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紅紅火火。
整個連親王府熱鬧非凡。
文武百官帶着家眷紛紛拿着厚禮上了門,楚連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着翹首以望。
一輛紅色的四人擡轎子邁過門口的火盆,逐漸出現在了滿園賓客的面前。
江靈歌和楚涼夜穿着一身十分正式的龍袍鳳袍坐在大殿前面。
百官的恭賀聲此起彼伏,整個場面十分壯闊,暮兒被人牽着紅綢。將另外一端放在楚連潯的手中。
所有的禮節都有媒婆忙碌着,暮兒低着頭。臉上一片嫣紅。
周圍的視線彷彿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腳下有些不穩。差點兒因爲緊張,一下子踩在了大紅色的喜服上。
這喜服是拖地的長擺樣式。還是江靈歌特意畫出來的,花了足足兩個月的時間,上百個繡娘一起才做好。
楚連潯一伸手,直接攬住了她的腰肢,一個用力,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
江靈歌嘴角一揚,在場所有大臣們開始起鬨:“好。好!”
那聲音震耳欲聾,不少人都站起來喝彩。
楚連潯一臉滿足的抱着自己的女人上了中間的空臺。
江靈歌和楚涼夜坐在前面,她小聲的問道:“楚涼夜。你和楚連潯誰大一點?”
“我!”
江靈歌笑道:“你不是不記得了嗎。難不成還知道自己的生辰年月?”
楚涼夜一本正經:“不記得,也比他大!”
強盜邏輯。
江靈歌一臉無語。卻也知道和他計較這個是分不出勝負的。
“還是大一點好,那我就是嫂子,這禮節我還是受得起的!”
楚涼夜彎了彎脣角:“誰說你受不起的?”
那邊司禮監的人已經開始喊了:“吉時已到,新人跪拜,一拜天地!”
江靈歌一臉羨慕的看着兩人,忍不住道:“我還沒有成過親呢!”
楚涼夜一愣,捏了捏她的臉。
“等今晚回去,我給你一個驚喜!”
江靈歌側眸看了他一眼,以往不管是她的驚喜還是他的,好像最後都是有驚無喜。
不過她也不在意,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的。
前方的兩個新人拜了天地,暮兒忽然拿着一杯茶走到江靈歌面前。
“如果不是得到姐姐相助,暮兒不會有今天,今日是暮兒大喜的日子,還請靈歌姐喝了這杯茶!”
江靈歌微微一笑,倒是沒有拒絕。
“祝福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嗯,還有別忘了我說的那些話!”
暮兒一回想起來,頓時臉色紅色。
好在有蓋頭蓋着,並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不過敬了茶以後,她一言不發的退了回去,就連放在一側的手背都是粉紅色的。
江靈歌嘴角揚了揚:“楚連潯,能娶到暮兒這麼個好媳婦,你也是好福氣!”
“拖娘娘和皇上洪福!”
兩人隨便客套了幾句,楚連潯將暮兒送入洞房。
鬧洞房這種事兒江靈歌還真沒做過,但是卻一點兒也不妨礙她的好奇心。
然後她就跟着不少人去了兩人的洞房。
一直折騰到半夜,這場喜劇才終於散場,江靈歌多喝了一點兒酒,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那張微微透着幾分粉色的臉頰十分誘人,一雙眸子都含着水霧。
然而,她倒是沒有醉。
頭腦清醒的江靈歌和楚涼夜坐着馬車回到皇宮。
人家的好事自然不能打擾,百官也都從宴會上散去,整個院落一下子清淨起來。
江靈歌輕輕靠在楚涼夜的肩膀上裝醉。
楚涼夜一隻手捏起她的一縷髮絲,放在手掌之間把玩,他眉眼之中閃過一道淺淺的笑意,然後勾起對方的下巴,落了一個極深的吻。
然後江靈歌被無奈憋醒了。
“到了!”
“到哪兒了?”
江靈歌迷迷糊糊的掀開簾子,雖然沒醉,但是夜色已深,她又疲憊起來,真的有些困了。
然而,馬車外面的景色卻讓她大吃一驚。
前方不過是最平常來的御花園,但是周圍到處掛着大紅色的喜字,這裡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影,她從馬車上下來以後,就連馬車都被帶走了。
花香四溢,在花園的中央擺着一個高臺。
檯面上是幾個牌位,上面鐫刻着兩人父母的名字。
江靈歌那邊的便是楚言和唐蓉,而楚涼夜那邊只有一個牌位,是一個女子的名字。
慕容家長媳柳氏明青之位。
牌位前方擺放着紅燭,在不遠處放置着一個高臺,高臺上有兩套喜服。
“我們兩個人的婚禮,你覺得怎麼樣?”
江靈歌做夢都沒想到,楚涼夜居然準備了這麼多。
她嘴角微微緊繃着,眼圈不由得有些熱。
雖然她的婚禮沒有人蔘加,但是卻包含着所有人的祝福。
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婚禮,這很好。
楚涼夜上前一步,直接將那大紅色的霞帔披在江靈歌的肩膀上,紅色的蓋頭蓋好,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好了,跟我來!”
楚涼夜也換好了紅袍,挽着江靈歌的手跪在燭臺面前的蒲團上。
“娘,如今兒臣已經完成了您的遺願,更找到心愛之人,希望您在天有靈,保護他們平安一生!”
江靈歌心中微動。
她看着檯面上自己父母的牌位,心中感嘆萬千。
她之前以爲他們並非自己親生父母,可如今知道真相以後,只覺得心口酸澀的厲害。
那種狠,也逐漸在心臟之間紮根。
“爹孃在上,女兒已經報仇雪恨,雖然前塵盡忘,不過終究沒有辜負父母的一番期盼,如今亂世以去,將來的西楚,必然會成爲泱泱大國!”
她神色之中滿是堅定。
楚涼夜側眸看了她一眼,輕輕喊道:“一拜天地!”
他拉着她一起磕頭。
不管是他還是她,這對他們來說都是第一次拜堂成親。
江靈歌眉眼之中滿是晶亮的笑意,那種喜悅難以言說。
雖然沒有那麼熱鬧的景象,可如今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幸福。
楚涼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送入洞房!”
江靈歌還沒準備好,就被人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然而纔剛走出御花園,就見到念念抱着平兒的手臂哭。
江靈歌掙扎着從楚涼夜的懷裡下來,臉頰更是酡紅,她有些擔心的看着念念,不由得問道:“平兒,念念怎麼了?”
平兒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小太子之前還好好的,剛剛去問了太醫,太醫說小太子很好,可是就是哭個不停!”
念念從來不愛哭,江靈歌連忙將他抱在懷裡。
“我去哄哄,你先下去休息吧!”
她身上還穿着大紅色的喜服,這樣抱着一個孩子多少有些怪異。
楚涼夜第一次感覺到了危機,雙眼落在被江靈歌一抱在懷裡就不哭的裡念念身上。
小念念頓時咧開嘴抱着孃親笑了起來。
楚涼夜無奈,只能帶着江靈歌和小念念回去休息。
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東西完全沒有用上,楚涼夜一覺醒來,就看到小念念手腳並用的抱着自己的孃親睡的舒舒服服。
心裡的嫉妒自不用說,好在楚涼夜沒有和一個小屁孩計較的打算,不過他倒是隱約感覺到,這小子很聰明。
明明才十五六個月的年紀,就已經能說不少話了,雖然還聽不太清楚,但是意思表達的很沒問題。
所以平常的時候,楚涼夜都將他放在汝娘那邊照顧,平兒也幫襯着,隨便教導他一些東西。
念念是太子,自然不能和普通的小孩一樣有一個十分自在的童年,他註定了要嚴謹律己一些。
畢竟,他的一切將來都是他的,而且楚涼夜可沒打算一輩子都好在皇位上。
以後的事情,還是交給後代來做比較好,反正他已經有了一個後代。
楚涼夜漆黑的雙眸之中滿是算計,盯着念念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隻上鉤的大灰狼。
“來人,將小太子抱到自己的宮殿之中休息!”
平兒立刻從外面走進來,得到命令以後,將睡的正香的小太子抱了起來。
一/夜過去,江靈歌酒氣消散。
她睜開雙眼,就看到念念抓着她的手指不鬆手的一幕。
楚涼夜十分自然的走到她面前,然後嘴角含笑的將念念輕柔的抱了起來。
“乖乖聽話,去吧!”
將念念哄走,楚涼夜直接將要起牀的江靈歌壓在身下:“靈歌,朕覺得,念念一個人太孤單了,長大以後也沒有個玩伴,不如在給他要個妹妹如何?”
江靈歌眨了眨眼睛:“這種事,還是等等吧!”
楚涼夜倒是沒有真的想要孩子,只是發泄一下被佔據了一整晚的不高興情緒罷了。
“可是朕已經等不及了!”
脣被重重捉住,江靈歌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沉/淪在一片海洋當中。
成西王被放在藥堂之中休息了足足半個月纔好。
而這段時間,江靈歌也受到了來自北涼的威脅。
那件事早就被皇宮之中的探子通報了出去,所以北涼國直接快馬加鞭的送來了一封書信。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要他們交出落雲流來。
然而,江靈歌連對方在哪兒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交。
兩國邊界的情況一瞬間緊張起來,周將軍從邊關來報,整個北涼正在調動大軍,準備隨時攻打西楚。
原本的盟約眼瞧着就要撕破,江靈歌卻並不着急。
因爲她知道,從西楚有了大炮的那一天起,北涼和東瞿,就勢必會和西楚有一戰。
只是讓江靈歌頭疼的是西楚的兵力。
半夜三更,她依舊坐在養心殿內看着周將軍從邊境遞上來的摺子,那上面將西楚現有的兵力分析了一下,還有北涼如今派出來的三十萬大軍。
大軍壓境,說不讓人着急是不可能的,好在如今西楚上下一條心,並沒有什麼內憂外患。
楚涼夜從旁邊走過來,給江靈歌換了一盞燈芯。
“還在看?蠟燭都快燃盡了,看的多了對眼睛不好!”
他一把將她面前的奏摺拿了下來。
江靈歌一愣,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我是在想,周將軍手下的十五萬大軍,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打不過對方三十萬,差了整整一倍的人數,更不要說以後還要面對東瞿的百萬雄師。”
楚涼夜輕輕挑眉。
“你就爲這個發愁?”
江靈歌見到他眉眼之中沒有一絲焦急之色,心中不由得安穩了幾分,她眨了眨眼睛,低聲問道:“怎麼,你有了好辦法?”
“解決的辦法當然有,你覺得現在的西楚,比北涼和東瞿好在哪兒嗎?”
好在哪兒?
喬芷倒是真的沒看出來。
“團結一心,前朝的那些老臣如今解甲歸田的很多,朝中都是一些朝氣蓬勃的新鮮血脈,如今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甘願爲你赴湯蹈火!”
江靈歌瞪大雙眼,眸子裡滿是亮色。
之前的積累果然不是沒有用的,現在的西楚皇城,堅固的就好像一個鐵桶。
“可是北涼和東瞿卻不盡然,東瞿國你也看過,皇室牢牢被夜家掌控在手中,當今皇上也不過是一個傀儡,如果能解開他的毒,你覺得他還願意被夜家人控制嗎?”
“原來你早就打了這麼個心思!”
江靈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涼夜。
“原來?”
楚涼夜眯了眯眸子,像是察覺到了江靈歌在說什麼:“以前我們去過東瞿嗎?”
一提到這裡,江靈歌又忘了楚涼夜已經失憶,當初的事情她就算提起來,他也不會知道了。
她剛想說什麼,卻見到楚涼夜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你怎麼了?”
明明身體好好的,可是最近楚涼夜卻頻頻出現頭暈頭痛的情況,就連她都束手無策。
人腦的構造實在是太過複雜,也難怪當年的慕容家會專門研究那麼長時間。
慕容家的人雖然身居高位者很多,但是普遍壽命都不太長,所以在醫療上比別的家族重視的多,也許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慕容夜纔有機會來到她的世界。
“沒什麼!”
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楚涼夜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神色,他將一張簡單的圖紙拿了出來,擺放在她面前。
“北涼新皇剛剛登基,根基根本不穩,前朝留下來的幾個皇子沒有一個服他,而他如今卻要帶兵打仗,明顯不是明智之舉!”
江靈歌的眼睛落在圖紙上。
這張圖上面,標註着北涼和東瞿皇室各個人名的分析圖,應該是楚涼夜最近讓人查到的東西。
江靈歌越看越心驚。
她一直都知道楚涼夜的爲人,可是當看到這些精密的算計之時,還是忍不住給跪了。
“所以,現在你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北涼大軍就會撤軍!”
江靈歌眼神閃了閃,緩緩擡起頭:“可是這一次雖然能夠撤退,可以後呢,涼夜,你有沒有一統天下的打算?”
楚涼夜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爲何非要當皇帝,但是現在有了你,這種事情我不太想去做!”
他倒是十分想要帶着江靈歌到處遊山玩水,最好小念念快點兒長大,能夠幫着父母承擔一下義務。
然而這種事兒還是隻能想想。
江靈歌側眸,忽然彎了彎脣角:“可是我想了!”
那雙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裡面藏着無窮的魔力。
楚涼夜有些詫異的看着江靈歌,抿着脣角有些不理解:“靈歌,你以前不是……”
“我覺得我以前的想法是錯誤的。如果沒有能夠站在頂峰的權利,又何談自由自在,我不想到時候自己的親人朋友有危險,卻又沒有能力去救!”
楚涼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江靈歌別過頭,這件事她想了很久很久,以前覺得楚涼夜太過功利,當皇帝的萬千困難對方不是不知道,可現在江靈歌卻感覺自己有些理解了。
沒有權利,身處在亂世之中,什麼都保護不了。
“如果當了皇帝還有無數身不由己呢?”
楚涼夜眯着雙眼看着江靈歌,卻沒想到江靈歌只是隨意一笑:“如果真是這樣,那隻能說是這個皇位的權利太小!”
楚涼夜的心中一顫。
確實如此,不管是以前楚哲,還是後來的他,即便是坐上了皇位又能如何,不是皇位的錯,只是他自己的權利太小。
如果能夠一手遮天,能夠讓所有人無條件服從,那麼,他這個皇位便是天。
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他垂首。
想通了這點,原本徘徊於心口的那一縷迷茫緩緩消散。
“靈歌,從你的口中,總能聽到那種讓我意料不到的話!”
所以,她就像是屬於他的靈藥,能將他心裡所有想不到的地方補充的滿滿當當。
他們就好像天造地設一樣,只要在一起,便能無所畏懼。
“當然,我這麼聰明,你不高興嗎?”
江靈歌輕輕挑眉。
楚涼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自然高興,還很自豪!”
內心被填充的滿滿的,楚涼夜感覺時間過的真快。
江靈歌將那圖紙放在一邊。
“既然你都有了計劃了,那我也不攔着你,只是我覺得,還是一網打盡的好!”
她垂下眸,目光之中劃過一道冷色。
如果不直接消滅源頭,怕是這種禍患永遠都會存在。
她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所以,她要爲自己的孩子還有西楚的未來考慮。
“從我將那些武器的圖紙,交給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了這個想法,涼夜,你不會怪我吧!”
怪?爲何要怪?
“如果不是你,西楚還是被人一碰就碎的蛋殼,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瓜分殆盡,就算沒有大炮,依舊是兩國盯了很久的肥肉,滅國不過是早晚的事!”
江靈歌神色放鬆了許多。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向着外面走去,如今夜色已經暗了,天空就像是蒙着一層黑幕。
楚涼夜陪在她身邊。
兩人仰起頭,看着天上的繁星,江靈歌的心從未有過的安寧。
“涼夜你說,將來咱們一統了天下,天下再無禍亂,你打算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就做什麼!”
江靈歌眉眼展開,心情很是愉悅。
很多事情一旦想通了,那堵在心口的疙瘩也就解開了。
空中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
江靈歌見到楚涼夜一伸手,將那隻灰色肥鳥放在手臂上。
鳥的腳上纏繞着一張字條,他緩緩展開,嘴角微微彎了彎。
江靈歌目光劃過一道好奇之色:“怎麼了?”
“上次不說了,夜家主去了夜城嗎?”
江靈歌點點頭:“然後呢?”
“他應該在夜城吃了不少苦頭,已經帶着人回去夜家了!”
江靈歌想到還在休養之中的唐妙,心裡一陣無奈,而且經過上次那件事,她對夜靖實在沒有什麼好感。
“回去了也好,不過他的蠱還沒有解開,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楚涼夜緩緩眯了眯眸子。
“我能解開東瞿皇帝的蠱,不過這需要一點兒時間,去東瞿一個來回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將你一個人留在京城,我放心不下!”
一聽到又要離開兩個月,江靈歌面色有些難看。
雖然不算長,可是上次的陰影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了。
“我和你一起去!”
楚涼夜一愣:“好,那就一起!”
雖然這樣一來西楚就沒了做主的人,不過楚連潯絕對是值得培養的幫手。
最重要的是都是經歷過一番生死的,很多事情都看的很開,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北涼國的大軍此時卻已經到了邊境。
朝堂之上立刻變得熱火朝天起來,不少大臣的心都隨着大軍壓境提了起來。
“皇上,如今西楚並沒有能夠派遣的精兵良將,萬一對方攻破了邊城……”
“是啊,皇上,要不要在民間徵兵?”
下方的主意五花八門,好在沒有人打算慫了。
楚涼夜一隻手撐着下巴,十分悠閒自在的坐在龍椅上聽着。
他忽然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
“朕打算御駕親征!”
這一句話,瞬間讓滿堂寂靜。
大殿之中的官員紛紛跪倒在地,一個個面色劇變:“皇上萬萬不可,您剛剛回來,穩定了民心,可若是再出事……”
那大臣連忙給了自己一個巴掌,他這話說的實在不吉利。
楚涼夜倒是沒有追究,他緩緩眯起雙眼,嘴角輕輕揚了起來:“朕會帶着皇后,御駕親征,攻打北涼,你們可還有什麼意義嗎?”
“攻打?”
這兩個字在大臣的口中加重,所有人剎那間聽懂了他的意思。
楚涼夜御駕親征,並非是給邊關支援,而是要將北涼攻打下來。
“皇上,咱們和北涼的兵力相差太大,就算能攻打下來,後面還有東瞿看着,這……”
“東瞿不會有時間來管北涼和西楚的事情!”
他脣角輕輕揚了起來,眼底的光芒卻深沉的將所有人的心思都盡收眼底。
“你們要做的,就是幫着朕守好一切後援,等朕回來,你們都算立下大功!”
這話說完,滿朝文武忽然就熱血澎湃起來。
“皇上威武!”
文武百官忽然間齊刷刷的跪倒一片,再也沒有一句意義。
既然皇上說攻打,那就是攻打。
他們還有什麼要質問的?
現在整個西楚,完全就是楚涼夜的一言堂,不管是黎民百姓,還是朝堂百官,全部都被身震懾的死死的。
再也不會有官員手握兵權不從皇命的情況,再也不會出現那種有膽子給皇上選秀的大臣。
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西楚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生死相隨,恩愛有加,容不下任何一個人插足。
就算背地裡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說江靈歌善妒的,也不敢真的當着別人的面提出來。
畢竟,當今皇后之前那一段時間的雷厲風行,已經讓震撼了所有人,足以證明,江靈歌絕對不是依附於男人的花瓶。
更何況,大炮都是皇后娘娘研究出來的。
誰敢不聽話,直接一炮轟了便是,還廢什麼事。
楚皇北行,皇后娘娘隨駕,那天從楚京出發的時候,整個皇城的百姓都出來相送。
兩人早就了足足一年的盛世和平,那個不知道天子是誰的朝代早就過去了。
現如今,西楚的百姓全部都對帝后心存感激。
因爲江靈歌不光將賦稅減免了許多,還將掌管民生的官員們都拎出來好好的教導了一番,她的記憶裡雖然接觸這方面的事情不太多,但是她只要提出一樣東西,自然有人下去試驗。
不然什麼事情都要江靈歌身體力行的全部做完,還要這些臣子幹什麼。
然後,那些大臣們果然不負她的期望,倒是將這件事做的有模有樣。
不管是下方土豆和地瓜的種子,還是興修水利,全部都比往年幹勁十足。
民富,國如何能不強?
大軍北上,楚涼夜和江靈歌身後追隨着百門大炮,十萬軍隊。
兩萬騎兵先行一步,糧草也押在了路上。
行軍十分艱苦,大多數都是路天席地的住着,軍中的制度十分嚴謹,一切井井有序。
臨走之時,江靈歌無奈將念念交給暮兒照顧。
如今念念已經十八個月,懂的很多,會說的話也很多,臨走的時候抱着江靈歌哭的很慘。
所以一路走了半個月,江靈歌還難以從那天的分別之中自拔出來。
天氣逐漸有些冷了,尤其是北涼邊境的方向。
不同於西楚的夏長冬短,北涼的冬天來的很早,臨行的時候,江靈歌身上帶了不少棉襖。
打仗哪裡是那樣容易的事情,沒準一出去就是幾年的時間,戰場上的風向瞬息萬變,誰也不能確保誰能一直勝利下去。
江靈歌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擔憂。
楚涼夜從軍帳外面走進來,身上還穿着銀白色的鎧甲,江靈歌側眸看着他,不由得笑了笑。
他穿着鎧甲的樣子還真是英氣威武,讓人一不開視線。
本來就俊美的臉,平添了一種屬於男人的味道,讓江靈歌心口悸動。
她走到門口,將手中的圍巾掛在他的脖子上。
“你以前總是穿着一件黑衣,爲什麼不換一種顏色?”
楚涼夜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臉:“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我覺得,應該是沾了血跡看不太清楚的緣故!”
江靈歌眉眼閃了閃:“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楚涼夜笑而不語,他垂眸看着江靈歌,眼神之中劃過一道淡淡的暗色。
他最近確實有些不妥。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頭疼的狀況越來越多,而且晚上十分喜歡做噩夢。
那些噩夢每一次都會讓他驚醒,可醒來的時候卻又不記得夢見了什麼。
“天黑了,好好休息吧,爭取早些回去!”
兩人沐浴更衣躺在牀上,楚涼夜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肢,卻沒有任何動作。
趕路就已經夠辛苦了,如果每天都做些什麼,江靈歌的身體根本吃不消。
緩緩合上雙眼,沒過多久,楚涼夜好像又進入了一種夢境。
那夢境很詭異,他此時彷彿已經變成了五歲的小孩。
不管手腳都是小的,身邊還有一個死死抱着他的美貌婦人。
四周一片明亮,他身處於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房門緊閉着,抓着他的女人的手在瑟瑟發抖。
隨後,他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鐵器交織的聲音。
喊殺聲,慘叫聲,距離的很近。
女人雙手包裹着他的小手,那張眉眼分明的臉和他平視着,女人蹲下,聲音有些顫抖的對着他道:“夜兒,你記住,你要聽孃的話,躲起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抓的他手腕發疼,略微有些麻木。
孩童的思想很簡單,他還小,他懂的不是很多。
“孃親,外面那些人,我們是要死了嗎?”
“不,你不會死,孃親不會讓你死,你聽着夜兒,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你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小小的身體被塞到了櫃子旁邊的一個小箱子裡。
那箱子上面有一個空隙,他乖巧的坐在裡面,卻順着那孔洞向外面看着。
大門被一腳踹開,那一瞬間發出的聲音,好像整個大殿都被真當了一下,小小的孩童瞪大驚恐純真的眼睛,想到孃親的吩咐,捂着嘴巴不敢發出聲音。
“將這女人抓起來,仔細的搜,看看這裡面還有沒有別人?”
“你……你這賤女人竟然敢咬我!”
他從那狹窄的孔洞中眼睜睜的看到,溫婉美貌的孃親,狠狠的咬着一個人的手腕,被人一巴掌打翻在地上,隨後有五六個人衝上去,撕碎了她的衣衫。
女子拼命的掙扎着,不會絲毫武功的她宛如砧板上的魚肉,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五歲的孩童彷彿已經呆住了,瞪大了那雙眼睛,手腳發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幾個穿着軍服的猥瑣之人折磨着他的孃親,將她一點點的撕碎。
慘烈的叫聲裡面卻夾雜着一抹笑聲,那一場折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孩童的眼睛已經紅腫佈滿血絲,卻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
因爲他要記住那幾個人的臉。
他渾身僵硬的躲在箱子裡,那幾個人發泄完了,看着他躺在地上渾身情紫狼狽,奄奄一息的你女人也沒了任何搜尋的性質。
“如果有人不可能不出來,應該是沒人了,咱們走!”
四周一片黑暗,燭火燃盡,只剩下慘白之中透着血紅的月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一切聲音都快消散了。
五歲的孩童略微有些踉蹌着從箱子裡爬出來,他睜大雙眼,四肢發軟無力,他跪爬到了婦人身邊。
婦人還沒有死,但是明顯已經不行了。
她看着他,卻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婉好看。
縱然滿臉的情紫紅腫,依舊掩飾不了那下方的絕代風華。
她略微有些顫抖的伸出手,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孩童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哭。
“娘娘……娘娘……”沙啞的,好像小貓一樣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徘徊,被洗劫一空的宮殿變得破舊無光。
“夜兒……”
女子的聲音已經破碎,完整的都沒有辦法說出來,她的手輕柔,卻沒有絲毫力氣。
身下已經被血色染透,她卻一邊笑着一邊道:“娘……本來想死的,但是我死了,他們……必然也會找到你,所以……娘不能死,娘……還有話要和你說……”
孩童不斷的點頭,他什麼說不出來,只覺得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然而,他還不懂得他的心臟爲什麼會這麼疼。
血肉翻卷的手忽然收緊了,女子的眼睛裡好像突然有了光。
“好好活着,活下去……慕容家沒有錯,娘也沒有錯,你要爲……要爲慕容家和孃親報仇……”
孩童不斷點頭,卻感覺到女子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女子看着虛空,嘴角的笑容逐漸消散:“將來如果有機會……娘很想和你父親……葬、葬在一起……”
那句話並非是對孩童說的,可是男孩卻將這句話牢牢的記了一輩子。
她娘要和他的父親葬在一起。
而他父親,是西楚皇帝親妹妹的兒子,因爲公主下嫁慕容家,所以他父親從小被冊封郡王,當年戰死之後因爲立下大功,承了公主的情,葬入了西楚皇陵。
他父母恩愛多年,母親爲了養育他,一個人辛苦的將他拉扯大,可是他父親因爲有公主的血脈所以免去了罪責,但是他和母親卻不行。
因爲她母親也是慕容家旁支一脈。
整個慕容家當年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那日五歲孩童從宮殿大門走出去的那一瞬間,只看到了漫天的血色,和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所以,楚涼夜從那時起,就有了一種心理上的阻礙,對身邊的女子很難有任何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