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這一句“接下來要做什麼”,潛臺詞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擺明了就是想好了要怎麼對付帝國人……但江澄澄一時間還是沒轉過彎來。
因爲她是很瞭解許時的,他要是想做什麼,尤其是這種整蠱搞人的事情,要麼就是連環扣,要麼就是一招制敵……可靠海神石這種東西能玩出什麼花來?
她擅長的是工程材料武器這些東西,彎彎繞反而沒那麼在行,哪怕上位之後也基本都是聽許時吩咐行事,管人就靠一招擺臭臉罷了,不是真的有什麼手段。
不過既然許時發話了,那她當然也很聽話,隨手選了一個紙團。
打開一看,上面畫着一朵小花。
“這是……鬱金香?”
她看了好一會纔想起這是什麼花,工科女是這樣的啦……尤其夜罪之城本來就是個沒什麼綠色的鋼鐵森林,能叫出名字都算是不容易了。
但這背後的意義她當然是不太明白,包括在場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這傢伙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這個嘛……”
許時也沒什麼裝神秘的意思,在場都是自己人,沒什麼不好解釋的。
鬱金香代表的,自然是前世近代歐羅巴三大泡沫事件的鬱金香泡沫,甚至根據記載,這還是前世最早的泡沫經濟事件。
當時的情況便是引進市場的新穎花卉鬱金香被人們異常瘋狂的搶購,之後引來投機分子入局後更是將價格哄擡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最終泡沫被戳破後鬧劇謝幕。
索性那時的當局及時出手,簡單而粗暴的解決了問題,否則的話,一地雞毛絕對會讓當時的海上霸主受到重創。
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復刻這一場事件。
只能說,華蘭帝國這片土壤太適合攢出這樣一場盛宴了——類似的社會架構,財富的不平衡……這種情況下,他原本的想法便是打個經濟戰之類的,畢竟通過這種方式將華蘭帝國攪個天翻地覆,長遠來看,效果絕對要比單純的武力征服要來的好。
尤其武力征服你還要考慮很多外界因素,比如最直接的就是程古劍。
哪怕再說他是個一手遮天的竊國權臣,通過之前的對話,許時也知道他心中的立場堅定,別說自己一個外來者了,哪怕對教廷他都保持着很深的敵意,真要是當面鑼對面鼓的撕破臉,他毫不懷疑對方會在第一時間下場。
而衆所周知,SS級的「升格者」,說一聲一人可抵千軍萬馬都毫不爲過——之前外公文盛魁在暴亂事件的表現,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事實是如果當時沒有自己領導,老爺子也絕對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最多再加點小小的幫助,就能很輕鬆的將其鎮壓下去。
包括你說夏可安,老阿姨當然沒有戰鬥力,但那只是專業不對口罷了,「預知未來」差到哪裡去了呢?沒有她幫手,之前就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
而之所以只在關鍵地方出手,也不過是因爲外公他老人家的確年事已高,另一方面,估計他也存着點考驗大外孫的心思在內,如果這樣的事情都能完美解決,之後再怎樣他都不會再有什麼後顧之憂。
這麼看來,瀋河引起的那場暴亂,還真就是從一開始就輸了……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自己也不是沒贏,對吧?
想到這個,許時還忍不住樂了一下。
沈沁早就站在他身邊開始嘗試用眼神殺死江澄澄這個壞女人了,許時的表情變化也被她看在了眼裡。
她倒是不知道許時到底想到了什麼,不過哥哥開心她也開心,好妹妹的快樂很單純的。
話又說回來,由此及彼就能想到,程古劍同樣是塊難啃的骨頭,你能肯定他在討伐海神時展現出的就是全部實力麼?想想都不可能……類似「毀滅」的能力說聲恐怖毫不爲過,就算能贏最後也一定是兩敗俱傷。
許時可不想兩敗俱傷,損失到那種份上和失敗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有另外一個問題無法忽視。
那就是強如程古劍,不照樣還在和教廷兩相對峙?
當然是因爲那邊的實力也不弱,有個教皇在和他一直拉扯呢……能和一個SS分庭抗禮的,當然只可能是另一個SS。
而許時之前就有所聽聞,這位教皇深居簡出,別說他自己了,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他的深淺如何,當時他從程古劍那裡套過話,得到的答案也是閃爍其詞——按程古劍的說法,他上次和教皇交手還是二十多年前,那時候兩人都還只是S級呢,如今怎樣真的很難說。
這就已經是兩頂帽子壓着了……更別說他身爲一個外來者,誰能保證一旦戰爭爆發,他們會不會暫時擯棄前嫌一起來對付自己?
只能說這種可能性絕不會太低,要真是那樣那可就幹了……
所以說,這種情況下手段決不能太激進,溫水煮青蛙一點點滲透絕對更好。
尤其這還是個要一步步來的計劃,更容易試探出對方的底線究竟在哪裡,屆時也更方便他靈活調整。
注意,這裡說的底線可絕不止教廷和王室的底線,還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那就是「天理」對他這個例外的容忍度在哪裡,這也本來就是他出海探尋新大陸的原因之一。
唉,做反派真的好累。
只可惜其他人現在還來不及和他共情,她們正處在極度震驚的狀態之中。
江澄澄這種就還好,跟着許董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潘玲這種小丫頭片子就不一樣了,越聽眼睛越亮,滿眼都是對師傅的崇拜之情。
因爲她還是能大概聽懂這個計劃的,也能想到這樣做將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師傅真就這麼厲害嗎?談笑間就能拿出一個足以影響到整個帝國的辦法出來?
雖說許時只講了個輪廓,但傻徒弟還是很聰明的,知道後面肯定還有更多細節,再者說了,光是輪廓就已經很厲害了好嗎?
這要還說沒拜對師傅,還有誰是對的?
這樣想着,她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興奮——只能說許時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跟他在一起相處久了,無論是誰都會對幹壞事產生隱隱約約的期待,最終變成一個樂子人。
之前是夏無憂,現在就是她了……
沈沁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講真她剛被重塑記憶,很多事情真就是空白一片,而許時這一番話,則很好的填補上了這部分的空白。
很符合她心裡“哥哥很厲害,哦不,哥哥最厲害”的思維嘛。
至於後果如何,誰管那個?哥哥的做法永遠不會錯。
潘楓也和她倆差不多,大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
不過那種光芒就是“充滿智慧的光芒”了……有一說一她可能是唯一一個大部分甚至完全聽不懂師爹在說什麼的。
但既然大家都覺得師爹很棒,那師爹就一定很棒。
真·雖然我不明白,但是聽起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所以你是怎麼想出來這種辦法的啊?”
說歸說,到底還是江澄澄問出了這個問題,畢竟夫君總是能給大家出點新花樣,由不得他不感慨。
“很難嗎?挺簡單的吧?”
許時厚着臉皮給自己戴高帽,完全沒有當了文抄公的心虛,招式不在新,能用就行。
又或者說放在這裡這就是新招式——夜罪之城的貧富差距傾斜太大,泡沫的情況反而很難出現,可能很久之前會有?但是影響不到他們這一代人的思維。
至於華蘭帝國,那是壓根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些天他一直在看華蘭帝國的史書就是這個原因。
弄個你們沒見過的東西出來,這一記當頭棒喝才能更好的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給他們敲個大包出來。
“那這海神石,就是師傅所說的鬱金香嗎?”
潘玲也趕忙補充了一句。
“不然?”
許時揪了揪她的小臉,“這種問題還要問,我看你是又想抄門規咯。”
其實原本沒有海神石,這事情一樣可以幹,類似的替代品一抓就是一火車。
但相比之下還是這東西更好,優勢之前已經說過了,簡直不要太合適。
再額外補充一條的話,便是教廷和王室手中也有着大量儲備——更妙的是兩方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想讓其流入普羅大衆眼中的想法,這無疑又是一個很大的優勢。
有一說一,這就是社會架構的一種最好體現,許時不相信兩邊都沒有研究過海神石這東西,沒準也知道了這玩意價值並不大呢……但話雖如此,老爺家吃不下的剩飯也只會拿去喂狗,接濟窮人算怎麼回事?
不過這樣也好,他的計劃實施起來只會更容易。
“我纔不想……”
潘玲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臉,真是的,師傅什麼都好,就是愛欺負自己,改一改嘛。
“誰管你想不想。”
許時給她腦門上補了一下,“不過抄門規就算了,但你得按照爲師的思路補一個細則出來,算是功課。”
“是。”
傻徒弟的委屈頓時變成了興奮,該說不說的,聽到壞師傅的計劃後,她還真冒出了許多想法。
就算許時不說,她也會嘗試弄一份出來的,這樣才能更好的對照出,自己和師傅之間還有哪些差距嘛。
都說潘楓修行刻苦,但那更多是因爲武的東西更直觀,其實小玲姑娘在這方面也一點不差的。
“去吧去吧。”
許時很欣慰的點點頭,傻徒弟還是很勤勉的嘛。
“我還有一個小問題哈。”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擡眼看去是夏無憂,趴在窗戶邊好奇寶寶一樣在那裡發問。
“你什麼時候來的?!”
許時眉毛一挑,來了就進來啊,扒窗戶邊算怎麼回事?
“某些人揮斥方遒呢,我就先不打擾你,讓你先裝完再說。”
夏小貓莞爾一笑,這才從窗邊走了進來。
體貼是體現在方方面面的,做一個合格的聆聽者也是很難得的品質不是?當然了,事實是她也有點被許時剛纔的氣場迷住,別看壞男人平時沒個整形,認真起來比誰都帥。
嗨呀,我男人真棒。
“你要問什麼?”
許時也笑了,追問了一句。
“就是個很小的問題啦。”
夏無憂眨了眨眼,“澄澄姐抽到的是這個鬱金香,那剩下兩個紙團裡是什麼?”
“哦,這個嘛……”
這次許時可裝起神秘來了,完全沒有告訴她們的想法,說話間還不聲不響的將紙團往口袋裡塞,儼然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做派。
可惜夏無憂的動作更快,手指一勾,紙團就飛到了她手裡。
能力步入S+的她,做起這種事情來不要太輕鬆。
“喂……”
許時連忙阻攔,但還是沒能攔下她將其打開。
而看到裡面的內容後,夏小貓的眼神變得古怪了起來,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夫君問道,“這倆不也是鬱金香麼?有什麼區別嗎?”
合着你就這一個方案是嗎?!
那你整的五迷三道幹什麼玩意啊?!
屮,區別大了!
許時白了他一眼,做大事得有儀式感懂不懂啊?現在好了,氣氛都讓你破壞完了!小貓咪居心何在?!
“你是不是最近欠教育了?看來我真得好好找個時間給你上上課了。”
裝逼被拆穿的某些人頓時氣急敗壞,沒好氣的盯着夏無憂,“這樣吧,晚上來我房間,給你加個晚自習。”
“我錯啦我錯啦,許老師不要發火嘛。”
夏無憂笑嘻嘻的迴應,“那我要穿校服來嗎?”
她臉上可看不到一絲抱歉,很明顯她就是故意的。
至於兩人在說什麼,這可就是夫妻情侶之間的小暗號了……
“我最近表現還是很好的吧?不過我也有責任和義務帶着落後的同學一起進步對不對?”
江澄澄心領神會,加入了他們的角色扮演,“我也來我也來。”
“你們啊……好吧好吧。”
許大官人假模假式嘆了口氣,“既然江澄澄同學這麼說了,那就特批你旁聽。”
說着說着,他就一左一右摟着兩位夫人閃出去了……
“我……”
目睹這一切的沈沁伸了下手,但想想還是放了下去。
人家也想感受一下哥哥的特殊教育嘛……但她又不知道怎麼說。
主要許時的態度她也摸不準,她自己倒是對許時有很大依賴,可對方怎麼想她也沒真的問過。
……算啦,下次吧,這次就先饒過你們這兩個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