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容原打算安安靜靜的看戲,誰知道正準備寬衣卻有丫鬟過來敲門。
聽罷那丫鬟的說辭,蕭婉容便悠揚的嘆了口氣:“原本這種事情也該母親做主的,畢竟不是什麼好看的事情,鬧大了誰臉上又好看呢?”
那丫鬟臉上僵了一下,低了頭固執的候在一旁並不敢說話。
蕭婉容只想讓她把話傳給大夫人,便也沒有怎麼爲難,讓小桃重新爲她梳妝後便平平穩穩去了清漪閣。
大夫人以爲蕭婉容會怒氣沖天的來,畢竟誰被那麼惡毒的詛咒心中都要膈應。當蕭婉容從容安穩朝她行了禮,大夫人便疑惑的朝去請蕭婉容的丫鬟看去。
詢問的意思非常明顯:她怎麼是這副樣子?你沒把事情和她說清楚嗎?
那丫鬟趁着沒人注意,便挪到大夫人身邊將蕭婉容剛纔說的話仔細的說了,末了還加了一句:“奴婢去的時候,五小姐正在寬衣,聽奴婢說罷了話,臉上也沒有什麼吃驚的神色。想來這些事情她是早就知道了的。”
說到這裡,打量了蕭婉容恰到好處得挑不出半點錯的神色,猶豫了半晌還是在大夫人耳邊多了句嘴:“奴婢覺得五小姐如今凌厲多了,城府也深。夫人還是多斟酌些,別在紛亂中讓她鑽了空子。”
多次交手,大夫人又如何能體會不到蕭婉容的變化,她順着丫鬟的眼神朝蕭婉容看去,果然見她行止有度,面上不現半分惱色,反倒還乖巧體貼的去勸侯爺消氣。
果真是不消停的妖精。
大夫人暗罵了一句,突然有些後悔去叫了蕭婉容過來。
可事已至此,她總不好攆人。只得朝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丫鬟得令,行禮朝大夫人告退,完了往外退的時候,卻‘不小心’踩到了剛纔侯爺碾在腳下的菟絲草,腳下一絆,立馬狼狽的摔了個四蹄朝天。
在侯爺身邊坐下的大夫人立馬就沉了臉,喝罵道:“沒有體統,這麼個草團也能將你絆倒?如此沒有禮儀,自己下去領罰。”
丫鬟嚇得發抖,卻不敢辯駁,只起身出去領罰的時候,泄憤般的踢了那草團一腳,然後裡面便又‘湊巧’的露出節白綢,劉媽媽眼尖,趕忙上前撿起來遞給大夫人過目。
大夫人一看,臉色突然就白了起來,聲音都發了顫:“去將桂姨娘給我綁過來。”
知道又出了厭勝之事,桂姨娘便拉了蕭敬嫺過來,平日裡存下的金銀細軟全數交給了蕭敬嫺,而後絕望的道:“妮子,今晚的事情你不要管。五丫頭不甘心,這次是存了心要我的命。
我容貌盡毀,又被侯爺厭棄,便是留了一條命也只能被人作踐着活了。你莫爲我傷心,也別爲着我去觸侯爺的黴頭。要一條賤命,她要我給她就是。
你好生的活着,等嫁到了五皇子府中得了勢,有的是機會爲姨娘報仇,記住了,躲遠些,往後再爲姨娘報仇。”
蕭敬嫺早就哭成了淚人,再聽得桂姨娘交代後事一樣的喪氣話,更是八爪魚一樣的抱着桂姨娘,哭得肝腸寸斷:“我不許姨娘這樣,這原本就是蕭婉容那個賤人陷害的,認真查下去總能查出來端倪。姨娘你別擔心,我總能求了父親仔細去查。
再不濟還有大夫人呢,咱們幫着她辦事,她總也要護着咱們。我去求她,蕭婉容要分她的掌家大權,她也是
容不下蕭婉容的,女兒用了心去求,她一定會伸出援手。”
她哭得斷了腸,桂姨娘卻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原本就已經絕望的臉更帶了幾分厲色,把着蕭敬嫺的肩膀狠命的搖晃:“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不是?我叫你不要管,叫你好好的去繡自己的嫁妝。你聽見沒有?”
蕭敬嫺咬着脣一邊哭一邊搖頭,一雙手緊緊抓住桂姨娘的袖口,不斷地看着:“孃親,孃親。”
桂姨娘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她一把將蕭敬嫺推開,棱了眼睛道:“再不聽話,我便沒有你這個女兒。”
蕭敬嫺又是一陣哭,桂姨娘見她還不聽,便抓了妝臺上的髮釵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威脅道:“你是要逼我去死?”
“娘!”蕭敬嫺大叫着要往桂姨娘身上撲,桂姨娘果然就尖尖端刺進了自己脖頸,逼迫着蕭敬嫺不敢上前。
“大夫人才是你孃親,我是姨娘,上不得檯面的姨娘。”她臉色更加陰沉,看蕭敬嫺釘住了不發,才又開口吩咐:“打從現在起,你要記住你只靠得住自己,只靠的住侯爺。別人,誰都不要相信,知道了嗎?”
蕭敬嫺怕桂姨娘當真做傻事,只得順從的一邊點頭一邊哭:“我什麼都聽姨娘的,姨娘快將簪子放下來,女兒求你了。”
見蕭敬嫺應了,桂姨娘這才鬆了口氣,她將簪子收回袖袋,而後猛然上前一把將蕭敬嫺按進懷裡,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一般:“姨娘的乖妮子,你答應姨娘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安安靜靜的繡嫁妝,好好生生的出嫁。
無論大夫人和蕭婉容如何的鬥,你都不要參與分毫。你要忍,要等,等在五皇子府立穩了腳,再回來替姨娘報仇,好不好?”
蕭敬嫺在桂姨娘懷裡哭得說不出話,正要開口去勸,就見劉媽媽帶了讓人闖進來,半點規矩都沒有的開了口:“大小姐還請讓開,奴才們得帶了桂姨娘去侯爺跟前回話。”
神經原本就脆弱得不行的蕭敬嫺立馬尖利起來,推開桂姨娘的懷抱,強硬的擋在了桂姨娘面前,一張臉更是寫滿了狠戾:“我姨娘累了要歇息,又有什麼事問我也是一樣,我和你們走。”
話音剛落,就被桂姨娘推到身後,厲聲喝道:“才和你說的,你都忘了?”
“姨娘。”蕭敬嫺啞着嗓子肝腸寸斷的喊,桂姨娘聽着淚水也掉了下來。
她從狀態上抓了一把金銀首飾塞進劉媽媽手裡,一臉是淚的哀求道:“媽媽慈悲,我這一去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求你靜候片刻,讓我再和大小姐說兩句話。”
劉媽媽掂了掂首飾的重量而後一默眼,帶着幾個婆子立在了外頭。
桂姨娘淚眼花花的看着蕭敬嫺而後突然就跪了下去:“妮子,我求你,答應姨娘,還有幾個月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你一定要沉住了氣。”
蕭敬嫺也跪了下來,哭得聲音嘶啞:“還沒到那個地步呢,還沒到。”
“你究竟答應不答應?”桂姨娘推開她,重新站了起來:“你若是不答應,我便是做鬼都不安生。”
“我答應,姨娘你別說這樣的話,我求你別說……”
見她答應了,桂姨娘又將她摟進懷裡,心呀肝的叫了一通,還要多叮囑些,外面劉媽媽就咳嗽了起來。
桂姨娘又緊緊的抱了抱蕭敬嫺,而後
留戀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決絕的走了。
蕭敬嫺哭着追了出去,桂姨娘一個眼神瞪來,朝她喊着:“你答應了我的,你答應了的。”她便腳下生根,半步都挪不開。
等到了正廳,桂姨娘反而平靜了下來。
她看着滿地的血水,又淡漠的掃了眼橫亙在地上破敗有血腥的胎盤一眼。繼而嘲諷的看了看一臉青紫的侯爺,有看了看臉色陰沉得要滴水的大夫人,最後卻將延眼睛安在了低頭喝茶的蕭婉容身上。
她就那樣瞪着蕭婉容,魔怔了一般連眼都不眨一下,直到蕭婉容放下茶盞淡淡的朝她掃過一眼,她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是說不出的輕蔑:“妾身當五小姐多高明,原來也就才這點手段。”
蕭婉容不解,疑惑的朝她看去。
桂姨娘卻又錯開了眼,直勾勾的看向大夫人道:“若是沒有猜錯,那白綢上不止有詛咒五小姐的,還有侯爺的名諱八字吧。大夫人捏着這個,是準備怎麼罰妾身呢?”
那語氣太過輕佻,太過漫不經心,好像承認了事情是她做下的,卻又讓給人一種明明不是她,她卻不得不認的感覺。
一股惡寒從蕭婉容腳底生起,讓她身上瞬間就生滿了雞皮疙瘩。
“情況不太好,桂姨娘受了這一系列的打擊恐怕是受不住了,你去提醒着邊上的小廝,讓他們多驚醒着點,別鬧出了人命。”
蕭婉容側頭吩咐錦書,看錦書沉穩的去了,心裡竟然也沒有好受一些,反而一顆心來來回回的跳個不停,總覺得要出事。
錦書細步過去,正低頭和守在門口的小廝說話。桂姨娘卻又不和大夫人糾纏了,只用一雙明晃晃的眼睛看着侯爺,滿臉譏笑的道:“妾身跟了您一輩子,挖心掏肺的哄你開心。你難受了,我出盡洋相的哄你,你生病了,我沒日沒夜在牀頭熬着照顧你,恨不得自己替了你。
到頭來,你竟相信我會用厭勝之術詛咒你。我只問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能得到什麼好?敬嫺能得到什麼好?可你不想,五小姐一鬧,大夫人一纏,我就成了壞人,我就是要害你們。”
大夫人沉了臉,緊皺着眉頭打斷:“住口,事情還沒分明,你喊什麼冤枉。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好生的說,查清楚了你當真委屈,本夫人和侯爺自然會補償你。”
桂姨娘朝大夫人狠狠的呸了一口,張狂的直接將口水呸在了大夫人的臉上:“指望你這樣的毒婦,我還不如自己死了乾淨。”
口水吐出來的時候蕭婉容就覺得大事不好,趕忙去拉侯爺的袖子勸道:“桂姨娘魔怔了,現在不是查事情的時候,父親……”
話還沒有說完,桂姨娘竟就傲慢又狠辣的盯住侯爺的面門,萬分淒厲的高喊着:“我是冤枉的,不曾弄過巫蠱,不曾使過厭勝之術,便連五丫頭的花房也不是我使人糟蹋的。侯爺,我冤枉,我死了也不服氣。”
她大喊着,身手敏捷的躲過受大夫人指使來捉她的老媽子,迎着蕭婉容驚恐又焦急的眼神一頭撞向了廊下的石柱。
於是,受不過內心煎熬匆匆趕來的蕭敬嫺,隔了老遠就看見桂姨娘尋死。她一張臉立馬漲成了豬肝色,再顧不得半點庶女形象不要命的撒腿往這邊跑,原本就哭啞了的嗓子裡,發出怨鬼般淒厲的叫喊:“孃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