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不知過了多久,任北突然聽到一聲響亮而悶沉,好似水泡破滅的聲音。
他緩緩將經脈中好似長河大江般奔流不息的渾厚真氣引入丹田,將自身的狀態調整到最巔峰的狀態。
半響,他才睜開了雙目,只見百強秘境已經完全封閉,天地變成了黑暗一片,唯有十絕崖周圍還有光亮,而他此時便坐在黑暗與光芒的交界處。
先前站在灰色光幕外那些個人傑也已經全部衝入十絕崖,唯有林榮還持着大斧筆直的站在他旁邊爲他護法。
“你怎麼不進去?”任北笑着問道。
林榮理所當然的回道:“你還未醒,我怎能離開!”
任北笑了笑,站了起來,一拍儲物袋,萬鈞戰刀躍至手中,“走吧,咱們去刀絕崖!”
林榮點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任北身後,就好似他的影子一般。
先前圍在灰色光幕之外的各大分院人傑,還有八百之數,已經十分接近這一屆外院論戰篩選出來的五百鯉魚化龍之數。
八百人傑在灰色光幕之外時,都還算剋制,因爲都清楚大戰即將降臨,是以一再壓制戰意,準備全力一戰,登頂外院十強!
灰色光幕消散的那一剎那,壓抑的戰意瞬間引爆……
無數人傑在踏進灰色光幕的瞬間,便開始廝殺,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密佈了十絕崖周圍的每一寸土地。
任北筆直的朝着到刀絕崖行去,中途穿過無數廝殺的戰團,他的步伐不緩不急,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每一步,都似乎是用尺子量成,不多一寸,不少一寸。
每前進一步,任北身上的氣勢便拔高一分,氣勢凝重如山嶽,含而不露、蓄勢待發,只有靠近他周身半丈之內才能感受得到。
那些還未殺紅眼的人傑見到任北大步穿入戰團之時,會刻意的避開他,而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人傑,在任北踏入戰團的瞬間,攻勢便會將任北圈進來。
任北腳步不停,每當有人攻向自己之時,他便會舉刀,斬出,攻向他之人若不帶殺意,那麼萬鈞戰刀落下,便只會將其震傷,而不會傷其性命;而那些招式狠辣,朝着他周身要害奔去的攻勢,萬鈞戰刀落下,通常便是連人帶兵一起斬爆。
前行數百丈,三步一揮刀,或死活傷無一倖免,刀下無一合之敵!
月餘的時間,任北經歷了大大小小的廝殺、比斗數十次,如今終於擁有了外院絕頂的實力!
任北就這般以無比蠻橫的姿態,殺穿了數百人傑混戰的是十絕崖外圍,後發後先至的踏向十絕崖的入口。
十絕崖以八卦陣依次排列,此時任北奔向之處,便是這座八卦陣的生門,唯有通過此處,才能進入十絕崖內部。
迎接他的,卻是一柄似曾相識、聲勢驚人的擂鼓甕金錘。
“積山院鄭天宏?”任北記性好,一眼便認出了這柄擂鼓翁金錘,手中萬鈞戰刀一轉,一記力劈華山硬撼擂鼓甕金錘。
“鏗”一聲刺得人耳膜生疼的尖銳金鐵聲響起,任北身軀只是微微一晃,便卸去力道,而那柄錘頭足有水桶大小的擂鼓翁金錘卻彷彿皮球一般反射了出去,幾欲脫手。
磅礴的巨力襲來,使錘的鄭天宏只覺得被一匹狂奔的烈馬當頭撞中,腳下忍不住的一連向後退出了六步才穩住了身形,他將擂鼓錘擲於地上,雙手輕微的顫抖着。
“你是,任北?”他望着任北,努力思忖了好幾息纔想起他是誰。
當日的朱果爭奪戰,任北就是個敲敲邊鼓的小角色,入不得鄭天宏這等累山院最強者之一的法眼,若不是任北最後拼着重傷奪走了朱果,估計他連任北的名字都記不住。
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任北擡眼望了鄭天宏身後一眼,只見數十道驚鴻般的身影混戰成
了一鍋粥,只一眼,任北就認出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一身氣勢凌厲的彷彿要切割天地的青色人影是司空長青;那道殺氣四溢、明顯要比別的身影龐大一圈兒的身影是金不換;那團暴烈霸道、周身真氣烈火的身影是秦無忌。
看諸多絕頂強者的模樣,似乎是準備在此處先分個高低強弱,在奪十絕!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千古如是,如今這數十早聞其名,卻難得一見的各大分院絕頂強者融匯一堂,熊熊燃燒的戰意自然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任北心中瞭然,扭頭對林榮道了一聲:“到此爲止罷,你我內山再見。”
林榮也知道他與前面混戰的這些人實力差距太大,若是被捲入混戰中,怕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直接被轟殺,當即點點頭,捏碎晶石傳出了秘境。
林榮一走,任北一震萬鈞戰刀,主動衝向鄭天宏。
鄭天宏的臉上浮現起怒意,他提起擂鼓甕金錘,滿頭青筋跳動的咆哮道:“豎子安敢輕視吾耶?即你煉化了一枚朱果,也不過四牛之力,我鄭天宏天生神力,同樣身負四牛之力,一柄擂鼓甕金錘打遍累山無敵手,彈指間錘死你!”
“廢話超過錘法,破浪斬!”任北皺着眉頭輕喝了一聲,萬鈞戰刀盪漾着濃郁的土黃色真氣斬下,丈餘長的刺目土黃色刀光爆閃。
“鎮江!”鄭天宏暗運全身真氣,不肯示弱的掄錘悍然砸出,一團厚重如山的土黃色真氣在錘頭爆開。
“轟隆”一聲好似巨人打鐵的響亮金鐵撞擊聲響起,兩人腳下的大地猛地下沉,渾濁的泥水四下飛濺!
不同的是任北腳下的大地雖然下沉,但他腳背依然在地面上,而鄭天宏的小腿,已經盡數沒入泥土中。
不等鄭天宏從泥土之中拔出腿來,任北已經一躍而起,化作一道狂風再度襲向鄭天宏。
“破浪斬!”
“斷浪刀!”
……
幾息間,任北快速劈出十幾刀,時間太短,每一刀他都沒能蓄力將刀招的威力發揮到巔峰,但他有一身強悍怪力相助,每一刀相當於一位尋常凡人境九重的高手全力一擊!
大戰數場,任北已將煉化朱果後暴增的一虎一牛之力融會貫通,若單論力量,累土仙門凡人境內已無他之敵手!
“鎮江!”
“鎮嶽!”
“震江河!”
鄭天宏走的也是以力破強的路數,他能在凡人境九重擁有四牛之力,當真是天生神力,當日爭奪朱果之戰,他便是憑藉的他強悍的力量將消耗過大的司空長青壓制。
但此時他碰到力量比他還強出一個等級的任北,他就悲劇了,徹底被壓制了!
只見他徒勞的揮動着擂鼓甕金錘,倉促的爆發數招,但錘頭爆發的真氣每次都被任北轟散。
萬鈞戰刀好似鐵錘,擂鼓甕金錘好似鐵砧,任北就好像一鐵匠學徒,沒有什麼章法的揮舞鐵錘胡亂敲打一氣。
只是這位鐵匠學徒的力氣實在大的嚇人,硬生生將堅實的鐵砧捶當成釘子,一錘一錘砸入了泥土中!
“嘭”,一聲悶響,擂鼓甕金錘被萬鈞戰刀掃飛,露出擂鼓甕金錘下胸口都已經沒入泥土中、就剩下兩條手臂,七竅流血、臉色蒼白如紙的鄭天宏。
這廝平日裡仗着天生神力,沒少持強凌弱,今日終於也是嚐到了一次被別人強橫力量碾壓的滋味。
任北瞥了鄭天宏一眼,萬鈞戰刀攜帶着渾厚的真氣猛地插入大地中,真氣在泥土中爆開,強大的壓力將泥土中的鄭天宏擠出泥土中,拔地而起。
就在鄭天宏的身軀完全離開泥土中的那一剎那,任北擡腿,重重的一腳踏在了他的胸膛上,鄭天宏當場噴出一口鮮血,飛出七八丈遠,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任北拔起萬鈞,皺眉望了前方亂成一
鍋粥的戰團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運勁重重的一踏地面,閃電般的朝着入口內衝去。
竟是想要強行突破戰團,衝入十絕崖內。
“想進去,留下吧!”剛衝到一半,一道剛猛無匹的氣勁橫空殺出,閃電般的掃向任北。
急速衝刺的任北來不及躲避,倉促之間萬鈞戰刀橫在胸前,硬抗了這一道氣勁。
“鏗”,剛猛的氣勁消散,卻是一條碗口粗的黝黑鑌鐵棍。
任北挑眉一看,卻是一旁一位正在與人交戰的累山院絕頂強者隨手將他阻下。
他壓下心頭不快,再次一跺腳,一躍兩丈高,想要跳過這個戰團繼續向前衝。
哪知他剛剛躍下,下方便突然射出了四五道強橫的氣勁轟向他,不得已,任北只得強行一扭身軀,避過這些氣勁,落回地面上。
他已經失去了突破戰團踏入十絕崖內的機會,現在再想提前進去,怕就只有殺透戰團了!
任北臉色微冷,既然如此,那就先戰個痛快罷!
“破浪斬!”萬鈞戰刀揮出,重重的劈向方纔攔截他的那個累山院絕頂強者。
“乾坤一擲!”那累山院絕頂強者絲毫不懼,猛地將手中鑌鐵棍朝任北擲出,同時朝他方纔與他交戰的盤山院絕頂強者轟出數拳。
萬鈞劈在鑌鐵棍上,將其劈得倒飛回去。
累山院絕頂強者一把抓住鑌鐵棍,身軀旋轉一圈之後將鑌鐵棍狠狠的砸向盤山院絕頂強者,竟是藉助了任北劈飛鑌鐵棍的強橫力道,好高明的借力打力。
“哈哈哈,痛快、痛快!有此一戰,我夏侯宇便是不爭十絕崖又如何?”以一敵二,這名累山院絕頂高手卻是越發的豪邁激昂,長棍一掃,將任北與盤山院的絕頂強者同時圈進他的攻勢範圍。
“夏侯兄有此氣魄,吾盤山院秦猛自當捨命陪君子!”盤山院絕頂強者使得的是一柄熟銅鐗,長嘯着揮鐗而上。
“大道不可及、長生不可期,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諸位師兄弟,今日我等戰個痛快,來日內山相聚再大醉三日!”戰意越發的激昂,有又一人激動得聲音都在輕微顫抖的仰天咆哮。
“槍皇獨臂還能如此豪邁,小弟佩服,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越來越多的大喝聲在戰團之中爆發,將戰團中的戰意掀到頂峰。
“吼吼吼!戰、戰、戰、戰!”
此時此刻,數十位外院絕頂強者都在享受這一戰,連十絕崖,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轟轟轟”真氣好似不要錢一般,大招滿天飛,絢爛的真氣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十絕崖入口,狂熱得氣息宛如火山爆發!
任北揮刀,隨手格擋夏侯宇的鑌鐵棍,他擡起頭,動容的看着漫天炫目的真氣光芒。
“還真是,熱血啊!”
這一刻,任北覺得他真的老了,青澀、稚嫩、充滿了活力的少年身軀也掩蓋不了他從心裡散發出來的暮氣……
他自省,他太冷靜了,也太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他修行是爲了有朝一日能重回上界,再和諸多老冤家鬥上一鬥;他參加外院論戰,是爲了入內山爲師傅尋找延壽的靈藥,他戰鬥,是爲了磨礪自身修爲……
他似乎已經忘了前世闖過百強大亂鬥之時那恨不得狂奔三千里的喜勁;他似乎已經忘了前世第一次御器飛行時圍着仙山狂飛三圈,險些力竭墜落的糗事;他似乎已經忘了前世第一次成功煉出那柄劣質的上品寶具時,喜得差點踢倒鼎爐的……
他忘記了太多太多,似乎早已經麻木,血似乎早已經冷了……難道,他真的已經變成他曾經最厭惡的那一類人了嗎?
“不,我只是任北,搬山院門人任北是任北,百鍊堂堂主任北是任北,祖龍嶺之主任北是任北,血屠任北也是任北……不忘初心,方能始終!”
任北的血,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