。
蕭婉容理解
她的心情,所以對她又比錦書寬容一些。
“事情出了,其實最難受的不是你們也不是本夫人,最難受的是三爺!”蕭婉容將手中白癡瓊花的茶盞放回托盤,然後認真的看着三個丫頭道——
“三爺年幼喪母,不是老祖宗一心護着,他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頭才能長大。三爺對老祖宗的感情,只怕比對王爺還深。
老祖宗走得不明不白,三爺能甘心嗎?沒抓到真的兇手,三爺能甘心嗎?被那兇手害得連送老祖宗一程都沒資格,三爺會是什麼心情?
不僅不能爲老祖宗送終,甚至還會被族中除名,這些加註在三爺身上的痛苦,他便是能一直忍着,難道還能就這麼算了?
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就算可以饒恕對方加註在咱們身上的痛苦,那老祖宗的仇呢?什麼都不做的話,老祖宗在下面怎麼瞑目?”
想起當天的情景,所有人都心疼徐莊,三個丫頭沉默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蕭婉容嘆了口氣,然後又語重心長問他們:“可你們看三爺在做什麼?別攆出王府之後,他可過問過王府的事情?可派人去追查過老祖宗的死因?可設法去聯繫過王府裡的人?”
三個丫頭都是搖頭,她們皺着眉頭,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有人知道三爺爲什麼不過問也不去清查嗎?”
三人都是搖頭,豆蔻搖到一半試探着道:“難道是因爲朝堂上有要事,國事大於家事,三爺是想先平定了天下,再來報家仇?”
“也對,也不對!”
蕭婉容也不繼續賣關子,直接解釋道:“因爲三爺比誰都清楚真正的兇手是誰,他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所以他沒必要投入人力物力去查。
不僅如此,他還清楚就算現在將所有證據都拿出來,咱們也奈何不了真兇。因爲王府終究是王爺說了算,只要王爺不相信,所有的證據都能變成僞證,假如王爺想袒護,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可以化了。
既然這樣,那他爲什麼要放着大事不辦,要在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上爲難自己呢?如果現在就將事情鬧出來,王爺主張人死不能復生,打徐恪幾十板子就完事,往後三爺又該以怎樣的名目再提此事呢?”
這樣一席話說下來,三個丫鬟都震驚了。
“證據都找到了,怎麼可能還會拿兇手沒有辦法?”
“是啊,王爺疼愛徐恪是沒有假,可他早就成了廢人,如今被三爺那樣一懲治更是沒有半點用處了,王爺難道還會不惜任何代價護着他?”
“就是,王府指望徐恪根本就指望不上?就算能指望上,老祖宗可是王爺的親孃,王爺一直孝順,知道真相之後怎麼可能放過兇手?
奴婢不相信王爺會那樣,絕對不相信!”
幾個丫鬟都很激動,說的也有些道理,可蕭婉容聽了,也只不過搖頭苦笑。
“我不知道王爺爲什麼要包庇徐恪,可事實上他就是包庇了,而且還一直在包庇!”
蕭婉容嘆了口氣,雖然很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在王爺那裡,她和徐莊都輸得徹底:“王爺生於皇宮,長於朝堂,爲官四十餘年,你們當真以爲徐恪那漏洞百出的計謀沒瞞過王爺的眼睛?
就算能瞞過,那靈堂內的審訊呢?你們一個個輪番上前解說當天的事情,就算不能將矛頭指向徐恪,也總能
讓王爺察覺到疑點,從而去抓住真兇吧?
可他那麼做了嗎?
你們仔細回想一下王爺當時的反應,對於疑點是什麼反應,說要去請豆蔻的妹妹過來作證的時候他又是什麼反應?
倘若不是對徐恪已經有了疑心,假如不是有心要包庇徐恪,他爲什麼不敢再接着審問,爲什麼突然那麼着急要置我等於死地?
對於老祖宗的死,王爺心中有數,可他選擇了保護兇手,拋棄三爺和我們。”
三個丫頭想反駁蕭婉容的話,可她們想了好久也沒能想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時間一點點過去,滿室寂靜中流淌着太過明顯的悲傷和絕望。
良久以後,錦書嘆了口氣,眼角更是溼潤:“奴婢知道了,往後不會再自作主張,更不會再提去找什麼證據,報什麼仇的話。
三爺……”
說起徐莊,這幾個丫頭心中都疼得不行,被親生父親誤會並攆出家門就已經殘忍得不行了,如今是被親爹活生生的傷害捨棄,那麼剔透的三爺,心裡該是怎樣的滋味?
蕭婉容也只是嘆息,她原本以爲自己早就看透了,早就明白了,所以絕對不會再因爲一個昏了頭的王爺傷心流淚,看說起這一茬,想起三爺爲王爺抓住利箭時手心流出的血,她的心就像被人死死抓在了手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三爺!
還好有我,還好你身邊還有我陪着你!
正在和太子談事的徐莊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知道爲什麼,原本疲憊不堪的心也因爲這一個噴嚏突然就溫柔起來。
“怎麼了?突然笑得那麼傻!”太子正說到關鍵處,見徐莊一個噴嚏後突然有些走神,不由得停下來打趣他。
在這個侄兒面前,徐莊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他非但沒有收了脣角的笑,反而坦言道:“想起了你三皇嬸,所以就笑了。”
“……”
太子竟無言以對!
反正也有些累了,太子索性停下來八卦徐莊:“聽說你被王爺攆出王府後就住進了三皇嬸家?怎麼樣,吃軟飯的滋味舒服嗎?”
徐莊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道:“還不錯,等你入贅了太子妃家就能體會那種美好了。”
“你才入贅!”
太子沒好氣的白了徐莊一眼,而後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不算很受傷。”
三爺知道太子指的是自己被趕出王府的事情,他心下一苦,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再有三天,老祖宗就該下葬了!”
徐莊這樣感嘆,傷感得無法形容。
太子知機的勸慰道:“論起來,本宮也該稱老祖宗一聲太奶奶,她的身後事本宮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這樣吧,落葬當天,但凡是京官不論品級皆得抽空去爲老祖宗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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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莊原本傷感的臉一下子明亮起來,他擡頭看着太子殿下,滿面都是感激:“微臣謝過太子。”
沒等徐莊跪到地上,太子已經一把扶住了他,溫言道:“三皇叔爲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本宮心裡明白得很。
三皇叔對本宮的恩德本宮記在了心裡,您放心,這輩子本宮絕不負三皇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