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害怕當真被蕭婉容扎啞,李家媳婦翻滾得非常威猛,然後用力一大就從桌子上掉了下來。
桌面離地三尺有餘,這一下摔得頗重。可她想着周嬤嬤說的天塌下來也不能醒的話,便將所有的疼痛都忘在了腦後。
一個打滾從地上爬了起來,偷眼看見周嬤嬤陰雲密佈的臉,心裡猶如天塌地陷一般。
她又心虛的去看蕭婉容,見她並沒有如周嬤嬤一般的狠戾,便抱着賭一賭的心態膝行過去抱住了蕭婉容的腿,狠命哭道:“小姐饒命,奴婢早就醒了,不過是怕小姐責罵才一直的沒有睜眼,奴婢知道錯了,往後再不敢了。”
看李家媳婦一醒過來的就去抱蕭婉容的腿,大夫人又在心裡重新問候了李家媳婦祖宗十八代一遍。
蕭婉容卻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處理李家媳婦的時候,她親和的扶了李家媳婦起來,又讓豆蔻拿了乾淨手絹的過來幫的李家媳婦擦眼淚。
等做足了親和姿態,李家媳婦的情緒也稍微平穩下來,蕭婉容才坐到了豆蔻端出來的桃木平凳上,嚴肅而溫和對李家媳婦道:“你原本也沒犯什麼大錯,如今拿了鑰匙開了庫房,領着嬤嬤們按單子拿了物品,也就萬事大吉,哪裡就存在饒命不饒命的?”
婆子們覺得蕭婉容並非傳言中那樣不講理,出來的時間也當真長了些,於是也都幫腔着朝李家媳婦喊道:“原本就因爲你昏迷才誤事的,現在既然醒了,便趕緊開了庫房吧,姨娘還等着東西呢。”
大夫人眼睛微眯,頗具警告意味的看着李家媳婦,一如既往的笑得端莊大方:“婆子們說得對,趕緊開了庫房兌了東西事情也就了結了,若這庫房開不了只怕沒有人能保得住你。”
這絕對是反話,當初的周嬤嬤讓她昏迷,又拿了她的鑰匙目的不就是要讓婆子們鬧蕭婉容,讓姨娘們對蕭婉容不滿嗎?
如果開了庫房事情平息,那大夫人布的局作廢了不算,還讓蕭婉容一戰成名,給大家她會按制辦事,絕不苛刻拿捏人的好印象。
李家媳婦打了個寒戰,對上蕭婉容笑眯眯含了殷切的眼神,她都恨不得自己此時真的暈死過去。
可她沒有暈,蕭婉容也絕不可能容忍她暈。
見她愣在當場不說話,蕭婉容又開口催道:“還杵着做什麼?婆子們已經等了好久,難不成你要讓她們繼續等下去。”
大冷的天,李家婆子卻汗溼了後背。
她手摸着腰間放鑰匙的地方,嘴裡卻似吃了黃連一般的發苦,她偏過頭不敢去看蕭婉容的眼睛,戰戰兢兢的小聲道:“奴婢的鑰匙,鑰匙……”
“鑰匙怎麼了?”蕭婉容收了臉上的笑,嚴肅而威嚴的看着李家媳婦道:“庫房管事若管不好鑰匙,那也就沒資格再呆在庫房了。
還有,如今物品沒有清點,你的鑰匙卻丟了。倘若最後清點出來東西沒有出入也就罷了,可若有一絲一毫的差錯,那都得你自己來賠,賣兒賣女也得賠。”
如此一嚇,李家媳婦倒不敢說謊了,可她也不敢得罪大夫人,進退都是死,讓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纔好。
此時,大夫人卻發了話,她嚴厲的看着蕭婉容,不悅的開口道:“好好的姑娘家,如何開口就是要賣人兒女?我蕭家規矩森嚴可也重情重義,這賣人兒女的事情可從來都不曾有過。”
這是告訴李家媳婦:你放心,就算要賠東西也有本夫人頂着,包括庫房在內這侯府都還是本夫人當家。
“是啊,侯府逼着奴婢們賣兒賣女的情況當真沒有,可……”蕭婉容也不着急,停頓半晌之後就認真的看着大夫人
的眼睛,平和而溫婉的道:“女兒也不過是打個比方,庫房無故丟東西,掌事的自然得賠,賠多少用什麼來賠會不會被逼賣兒賣女,那都是掌事家的自己的事情。”
她看見的大夫人的眼中有看見勝利的希望,又看見李家媳婦朝大夫人投去了滿含希望的眼神。
於是,蕭婉容又接着補刀:“當然,侯府總歸是母親當家,您若是大發慈悲不去追究李家媳婦的責任,就算丟了東西也不用李家媳婦賠,女兒自然不會有意見。
不過母親公正是出了名的,您能饒得了一個李家媳婦,自然也不會和旁的犯了錯的奴才計較。女兒往後若出了紕漏,也請母親對女兒同樣寬容。”
這幾乎就將大夫人逼進了死衚衕,要李家媳婦不說出鑰匙的下落,就得承諾所有的後果由她來擔。
可若當着衆人的面饒恕了李家媳婦丟鑰匙,甚至庫房丟東西的過錯,那她往後用什麼去的懲戒犯了錯的奴僕,又要用什麼手段才能將蕭婉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兩害相較取其輕,大夫人心裡就算嘔出了血,唯一思量也只得將李家媳婦推出去。
“國有法,家有規,犯錯了就該挨罰,便是念着人情世故本夫人也決不能姑息了誰半分。”她嚴厲的看着蕭婉容的眼睛,而後頗帶警告意味的道:“你雖然是我疼在心坎上的親閨女,做事也當小心謹慎。若當真犯了大錯,母親顧着規矩也定是保不了你。”
蕭婉容在心裡罵了聲虛僞,面上卻不敢顯分毫。
她規規矩矩的朝大夫人行禮稱是,再起來之後,蕭婉容看向李家媳婦的眼神就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大夫人的話你可聽明白了,鑰匙在哪裡你可得仔細的想,若是想不起來,丟了差事不說,倘若丟了東西,只怕你當真是用命都賠不起。”
她故意施展威壓,所以聲音滾雷一般,敲在人心頭瞬間讓人覺得被奪了心魄一般。
李家媳婦絕望的軟倒在地,神情悲涼的想了半晌,終究抵不過蕭婉容的逼視,伸出食指往周嬤嬤身上一指,無精打采的道:“奴婢一早就將鑰匙交給周嬤嬤,如今鑰匙在哪裡,恐怕只有周嬤嬤知道。”
大夫人說完話之後就低頭把玩着掛在腰間的一方鳳凰銜珠玉佩,再不看場中衆人一眼。
若周嬤嬤連這點場面都應付不了,她也不配當庫房的一把手,更配不上當自己的心腹。這樣的人,蕭婉容能替她收拾了還省得髒了她自己的手。
周嬤嬤擡頭看着眼前情景,立馬就知道大夫人不會保她。可她也不慌,內宅爭鬥幾十年她怎麼可能這點防範都沒有?
於是,還沒等蕭婉容開口問,周嬤嬤就猛然一巴掌拍了腦袋,而後拉住小信驚問道:“你竟還沒把鑰匙還給的李家媳婦嗎?我走之前不是就給了你了?”
問完小信,又諂笑着去看蕭婉容,腆着臉解釋道:“奴婢一早要查探分庫房,所以拿了鑰匙過去,後來大夫人吩咐老奴和小姐對賬,老奴不敢耽擱,便將讓小信將鑰匙給李家媳婦送回去,誰知那孩子粗心,竟將這事情忘了。”
說完這話,也不等蕭婉容搭腔,又轉頭去訓小信:“你個粗心的渾貨,這麼大的事情都敢耽誤了,等這事瞭解了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小信無辜的朝她看來,周嬤嬤就朝她腰間使了眼色,接着罵道:“五小姐規矩嚴你也不是現在才知道了,還不快把鑰匙交出去自己去豆蔻姑娘那裡領罰。”
小信往腰間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串鑰匙。
瞬時,她恨不能嘔出一腔血來。可週嬤嬤勢大,她家的老子娘都還得仰仗周嬤嬤提拔,實在
不能得罪。
她只得顫巍巍的見鑰匙交了出來,而後渾身顫抖的跪在地上朝蕭婉容磕頭:“奴婢粗心誤事,求小姐饒過奴婢一回。”
蕭婉容將周嬤嬤的神情看在眼裡,自然知道小信冤枉。
可便是冤枉也不得不罰,誰讓她寧願賭自己心軟,也不願意將實情說出來呢?纔剛接手庫房,總要將自己的規矩立起來。
“既是和李家媳婦一樣的錯,便和李家媳婦受一樣的罰吧。”
看豆蔻將小信領了下去,蕭婉容又將鑰匙交給了李家媳婦,和顏悅色的道:“婆子們都等久了,還不快將東西發下去。”
李家媳婦只以爲自己再也摸不上庫房的鑰匙了,誰知道蕭婉容竟還讓她主事,一時間涕淚交加感動得不行,分毫不敢馬虎的帶了人按着單子去庫房搬東西。
一旁的大夫人輕呷了口茶水,輕而淡的冷哼了一聲,等婆子們領過了東西大夫人便也要告辭而去:“既然也沒鬧出事端,我便也回去歇着了。記住了,庫房關乎着府上所有人,半點都馬虎不得,你得事事當心。”
蕭婉容趕忙起身行禮,卻並不讓大夫人走:“事情還沒了結呢,母親何必着急。”
大夫人疑惑的看她,蕭婉容便接着道:“物品沒有清點姨娘們就來換過東西了,改明兒清點的時候要有出入便就誰都說不清。
恰好今天姨娘們領東西的時候母親都在,婆子們也都簽字畫過押了,母親看下是不是屬實,若是沒有問題,還麻煩母親也給女兒籤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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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了字,便不能趁機在物品上動手腳了。大夫人感嘆她的謹慎和細緻,卻也在心裡冷笑出了聲:還當是個多厲害的,原來也不過是隻紙老虎,庫房裡的那點東西,偷摸拿個一兩樣才值多少錢,本夫人壓根就沒看上眼。
她接過蕭婉容遞過來的單子,看也沒看就簽了字,而後轉身就走。
走到轉彎處的地方,偶然看見廊下有幾個貓食盆,她便住了腳步,轉身對蕭婉容道:“藥品、布匹最是的怕老鼠,所以庫房養了不少的貓。你可得讓人將那些貓伺候好了,不然老鼠竄了進來,問題可就大了。”
蕭婉容感激一笑,回道:“母親放心,庫房的事我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好像又想到了什麼,疑惑的看着大夫人問:“如今女兒管着庫房,若遇到了刁奴女兒能做主將她們換掉嗎?”
她能說不行嗎?
大夫人冷哼一聲,同樣笑得高深:“總不能無端換人,若當真有了錯處便是侯爺也攔不得你。”
蕭婉容的目光不經意的從周嬤嬤、小信和李家媳婦身上掃過,而後笑得甜美:“女兒要換人自然是要將她們的錯處擺在父母親面前的,庫房如今歸女兒管,女兒自然要盡心。”
這事,領過東西的婆子也三三兩兩的離開,一邊走一邊喜氣洋洋的道:“五小姐還當真有小姐的魄力。懲治刁奴手法狠戾,對待公事又嚴謹公正,這庫房在她手裡啊,姨娘們指不定還享福了。”
“是啊,性子也不像旁人傳的那樣暴虐,周嬤嬤那點伎倆是個人都能看明白,也難爲五小姐給她留着一張老臉沒有深究。”
“……”
她們說得小聲,大夫人卻聽了個明明白白。原本已經坦然接受計劃失敗的她,心裡像堵了千斤重石般難受,手也在袖中緊握了拳頭。
這才只是開始呢蕭婉容,你別得意得太早!
蕭婉容將她面上含義看得真切,依舊笑嘻嘻的看着大夫人眼睛,同樣用眼神回道:是啊,這才只是個開始呢,好戲還在後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