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是什麼?
對秦一言來說,莫過於偷聽還被正主逮了個正着。
“……你誤會了,我沒有偷聽。”
但她表面上還是穩如老狗,“我只是拿了東西恰好路過罷了。”
“哦,那東西呢?”
許時一點面子都不給,指着她空蕩蕩的雙手直截了當道,“果然是蠢貨,好歹拿東西做做樣子啊。”
“你說誰是蠢貨?!”
紅髮大姐姐瞬間炸毛。
“誰急了誰就是。”
許時一笑,“聽到自己想要聽的了嗎?”
以他的精神力,如果連這點事情都發現不了,不如趕緊找塊豆腐自己撞死好了。
不過他也無所謂對方偷聽與否,沒什麼所謂嘛,哪有好兄弟陸白巖的事情重要?
“……嗯。”
秦一言還是沒忍住點了點頭。
事實如此,她來就是爲了打探打探許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窺一斑而見全豹,對方和陸白巖之間的對話已經說明了不少事情。
反正她覺得自己的判斷無誤,這就是個頂頂陰險狡詐的人。
“堂堂大男人,怎麼總喜歡這些玩弄人心的把戲。”
她小聲吐槽道,實在是看不慣許時的所作所爲。
“你自己都說過的,我是蠻夷嘛。”
許時一點不惱,“蠻夷是這樣的,比不上你們教廷光明磊落。”
“……”
秦一言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這話其實挺諷刺的,畢竟這麼多次交集,教廷的手法哪次也都和“光明磊落”這四個字沾不上邊。
大家似乎一樣爛。
最可氣的是,現在兩方之間還有一層勝負關係在呢,作爲失敗方的教廷,似乎比爛都比不過人家……
太失敗了。
而且她也能聽出來,許時這話也在陰陽怪氣她呢,我玩弄人心陰暗不假,你扒牆角偷聽就光明正大了?
“所以我很好奇啊,你幹嘛非要抓着我不放呢?”
許時笑了,“讓你留下照顧許熒還不夠?我是什麼樣的人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聖女殿下記憶盡失,我怕你帶壞她。”
紅髮大姐姐頓了頓,想了個理由出來。
“不見得吧?”
許時挑眉,“是誰和你說了什麼,才讓你起了這個念頭吧?”
“比如說……我那個傻徒弟?”
“你怎麼知道?”
秦一言也是個藏不住話的,一聽這話還有些驚訝。
等反應過來,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失言。
“是你安排她和我說那些的嗎?”
雖然潘玲之前矢口否認,但她還是覺得,這種事情會不會是這黑心腸的師徒倆串通好了來整自己。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秦小姐。”
許時的嘴比他徒弟毒的不是一星半點,“敢問你現在有什麼出衆的地方,能讓我下這麼大功夫啊?”
講真,收留她當女僕,無非就是藉着之前的Flag膈應一下拿他開涮的那幾個妹子,同時也是給許熒找個伺候她的人罷了——許老闆懶狗一條,哪裡知道怎麼帶孩子?
他也壓根不在乎秦一言怎麼看待自己,紅頭髮的傻妞還能翻天不成?真指望她臥薪嚐膽光復教廷嗎?她也得有那個本事啊。
不過對方似乎也沒這個想法就是了,總感覺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聖女殿下。
至於爲什麼知道是潘玲……廢話,身旁的人裡除了自己這傻徒弟,哪有人還有這份閒心和秦一言說這些事情?
也就是小徒弟閒的沒事幹,總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罷了。
是了,在許時這個師傅的薰陶,以及上次駁的陸白巖體無完膚之後,她似乎也喜歡上了這種用話療攻心他人的做法。
這也同樣是她鍛鍊自己異能的一種方式——光是聽到心聲有什麼用,利用這一點實現利益最大化,或者說達成自己的目的纔是最重要的。
但事實就是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人讓她話療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不得讓她使勁薅。
而秦一言現在的反應也表明了,她就是在被潘玲牽着鼻子走。
“……逆徒哦。”
想到潘玲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許時也被氣笑了,“秦小姐方不方便和我說說,她怎麼和你說的啊?”
“這……”
雖然不是同一個陣營,但秦一言也覺得這種行爲很是不好,有點像告密。
“你也不想你的聖女殿下……”
“我說我說。”
對方有人質在手,縱使心中萬般不願,紅髮大姐姐也只能選擇妥協,將二人間的談話大概講給了他聽。
許時一面聽一面點頭,似乎對談話內容並不意外。
“難怪。”
他露出恍然的神色,哭笑不得道,“所以你纔想來了解了解,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的。”
秦一言並不否認,選擇了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現在瞭解了嗎?”
許時聽了只想笑,還百戰不殆呢,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有翻盤的可能性吧,有朝一日帶着你的聖女殿下反攻倒算?
呵。
“至少比以前瞭解的更多。”
許是氣氛到了,紅髮大姐姐也沒有隱瞞,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在我看來,你的人性的確不怎麼樣,你很多的做法我也無法認同。”
“但我不否認你的能力也很強,不然的話,身爲一個外來者,又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徹底將整個華蘭帝國攥在手中呢?”
“總而言之,我們輸給你……不冤。”
她的爲人其實也算坦蕩,輸給許時當然不是好事,但輸了就是輸了,總不好再去找理由。
還是那句話,否定對手就是否定自己。
“多謝誇獎。”
許時全盤接受,“沒想到秦騎士長還有這麼通情達理的一面。”
“如果你能早點這麼想,我們之間的相處沒準能變得更加愉快。”
“這個就不必了。”
秦一言板着臉拒絕道,承認歸承認,但是和許時扯上關係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隨你。”
許時也不強求,“如果以後還想再‘觀察’我的話,你也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觀察,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的。”
“你不怕我泄密?”
秦一言一愣。
“你是我的女僕,貼身侍奉本來就是分內之事。”
許時一點也不在乎,“行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你要是願意,可以進去和你曾經的下屬敘敘舊。”
說罷,他也不管對方什麼反應,徑直走了。“……”
紅髮大姐姐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說這人陰險狡詐吧,偏偏很多時候他還挺磊落,沒有想象中那麼令人厭惡。
至於許時對自己的態度……她也不好說對方是真的信任自己,還是壓根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好像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哼。
……
話分兩頭。
“來,給爲師好好解釋解釋,什麼叫‘師傅是壞人’?什麼叫‘他的人性一直很糟糕’?”
當看到黑着臉找上自己的許時,潘玲就知道大事不妙。
“師傅怎麼會是壞人呢?”
她嘗試用小師姐的辦法萌混過關,“在我心裡,師傅一直是最完美的人啦。”
“是嗎?”
許時冷笑,“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如果有半句假話,我讓你這輩子都只能趴着睡覺。”
“……師傅我錯了。”
傻徒弟深知許時的潛臺詞,光是想想她都招架不住,只好選擇認慫。
“你沒錯,你怎麼會有錯呢?”
許時開始犯孩子氣,陰陽怪氣道,“你現在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在背後編排爲師了,嗯?”
“我不是那個意思嘛……”
潘玲委屈巴巴的想爲自己辯解。
“那你是什麼意思?”
許時瞪着眼睛問。
“我的意思是,雖然師傅是壞人,但是師傅您對我一直都很好啊……”
小徒弟結結巴巴道,“所以,如果師傅要做壞人,那我就陪着您一起做壞人就好了……”
“……誰要你陪我做壞人?不能做好人?”
許時愣了一下,“還給你自我感動上了是吧?”
不過他的語氣倒是明顯有些放軟,顯然他也不是真的如同看上去那麼生氣。
講真,他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他,無非想找個由頭敲打一下笨徒弟就是了。
卻沒想到對方這話倒是很真心的樣子。
師傅您別裝了,您哪裡是做好人的材料哦……潘玲在心裡吐槽了一下。
不過她也很敏銳捕捉到了許時的語氣變化,所以很主動的走了過來。
“總之徒兒有錯,師傅隨意責罰就是了。”
不就是打屁股麼,打吧打吧!
“……你讓我罰我就罰?你是師傅我是師傅?”
許時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示意她坐過來,“不過你後面分析的那些倒是有點意思……展開講講?”
他說的自然是有關主角光環對身邊人影響的那個部分。
“喔。”
沒有真的被打屁股,潘玲心裡大鬆一口氣。
而對於自己的分析,面對師傅她也當然事無鉅細,原原本本的又複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這樣了。”
她小心翼翼的複述完,溼漉漉的眼眸看着許時道,“當然了,還有一些想法,但我覺得並不成熟……”
“沒關係,繼續往下說。”
許時點了點頭,“在你看來,你覺得‘主角光環’究竟從何而來?”
“嗯……要說可能的話,會不會是通過「神息」進行傳播的呢?”
潘玲抿抿嘴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許時豁然開朗。
其實在這之前,他沒有太在意過什麼主角光環,反派配角之類的事情,或者說自從手刃了瀋河小寶貝後,他就沒關注過這個方面了。
畢竟那時候自己覺醒了前世的記憶,靠着這一點就足夠掌控全局,再去操心那些有什麼意義?
之後來到華蘭帝國,那也是以外來者的身份攪局來的,更是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讓潘玲一說,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方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的確出現了偏移。
因爲這裡牽扯到一個問題——假設這裡真的只是一個穿越的書中世界,那麼瀋河作爲其中主角,擁有所謂主角光環倒也合理,劇情就是這麼安排的嘛。
可現在看來,這個世界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這麼簡單,「天理」的操縱下,夜罪之城也不過是一個實驗用的區域罷了,諸如此類的小世界不知道還有多少。
那麼,如果“主角”不止一個,“主角光環”當然也是一樣。
而從潘玲的分析中可以看得出,“主角光環”就是爲了降低主角升級的難度而存在的,本身就像是一種對他人精神上的影響。
還要確保在每一個主角身上都能生效——瀋河小寶貝的能力和光環有些重疊,但洛宇就不是,這就是區別所在。
所以,這東西是具備通用性的。
而潘玲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在確保每一片實驗區域都能正常運轉的情況下,「鏽霧」就是最好的傳播媒介。
用「鏽霧」進行傳播,從而讓每個區域的天選之人具備這樣的優勢……
似乎是很了不得的技術哦。
之前自己忽視了這一點,如今想來,裡面確實有不少文章可做。
許時陷入了沉思。
潘玲不知道師傅在想什麼,又不敢破壞規矩去讀他的心,只好小心翼翼在旁邊守着。
良久。
許時擡起了頭,看向了她。
“師傅?”
潘玲沒看過他這種眼神,試探着問道。
“你好像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點。”
許時露出了笑容,“居然還能考慮到爲師想不到的事情。”
“我,我也就是歪打正着吧……”
傻徒弟撓撓臉頰,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是不是並不重要。”
許時長舒一口氣,“重要的是,收了你這麼個徒弟,真是一件好事。”
“哪有,認識師傅纔是我的幸運……”
潘玲被誇誇的找不到北,暈暈乎乎的迴應道。
“好了好了,不要商業互吹了。”
許時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從明天開始,貓貓教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
“至於你……爲師之後的計劃你要全權參與。”
“什麼計劃?”
“清除「鏽霧」,掀翻「天理」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