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楓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過來吃個瓜，看個戲，居然也會被師爹逮住問問題。
對她來說，和師爹相處沒問題，平時的許時在她眼裡也是很好的人。
但是。
上升到教育層面除外。
如果換成其他人，表示不喜的原因可能會是許時教育後輩的方式太過殘忍，總是喜歡讓人直面血淋淋的事實云云……但小楓姑娘不喜歡的原因不一樣。
她特麼聽不懂。
當然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聽不懂，更確切地說，是她沒能力分析出許時埋了什麼心思在他的問題後面。
要是一招不慎，沒準就要掉進壞師爹的陷阱裡，然後被狠狠的玩弄（bushi）。
這種事情你去找我妹妹啊！她現在和你老人家打啞謎都是對答如流的……
可對上許時的灼灼目光，她就知道這一關大抵是躲不過去。
“我的話……我都可以吧？”
潘楓一個頭兩個大，考慮了一下後猶豫着回答道，“只要夠強就好啦，形式什麼的我覺得不是很重要……”
對她來說的確如此——她可不是夏無憂那種外骨骼頑固派，或者是顧怡那種機甲狂熱愛好者，她的期望更直接些，就是變強。
至於是什麼，這倒不是什麼問題。
因爲她的天賦只能算中等，掌握的異能也比較平庸，像師傅那樣飛天遁地她是做不到了，只能強壓着自己變得快一點，然後再快一點。
而外骨骼倒是能很好的增強她在這方面所展現出的優勢，所以她才時常穿戴着，不是真的有樣學樣，跟風夏小貓。
至於機甲……機甲也很強啦，從華蘭帝國來到夜罪之城這三年，她早就感受到了這種純科技戰鬥機器的強大之處，哪怕是冬瓜師孃，啊不，顧師孃這樣的戰鬥弱雞，靠着它也能叱詫風雲。
就是有一點不好。
她學不會……之前小楓姑娘也不是沒有參加過機甲培訓班，只可惜成績慘不忍睹，到現在都是她心裡的一片烏雲。
所以，哪怕許時說是單選題，她也沒辦法在這兩者之間分出個高低來。
“我說了這是單選題。”
許時聞言，似乎有些不悅。
“可師爹您要是問我的話，我只能這麼回答了。”
潘楓見狀心道不妙，但還是堅持沒有改口。
就是說嘛，你只是我師爹，又不是我師傅，就算罰我還能怎麼罰？師傅看見了也不會答應的！
哦，師傅自己也整天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啊，那沒事了。
但即便如此，她這裡也沒什麼其他的答案。
“不改了？”
許時追問。
“嗯，不改了。”
潘楓想想點了點頭。
“不改就對了。”
預想中的“懲罰”倒是沒有接踵而來，再擡頭看他，潘楓也只能從許時眼中看到欣慰。
“您……什麼意思？”
潘楓懵了。
“字面意思啊，伱給出的纔是正確答案不是麼？”
許時笑了，“決定一個人真正強大與否的，從來就不是外物，而是內心。”
“你師傅強嗎？自然。你顧師孃弱嗎？也未必。”
他解釋道，“只是展現的方式不同罷了，正如你所說，形式什麼的並不重要。”
“情感，信念，頭腦，這纔是一個人真正的力量。”
“不輕信，不盲從，不草率，用眼去看，用腦去想，用心去判斷……當你能心無旁騖做到這一點的時候，就是真正的強大了。”
小楓姑娘難得見到他這麼和顏悅色的說話，一時間也覺得好深奧的樣子。
但她旋即便回過了味來，“可師爹你不是說這是單選題？”
“是單選題啊，答案就是內心的強大。”
許時並不否認，“我好像也沒說過，正確答案只存在於我給出的選項裡吧？”
“……哦。”
潘楓暗暗翻了個白眼，原來在這等着呢。
師爹的故弄玄虛，雖遲但到。
“總之呢，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很好的事情了。”
許時不和他糾結這個，“誰說你是笨蛋的，明明很聰明嘛。”
“也沒有啦……”
小楓姑娘心道我這其實也是誤打誤撞的您老人家信嗎？但表面上還是要表現的謙虛受教。
哎。
不對。
“誰說我是笨蛋的啊？”
她突然察覺到了許時的後半句話有問題，忙不迭叫嚷起來。
“……沒誰，就是隨口感慨。”
許時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說漏了嘴，乾咳了兩聲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肯定是潘玲！”
潘楓這時候更聰明瞭，“我是她姐！她敢在背後說我笨？！我要把她屁股打爛！”
說話間她就擼起袖子打算去找找自己這個好妹妹，讓她知道什麼叫長姐如母之母愛如山。
只可惜還沒走出兩步，她就變了方向。
是了，顧怡和夏無憂之間的比試結束了。
驟然揚起的煙塵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只能聽到其中傳來的轟鳴。
“師傅師傅，你沒事吧？”
潘楓愛師心切，趕忙拋下了其他的念頭，朝着訓練場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哎。”
江澄澄倒是不着急，反而饒有興趣的看向了許時。
鬼鬼，她什麼時候見過自己男人給別人灌雞湯的？
“只能說是因材施教吧？”
許時搖了搖頭，“對於小楓這樣的孩子，灌雞湯的效果比什麼都強。”
因爲她很單純嘛，沒什麼心眼的熱血笨蛋……沒看剛纔三兩句話，就讓她受到了天大的鼓舞一樣。
至於爲什麼突然心血來潮要整這麼一出，自然是爲了履行身爲師爹的義務。
這三年來，許時是看在眼裡的，潘楓對於眼前的一切相當珍惜，自然而然地，她也願意爲其付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但還是那句話，她的天賦真的一般，這就導致了，雖說她拼了命的做到了什麼事情，在別人眼中也還依然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的感覺。
比如說「蛇環」外勤部的一些人，或者說以小見大對華蘭帝國有所輕蔑的人，就覺得自己要高人一等，過去這麼多年，這種執念依然根深蒂固。
往內說，想必潘楓自己都能看出來，她和她妹妹的水準壓根就不在一個檔次，雖然說發展的方向不同，但後者做起事來就是要比她輕鬆不少。
如果她是妹妹可能還好，偏偏她是姐姐，壓力一下就來了。
但這些心理上的問題，潘楓似乎從來都不會對其他人提起，一直都保持着那種樂觀的模樣。
她也不知道該和誰提……和夏小貓嗎？不可否認的是夏無憂是個好師傅，在傳授戰鬥技巧方面也是不遺餘力，可要是讓她幫徒弟疏導心理問題可就不是強項了，她自己當年和潘楓也是如出一轍的性格。
潘玲就更不可能，不是說傻徒弟不願意，許時很肯定她絕對很願意和親姐姐互訴衷腸，但潘楓的心理問題有不少就是因爲自己的妹妹而起，再讓潘玲去只怕會適得其反。
別到時候整出個“你不要假惺惺來羞辱我”這樣的戲碼，那可就幹了……許時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很多心理上的問題都是潛移默化形成的，患者自己都未必能察覺的到這把軟刀子的存在。
所以還得是自己出馬，能幫到一點是一點咯。
大家好纔是真的好嘛，他也不希望看到潘楓真的陷入什麼怪圈。
“咳咳！”
思考間，一陣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擡眼看去，潘楓一手架着一個，將黑兔小姐和夏小貓帶了出來。
兩人看上去都有點狼狽——顧怡灰頭土臉，一副消耗過大的要死模樣。
夏無憂卻也沒好到哪裡去，最令人驚訝的是，她身上那套「素威」居然出現了幾處破損。
場中的煙塵也漸漸散去，就看到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坑洞，還有一片狼藉的殘骸，顯然是剛纔交鋒時轟出來的。
顧怡的小機甲「明視」則保持着坐姿，安安靜靜的躺在訓練場正中央。
雖然看不出什麼損毀的痕跡，但機甲的幾處重要關節卻往外冒着不健康的白煙。
這是運轉過載，超負荷的體現，足以見得剛纔的打鬥有多激烈。
“平手？”
許老闆眼角抽了抽，半疑問半陳述的問道。
“是我讓她好嗎？”
夏無憂氣呼呼道。
顧怡沒有否認這個說法，對方一開始就說過了，會盡量剋制不使用能力，否則的話，一旦夏小貓真的火力全開，對機甲本身來個坍縮操作，將她捏圓揉扁絕對不是問題。
而在剛剛的交鋒中，小黑兔也曾幾次近距離感受到了重力領域的恐怖。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二人倒是保持在了水準相似的範疇，說是平局也不算多。
“前言收回，機甲的確有其獨到之處。”
夏無憂一向不扭捏，對這臺新機甲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不愧是江姐姐的手筆。”
“那當然，我可是花了錢的！”
顧怡得意的叉腰，“小粉最棒！”
……小粉可還行，你是否有點敷衍了事啊小奶狗？
“還是取個正常名字吧？”
許老闆順水推舟，告訴了她剛纔給機甲現場取名的事情。
“怎麼了嘛？小粉怎麼就不是好名字了？”
顧怡氣不過，小粉這名字多可愛啊，你怎麼說改就改了？
但看在聽上去還不錯的份上……就這麼叫吧。
哼。
得到了夏無憂對於機甲的認可，這無疑讓她心情大好。
而夏小貓的稱讚也並非敷衍，這可能還是她第一次對重型機甲給予讚許。
這或許是因爲以往那些重型機甲並沒有「明視」的強度這麼高，但無論如何，能和她硬碰硬打成平手的武具，都是少之又少的。
即便她沒有出全力——要知道她的戰力基本是處於世界級Top5%這個範圍的，對的是世界級，縱然現在越來越多的區域被髮掘並加入或被納入了聯盟，但她的戰鬥力依然遙遙領先。
只有一些新出現的SS能夠壓她一頭，她甚至可以和一些較弱的SS勢均力敵。
所以，能做到這個程度，真的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就算你說「明視」只有一臺，但是以小見大，那些量產出來的「軒轅」，或者是什麼其他類型的機甲，強度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聽到她這麼說，不光顧怡開心，江澄澄也很是受用。
無論「明視」還是「素威」，說到底都是她的造物嘛，兩者的碰撞，不謙虛一點說就是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固的盾，誰贏了她都開心。
“不過看起來，還是需要再加強一下。”
她將「明視」的數據小心的保存起來，然後又看向了夏無憂，“還有無憂你的「素威」，也剛好借這個機會做個升級。”
“那就麻煩澄澄你啦。”
夏無憂點點頭，順手取了潘楓遞來的外衣披上——這戰損版的着裝有點不雅觀，都走光了……
好在這裡就許時一個男人，而且他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看了看潘楓，給了她一個眼神。
我說的吧，你師傅年紀輕輕，也不是什麼老頑固，形式從來就不是值得糾結的東西。
潘楓也對他的說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附和着點了點頭。
“不過說是這麼說，只有強大的內心也是不夠的。”
許時適時的提醒，“這又不是什麼熱血漫……再說了，你師傅只是不愛開機甲，不代表她不會開。”
“哎？”
潘楓一愣，顯然不知道夏無憂還有這一出。
夏小貓也沒和她說過，因爲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在入職「蛇環」的時候，機甲駕駛什麼的就是必修課。
顧怡是這一屆的頭名，夏無憂則是很多年前的。
“還想進修開機甲嗎？”
夏無憂也注意到了，隨口問了潘楓一句。
“嗯……可是我學不好，師傅你不要嫌我笨。”
“怎麼會？哪有師傅嫌棄徒弟笨的？”
夏無憂失笑，“只不過是術業有專攻罷了……想學就去復讀，師傅給你開小竈。”
“真的？！”
潘楓大喜過望，“謝謝師傅！”
兩人師慈徒孝了起來。
一旁的顧怡倒是哼哼了一句，“怎麼就沒有嫌棄徒弟是笨蛋的師傅了……”
你對面這混蛋男人不就是？
說話間，一道倩影也趕了過來。
喏，傻徒弟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