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營駐地正中央,一座由還帶着樹皮的圓木搭建而成的高大閣樓內。
周身腥氣逼人的蕭山抱拳彎腰,不敢擡頭,聲音凝重得似乎每一個字眼兒都有千鈞重,“統領,此戰咱們朱雀營共戰死師兄弟一百二十七位,各旗傷亡有大有小,傷亡最小的是乙字旗,戰死七人,六人重傷,無人傷殘。
傷亡最重的是庚字旗,他們穿刺戰場失敗,被數百白骨山修士圍殺,旗主韓鴻師弟戰死,整旗人馬只有二十三人殺出重圍,其中九人傷殘,不能再戰……”
上方,雷豪倚在一張寬大的黑鐵大椅上,面無表情的仰頭凝視着屋頂,手中提着一罈開封的烈酒慢慢搖晃着,清澈的酒液從壇中濺出,正堂內瀰漫着濃郁的酒香。
半響,他才低下頭,輕聲問道:“營內還有多少師兄弟能作戰?”
蕭山聞言,偷偷瞟了上方的雷豪一眼,龐大的身軀一震,頭垂的更低了,“屬下還未統計,但不會超過五百之數!”
雷豪聞言,眼角不由的抽了抽!
“上報山河堂,吾朱雀堂折損過半,讓他們想法子給吾朱雀堂增兵!”
蕭山擡起頭,略帶遲疑的輕聲道:“統領,咱們和山河堂那幫書生關係向來不咋的,他們會給咱們增加人手麼?”
“那就再添一句,三日後,吾雷豪親自上門接人!”
蕭山臉色一僵,無言以對,心中暗道:“統領這是準備山河堂不給就直接動手搶人麼?”
頓了頓,雷豪再次開口道:“任北如今已踏入骨胎,明日他便歸於你麾下,正式開始執勤!”
蕭山一聽,驚恐的一睜統領大的雙目,挺直了腰桿嚷嚷道:“統領您別坑俺,就任兄弟那實力、那脾性,俺可沒膽子指揮他,俺身子骨弱,不及閻王結實,經不住任兄弟折騰!”他是被任北今日那殺人如割草的兇厲模樣給下住了!
這次無語的輪到雷豪了,他仔細一是思忖,也真覺得將任北調入蕭山麾下不妥。
他了解任北,任北重情重義沒得說,爲了他師傅,他敢以凡人境七重的修爲伏擊百里扶蘇,爲了他雷豪,兩度以凡人境的修爲闖入骨胎境修士廝殺的戰場之中替他雷豪解圍,爲了那個姓謝的魔女,更是以凡人境的修爲強殺一位法人境二重的高手,更恐怖的是,他還成功了……對此,他雷豪是心服口服!
但要說遵紀守法,只看他敢將謝紫夜帶出地魔窟,便知宗門戒律在他心中,決計沒有情義來的重要,若是將他調入蕭山麾下,一旦蕭山的軍令和他的情義發生衝突,他是絕對不會太把蕭山這位旗主當一回事兒的!
雷豪頭疼的一攤手道:“你都不敢要,其他八位旗主怕是更不敢要了,那你倒是說說,任北
去哪兒比較合適?”
蕭山不管,只是搖頭,“俺不管,俺跟了您十幾年,您不能這樣坑俺,任兄弟若是要來甲字旗,俺就把這個旗主給他當,俺給他當副手!”
雷豪猛地坐直了身軀,一瞪虎目,板着臉喝罵道:“蕭蠻子你長本事了是吧?敢和老子頂牛,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蕭山聞言驚懼的後退一步,但仍是半步不退的大聲回道:“您就是揍死俺,俺也不幹!任兄弟實力強,戰功又高,俺沒那個能耐指揮他!”
蕭山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雷豪,他一展眉頭道:“你方纔說那一旗的旗主戰死了?”
蕭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回道:“庚字旗旗主韓鴻。”
雷豪靠回黑鐵大椅,揮手道:“滾吧,儘快給老子跑一趟山河堂,催一催那幫書生,叫他們最好是三日之內把人給本座送到朱雀營!”
“哎,屬下這就去!”蕭山如蒙大赦,應了一聲轉身就朝閣樓外跑去。
剛跑到門口,他就聽到一道聲音,“蕭旗主急匆匆的,這是上哪兒去?”
蕭山一抖,猛地一擡頭,便見一身淡金色英武重甲的任北正朝閣樓行來,當下臉色僵硬的笑道:“不去哪兒,統領就在裡邊,任兄弟快進入吧!”說完,就悶着頭從任北身邊跑了過去。
任北詫異回頭看了一眼越跑越快的蕭山,疑惑的踏進了閣樓內。
“師弟來了,謝姑娘的傷勢怎樣了?”見任北走進來,雷豪招呼了他一聲,隨手向他甩出一罈烈酒。
任北接住酒罈,濃得刺鼻的酒味兒讓他不由的微微一皺眉頭,但他還是揭開了泥封,飲下了一小口,“她的傷勢已經穩定了,只是還未甦醒。”
說完他就隨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全然不似方纔蕭山站在堂內時的兢兢戰戰模樣。
雷豪一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然後直接開門見山道:“師弟今日擊殺閻王時使的是什麼秘法,可有什麼後遺症?”
任北也不覺得這個已觸及他隱私的問題有何不妥,輕聲回道:“後遺症是有的,但只要不再動用那個秘法,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任北說得輕描淡寫,但雷豪卻知這個後遺症絕對不輕,他隨手將酒罈扔到一邊,正色道:“可有什麼解決之道?莫和爲兄客氣,除了女人,爲兄的便是你的!”
任北真不會和雷豪客氣,他想了想,道:“清心神玉,萬載菩提樹心,三災境佛門大能的舍利子,三者其一便可,師兄你有嗎?”
雷豪的臉色一僵,好一會才苦笑道:“師弟你太看得起爲兄了,你說的這三件神物,恐怕整個仙山都不一定有一件罷,除了這三件神物,可有什麼是爲兄幫得上你的?”
見任北點頭,雷
豪不由的精神一振,但任北的話,卻又讓他的臉色僵硬了,“若小弟再度被魔念所控,還請師兄助小弟兵解!”
雷豪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有些艱難的說道:“真有如此嚴重?”
任北再次點頭,輕描淡寫的回道:“比師兄你想象的還要眼中百倍、千倍,小弟若是成魔,此界生靈當百不存一!”
《陰陽逆轉血魔大法》煉血爲氣,只有血魔氣的強弱而沒有境界的高低,是以無論修至何等威力都不可能飛昇,而要將此功法修行到夠格成爲創此功法的那位蓋世老魔的血神子,恐怕要將乾元界所有生靈都血祭才行!
雷豪聞言,先是頗覺好笑的望着任北,心中還道任北這個牛皮也吹得太大了點,但見任北面無異色,不似與他開玩笑,再聯想道任北今日擊殺閻王時的邪異表現,他心中頓時就再無半分笑意!
凡人境殺法身,萬古未有之!
堂內的氣氛有些凝重,雷豪望向任北的目光變得驚疑不定,但至始至終都未曾露出兇光。
任北似未感受到雷豪的目光,面色平淡的提起酒罈再度小小的飲下一口。
雷豪也抓起酒罈,一仰頭不停的灌酒,清澈的酒液順着他的下巴流淌到他身上,灑了一地。
“嘭”雷豪重重的將酒罈砸回了桌子上,狠聲道:“師弟放心,若真有那一天,爲兄定然親手送你入輪迴!”
任北笑了,提起酒罈遙遙對雷豪示意,“雖然不知會不會有那一天,但小弟還是得對師兄道一聲謝!”
言罷,他仰頭,也灌下一大口烈酒。
雷豪同樣提酒罈仰頭管轄一口。
得知任北身上的後遺症竟然如此沉重,雷豪的心情一時間壞透了,不想再說其他的,直接道:“今日一戰,爲兄麾下庚字旗旗主戰死,即日起,師弟便任這一旗旗主,鬥戰堂內,除了爲兄,你誰都不用理會!”
任北聞言微微一皺眉毛,思忖了好幾息才道:“好!但小弟不要營中人馬,今日跟隨小弟衝陣的那百餘外院門人,乃是隨小弟從地二殺出的袍澤,都是熱血忠義之輩,小弟便要他們爲部屬。還請師兄上報山河堂,給他們兩年仙山記名弟子的待遇,待他們通過了外院論戰,正式列牆之後,再給他們鬥戰堂弟子的身份!”
這不符仙山延續了數萬載的規矩,但雷豪仍然是想都不想的回道:“好!此事交給爲兄,定然給師弟辦貼妥!”
說完了正事,任北才輕聲道:“我師傅近來如何?”
雷豪回道:“向師叔吃得睡得走得,就是時常憂心你的境況,師弟若是有時間,還是回仙山看看向師叔罷!”
任北點頭,道:“此戰過後,小弟便會回山,和百里家、林家的恩怨,也是時候了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