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絕望，希望
“指導員，我去！我是特勤班班長，三樓的人，不管死活，我一定救出來！”
方淮拍着胸脯立了軍令狀。
曹毅卻沒敢答話。
眼下的情況，進去，就是九死一生。
方淮，是中隊的希望，潛力無限。
別說犧牲了，就是重傷殘廢，對中隊的未來發展，也是重大的損失。
二中隊的後續規劃，總隊領導或許會少了很多興趣。
方淮沒有看錯曹毅，他是一個理智到冷血的人。
半晌，曹毅拒絕道：
“剛纔小黑已經說了，裡面的情況非常複雜，要在進場之後最短的時間內把人救出，你進去，一個意外，就能要了你的命。
你的體能，在火場裡，不會有任何的優勢。”
“我有！”方淮立即大聲道。
“有什麼有？”旁邊的小黑說着，脫下了衣服，露出了裡面跟方淮同款的體能短打。
此時，纔看到他的黑黑的手臂上，一片透紅，右手肘處，還有一個不小的水泡。
小黑難得嚴肅道：“介都系燙的！伱系皮膚比我硬，還系肉比我硬？
裡面的溫度太高了！
一個水蒸氣，穿過隔夜服都能給我介個樣幾！出了什麼系，你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
周圍的人，此刻都圍了上來，看着小黑通紅的手臂，和那個水泡。
大家心裡都有些心疼。
最近逐漸變得沉默的張洋，忽然道。
“我去吧！這套避火服的性能我很清楚，我的力量也不比周勇班長弱，我去，保證把人都救出來！”
曹毅看向了張洋。
這小子，其實才是他從第一年起，一手罵出來的新兵，曾經也對他有不小的期待。
最近進步很大，許多科目，都有了大的進步，學習裝備方面，也積極了不少，大有向裝備技師發展的趨勢。
行了啊，這小子，這個中隊，從方淮下隊到如今，人人都越來越行了。
曹毅想着，更加堅定，不能讓方淮去。
“嘿，張洋，咱們這麼多士官在，還能輪到你們義務兵？”
黃永說着，磨拳擦掌。
孔祥忠也不服了：
“黃永，你矮挫挫的，跟我們一米七五以上的搶什麼？”
大家陷入了爭論。
此時前面的郝成斌摘了面罩，有些焦急地大喊：
“能不能別矯情了？火已經要上二樓了！給你們一分鐘決定！晚了，就都別上去了！
再晚進去，人救不出來，真得搭條命在裡面！”
大家凜然，再不敢隨便出言。
“曹指導，你定吧！”
“對，你定誰，就是誰！”
小黑卻是堅持道：“幾導員，你找誰，都不會有我合系！裡面的情況，只有我才最清楚！”
曹毅又看了看樓上，猶豫了一下，咬牙道：
“小黑，你上！人出來了，我去支隊給你請功！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去救你！”
說罷，就要轉身上車，要拿下一具空呼。
此時，方淮眼看沒有一個人打算讓他去，一把拉住了曹毅，嗓子乾澀道：
“我去！給我個機會！我還差個二等功！”
“你去不了！別耽誤救命的時間！”曹毅此時倒是乾脆，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身後的小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兩顆大虎牙，笑道：
“不要太英雄主義，班長們都不繫廢物，在消防幹，你要相信戰友。”
方淮轉頭，看到了他臉上的陽光笑容，忽然覺得內心寧靜。
就這樣，愣在那裡。
待到半分鐘後，小黑重新換了一具空呼，佩戴好防護裝具，他纔回過神。
小黑進去之前，重新走到他身邊，再次拍了拍他，甕聲甕氣地對他低聲道：
“如果我出了什麼系，幫我照顧好小白，它很喜歡你，它除了我和西務長，沒有喜歡過別人的，它會看人，我相信你。”
說罷，跳了跳，整理了一下避火服裡的揹帶，提死地上準備好的單槓梯和兩件打溼的衣服，走到火場門口。
按照鄰居所講的情況，這個老闆有兩個小孩，一個兩歲多，一個四歲多，如果活着，兩件輕便的溼衣服，或許能起到一些保護效果。
呆滯了一下的方淮突然大吼了一聲：“小黑，你他媽回來！快回來！”
門口的小黑卻戴上了空呼，什麼都沒聽到，只是探頭望了裡面一眼，便閃身進了火海。
郝成斌和趙金成也戴着空呼，沒聽見方淮喊話，只是迅速關閉了水槍，害怕升騰的水蒸汽再次傷到他。
待到看到他架起單槓梯搭在樓梯拐角一處，消失在一層，才又拿起水槍，往裡面的不知何處，瘋狂出水。
門口的水肯定不能停太久，現在還沒救出人，不能內攻，他們只能通過壓制門口的火勢，不讓火焰噴出，從外牆越燒越大。
如果火焰一旦從外牆竄起，很快就會發生轟燃。
而方淮這邊，眼看小黑進入，緊咬牙關，卻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就要往裡面衝。
旁邊的曹毅被他的狀若瘋魔嚇住了，眼看方淮前衝，趕緊對門口壓制火焰的大喝：
“郝成斌，攔住他！”
門口的倆人，沒聽到，只顧看着眼前是不是升騰的大火。
門口附近的劉劍鋒衝上去攔他，卻被方淮猛地一甩，跌倒在地。
再無人能攔他。
只是，也不需要人攔他。
方淮躍過郝成斌和趙金成的一瞬間，倆人的水槍被他碰了一下，歪開，裡面的火龍便從敞開的水幕間噴出，迎面而來。
劇烈的高溫，讓方淮下意識擡手一擋，穿着搶險救援服的手臂立馬感覺到了灼燒，頭髮也瞬間焦了一塊。
“你他媽幹什麼？！你瘋了？”
身後的郝成斌一把把他拉出，丟到身後，又趕緊把水槍擡起，調到半直流，水龍變得強壯，將火龍撕成碎片。
只是直流水柱一進入火場，又激起了一些油霧，火龍碎片再次融合在一起往外衝，與趙金成水槍噴出的水幕鬥在一起，形成了一張更大的紅色幕布。
郝成斌趕緊調成開花，不敢再往裡面深處打水。
方淮被郝成斌摔倒在地，看着奮力往外衝的大火球。
那個火球彷彿在嘲笑他。
“你媽的。”
方淮罵了一句，起身，就要回去找車上的另一套避火服。
這下，周圍的人已經都上來了。
曹毅直接按住了他，招呼周圍的人，道：“把方淮拖上車！”
大家立馬上來抱着方淮，要把他往車上拖。
方淮卻緊緊抓着曹毅，大喊：“曹毅！你讓他回來！他會死的！”
方淮心裡翻起的濤浪，無人能懂。
小黑臨別的一句話，讓方淮覺得天上忽來的一股陰霾，遮住了他所有的希望。
系統，系統！
系統早就提示過他了！
一個莫名其妙的“和小白成爲朋友”的任務，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直到剛纔，小黑讓自己照顧小白時，他心裡的弦彷彿被緊緊扯到一起。
“說什麼屁話！誰進火場不會死？他會死，你會死，我也會死！這是命！消防兵的命！滾回車上去！”曹毅的心裡也被方淮的話說得一陣緊張。
不是沒這個可能，只是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想多了，就要猶豫，後悔了。
人現在已經進去了，只能期待着小黑能傳出好消息。
方淮被拉到了一號車上坐着，曹毅吩咐了幾個新兵，把門抵住，不讓他下來，只能搖下車窗，緊緊盯着樓上。 這會，他已經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了，也不敢指揮任何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怕小黑會因爲自己的錯誤而喪命。
曹毅在車下，也是拿着對講機不斷呼叫，打聽樓上的情況。
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着。
沒一會，上面“哐”的一聲。
方淮的手，一下抓緊了窗框。
“小黑！小黑！什麼情況？！有沒有事？”曹毅大喊。
一陣沉默。
小黑的聲音傳來：“幾導員，樓上有人活着！系兩個小女孩！”
衆人頓時振奮。
方淮也坐直了身體，趁門邊幾人沒注意，直接翻窗，下了車，站到曹毅旁邊，看着樓上，心裡重新涌起希望。
韓勇趕緊上前抓住了他。
“曹指導，讓他趕緊下來！”方淮興奮道。
曹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拿起對講機道：“已經遇難的先不要管了！把兩個小女孩帶下來！你下來，我們就發起總攻！”
剛說完。
“哐。”
樓上又響起一陣垮塌的聲音。
二樓的火，猶如剛剛被釋放的怪獸，驟然洶涌，直接把二樓變成了一片通紅的火海。
“小黑！小黑！”曹毅大叫。
這次，再無人回答。
大家心裡一沉，都開始大聲呼叫：
“小黑！”
“周勇！！”
方淮更是搶過了曹毅的對講機，卯足了勁喊：“周勇！聽到請回答！”
“小黑！請回答！！”
“避火服！把避火服給我拿來！”曹毅轉身對着張洋大喊。
張洋迅速從車上提出了一個避火服的箱子，放到曹毅面前，但卻沒有鬆手，道：
“曹指導，我去。”
曹毅搖了搖頭：“這次，指揮員上！”
“曹指導，你別再去了！這次我去！我去接應周班長！你們真不行！”
方淮竭力用最平靜的語態說着，手卻已堅定地捏住了裝避火服的銀色裝備箱的把手。
就在此時。
“當！”
“哐！”
二樓的玻璃被敲破。
兩個女孩的身影，出現在了窗戶邊緣。
大家的呼吸彷彿都要停止。
但很快，女孩又消失了。
三秒後，一個帶着些許火焰的身影，從蔓着熊熊紅光的二樓窗口，一躍而出！
方淮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箱子，猶如離弦的箭，向那個方向衝出！
“小黑！！”
……
好多電器。
周勇打開頭燈，再次從一樓進入時，有心觀察了一下沿路的情況。
發現了一些外殼正在燃燒成膠質的電機。
還有兩個油泵。
嘖嘖，太危險了。
四周都是火。
感覺到一些火焰正在向自己撲來，想到方淮說的，這套衣服也堅持不了多久，周勇沒再耽誤，迅速到了一樓最裡面的拐角。
濃煙正從頭頂往上涌。
可能有一氧化碳，還有一些膠體燃燒產生的毒氣。
周勇再次試探着踩了踩前兩處已經透出了火光的臺階。
一腳下去，直接碎了。
他索性用手裡的單槓梯錘了一下樓梯。
許多焦黑的木板，應聲而散。
僅剩的一些框架，也顯得不太靠譜。
不過，這次帶了單槓梯。
他把單槓梯架在幾個看起來還比較牢固的支點上，順着梯子，小心往上爬行。
到了拐角，再次找了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兩腳岔開站着，搬起單槓梯，再次故技重施，對着不穩靠的樓梯猛拍了一下。
幾塊木板再次砸到地上。
搭單槓梯，上樓。
火好大。
夾層應該是火災的起火點，周圍的景象略微晃動。
有水蒸汽上來了。
快跑。
外面的人已經非常小心了，但樓道里還是不斷有水蒸汽上涌。
而且，剛纔忽然有一股水流噴進，樓裡生出了無數的蒸汽。
他想拿對講機叫他們關水，但也知道外面的水不能停。
周勇不敢再小心，靠着一條單槓梯，不斷在這狹窄的通天梯上攀爬。
還算運氣好，過了夾層，一直到二樓，樓梯還是堅持住了，沒有整體垮塌。
一爬到二樓，周勇立馬跑到平臺邊的窗口，緩了兩口氣。
注意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發現這次進來，跟剛纔已經差很多了，周圍很多東西都在陰燃，黑煙也滾了一些上來，周圍的溫度他不敢脫衣服去試，但僅憑肉眼觀察，也知道離轟燃不遠了。
周勇心裡一緊巴，不敢再休息，立馬又抄起單槓梯走到上三樓的樓梯前，用單槓梯拍了拍。
還好，能用。
小心爬上三樓。
這裡積攢的大量煙霧，頓時讓他心裡一沉。
但好歹牀跟他想象的一樣，靠着牆面的一道很窄的窗戶空隙。
他迅速跑到牀前，發現一個女人半蓋着被子，被子裡，似乎還有孩子。
他微微打開面罩，感覺到一股悶熱的氣息鋪面而來，還有刺鼻的味道，立馬又卸下手套，試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脖子。
在這乾燥悶熱的環境下，女人的身體竟然傳來了一些涼意。
這涼意，一下傳進了他心裡。
此時。
“咳。”
被子裡的輕輕一聲咳，又讓他升起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