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人議論的這個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陳家祠。陳美珍正在河邊洗衣衫,聽到消息後,直接把衣衫一扔,讓人帶了句話回家後,往劉家村跑去。
她拼着一口氣,從陳家祠跑到劉家村,一路上她了很多很多。從小待她最好的是姐姐,如果劉家不要姐姐了,那她便將姐姐接回去。可若是娘要把姐姐趕出去的話,她便帶着姐姐離開家。
陳美珍依照記憶,一路跑到劉家舊宅。站在劉家的門外,看到家裡一片安靜,又想起來之前村裡人說的,桃花家已經搬家的事。隨手拉了一個人,問道:“桃花家在哪?”
很不巧,此刻她問的人是趙劉氏。對杜伊和桃花家心生怨恨的趙劉氏臉上帶着嘲諷之色:“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傻子的妹妹吧!”
陳美珍聞得此言,對着她的臉,就抓了過去:“你說誰是傻子。你再說一次,看我不抓花你的臉!”
趙劉氏沒想到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陳美珍,居然這麼的彪悍。臉上吃疼的她,擡腳照着陳美珍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腳,嘴裡罵罵咧咧:“本來就是個傻子,還說不得怎滴?不讓我,我還偏要說了。傻子,傻子,麗娘就是個傻子!”
陳美珍護姐,原本聽到姐姐出事,就心急如焚。此刻聽到這話,更是紅了眼。從地上爬起,對着趙劉氏就是一陣狂撓狠踢,嘴裡還不忘罵道:“我讓你嘴碎,我讓你不安好心,我讓你罵我姐,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嘴碎的。”
都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陳美珍現在就是豁出去了,把趙劉氏按到地上就是一陣狂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解氣一般。
趙劉氏的頭髮不知道掉了多少,偏生家裡人都下地去了,自家閨女也去幫忙洗衣衫了,沒有人可以幫到她。被陳美珍打的鼻青臉腫,心裡是真的怕了。
“救命,打死人了,救命啊……”
陳美珍出夠氣了,從地上趙劉氏的身上起來,拍拍雙手,冷哼一聲:“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罵我姐,看我不打死你!”
趙劉氏哪裡還敢回嘴,見陳美珍起來了,便跌跌撞撞的往家裡跑去。
劉家正是多事之時,家裡氣氛極其壓抑。聽到敲門聲,白梅面無表情的開了門,待看清門外是個狼狽的女子之後,問道:“請問你找誰!”
陳美珍一愣,隨即道:“這裡是桃花家嗎?”
“是的,不知姑娘是誰,來找何人?”白梅沒有見過陳美珍,又看到她頭髮凌亂,身上除了灰土,還有腳印,一時有些不確定。
“是就好,我姐姐是麗娘,聽說她出了點事,有些不放心,就過來看看。”陳美珍鬆了一口氣,這個家用了丫鬟,看來這劉家真是富貴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此不要姐姐。
劉氏對陳美珍的印象還算不錯,聽聞她來了,又想起麗娘以爲自己不行時,留下遺言的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在暗中觀看她。
“親家伯母,我聽聞姐姐出事了,不知道所謂何事?姐姐現在在哪?”
陳美珍見到劉氏,臉上急切的表情,再也掩不住了,當即紅了眼眶。
劉氏喉嚨一酸,拉着陳美珍,指了指屋內道:“她就在裡頭,現在情況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陳美珍有些膽怯,到了房門口,突然沒有勇氣推開了。她怕,怕見到姐姐不認識她了。
招弟在屋裡伺候麗娘,剛伺候她吃完午膳,端着東西出來,就看到門口的陳美珍。“美珍姐,你來了!”
因爲和桃花要好的關係,招弟是認識陳美珍的。見到她,心裡也很是複雜。
麗娘每天呆呆傻傻的,有人餵飯,她就吃。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在。
陳美珍還是進去了,當看到躺在牀上,雙眼無神的姐姐之後,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滴落。
“姐,我來了!”
麗娘聽到聲音後,眼珠子轉向妹妹所在方向,依舊不言不語。
“姐,你同我說句話啊……”
陳美珍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人撕裂了一般。老天爲何要這樣捉弄人,從小就不給姐姐幸福,好不容易嫁了人,相公和婆婆都好了,纔剛享沒兩年的福氣,就這樣了。
麗孃的直勾勾地看着陳美珍,眼裡出現沉思的模樣,半晌後,視線轉開了。
“姐,你看看我啊……是我啊,我是美珍,姐……”陳美珍發出低吼的聲音,眼淚越落越急,雙手咬着麗孃的雙肩,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她搖醒一般。
麗孃的目光再次看向妹妹,張了張嘴,道:“妹妹?不對,你不是我妹妹。我的那麼那麼那麼的小,妹妹,我的妹妹呢……”說罷這話,便開始找出找妹妹了。
招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心下一驚,隨即臉上綻放着喜悅的笑容,往門外跑去:“嬸子,嬸子,麗娘嫂子能說話了!”
劉氏剛到了杜伊的房裡,看到小寶乖巧的模樣,心下越發的憐惜起來。
招弟的話,她自是聽到了,連忙叫紫丁去請車大夫,自己則和招弟直接往麗孃的屋子裡去。
“妹妹,我的妹妹哪裡去了?”劉氏進房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眼眶一熱。這幾天,她終於聽到麗娘說話了,這算是一種進步嗎?
陳美珍顧不得那麼多,抱着麗娘嚶嚶直哭。她的姐姐,怎麼會這樣,爲何變成這樣?老天真是不公平,爲何要這般作弄人。
車大夫很快就來了,仔細檢查了一番之後,對着劉氏依舊搖搖頭。
原本還有些希望的劉氏,眼神再次暗了下來。
“姨,娘不要虎子了……嗚嗚嗚……她不和虎子說話,也不理虎子,嗚嗚嗚……”小虎子雖然聰明穩重,但到底是年紀小,正是要孃的時候。麗娘現在這個情況,令他感到極其無助。看到陳美珍的時候,自是抱着她的大腿,嗷嗷大哭起來。
陳美珍彎腰抱起小虎子,擦了擦他的淚道:“不會的,虎子要聽話,你娘只是累了,不會不要你的。你要相信你娘,
也要相信姨。”
小虎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許是哭累了,靠在陳美珍的懷裡,慢慢的閉上眼睛,睡着了。
“親家伯母,我姐的另外一個孩子呢?”陳美珍心裡掛念的還有這個。麗娘傻了,孩子還小,他們怎麼照顧?
“伊伊也在餵奶期,小寶就先讓伊伊一起照顧,倒也沒有什麼。你也過來瞧瞧,這孩子是他娘拼了命生下來的,倒也乖巧可愛!”
現在劉家的人,只有在看到小寶的時候,心裡纔會稍稍覺得安慰一些。
杜伊的奶水還算多,小寶又小,多餵養一個,也沒什麼。現在小寶和小帥的兩張搖籃牀並在一起,兩個娃兒關係良好,不吵也不鬧。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醒,默契良好。
“美珍,你來這裡,你娘知道嗎?”杜伊一看到陳美珍,就想起她娘和哥哥,反射性的問道。她實在不想那兩人到時候跑來找人,出什麼幺蛾子。
“我在河邊洗衣衫,一聽我姐出事,根本來不及回家。不過我有叫人和我娘說,她應該會知道的。”
美珍看到房子中間的兩張搖籃牀,一看就知道,哪個是小寶了。只見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抱起小寶,眼眶裡的淚,在低頭的那一瞬間,滴落而下。
“這孩子養得可真好,伊伊,謝謝你!”
“他也是我的侄兒,應該的!”杜伊笑笑,和車大夫說的學醫的事情,已經談得也差不多了。等學好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將麗娘醫治好。當然,這只是她的決心,能不能做到,還是另說。
“伊伊,你們家裡這麼忙,我打算留下來照顧小虎子和小寶。他們還這麼的小,我姐也需要人照顧。”
美珍在見到杜伊的那一刻,將自己心裡的決定說了出來。她知道,杜伊纔是這家的主心骨,做決定的都是她。只要她願意讓自己留下來,那其他人,絕對無二話。
她不能讓姐姐給這個家裡增加負擔,最後被休棄。更是不能讓姐姐的孩子,這麼小沒有娘照顧,長大以後和姐姐不親。雖然她知道劉家人不會待孩子不好,可就是不放心。
杜伊想起陳家母子,加上劉氏之前說的,麗娘讓二郎照顧陳美珍的事情,琢磨了一番,便對擡頭看向劉氏。
“娘,這事你的看法呢?”
劉氏倒是沒有對陳美珍不問自己,直接問杜伊而生氣。不過在陳美珍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你娘會同意嗎?若是你娘不同意,你會怎麼做?美珍,你還小。你姐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若是一輩子都好不起來,你要這樣浪費自己一輩子不成?”
劉氏其實有私心的,麗娘已經這樣了,兒子和孫子都需要人照顧。之前麗娘說的話,還猶如在耳。麗娘現在這樣,和廢人沒什麼區別。若是能讓陳美珍也嫁給二郎的話,是最好不過。
她和麗娘姐妹情深,以後即便是生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會虧待了小虎子和小寶。就算是麗娘以後好了,想必也會理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