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王的行動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十三郎也來不及尋找方向,一雙手抱在它的肚子,兩條腿死死鎖住蚊王的頭,盡力反轉,生生將它的口器從啞姑頭頂拔了出來。
身體又多了無數傷口,一片片血肉被扯飛,猛一看去,空中的那團人不人鬼不鬼蚊不蚊的生物,活像是一團裸露的絞肉機。
要知道,此時的十三郎,哪怕用上品飛劍直接在他身上劈刺都不能留下任何傷口,蚊王的攻擊能力,足以讓任何人爲之絕望。
面對如此狂暴的攻擊,十三郎臉上冷漠依舊,好似沒有感覺的機器。唯有那雙眼睛,包含着冷到極致的凜冽,與讓人心寒的殺機。眼見周圍的魔蚊即將衝至,他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一手環抱,一手插入蚊王的肚子,順着剛纔鐵槍擦出的傷口,深深插入。
“轟!”
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幾條身影同時飆飛,有人,有鬼,還有兩截魔獸的身體。
蚊王的大如面盆的肚子被炸飛,身體只剩下前半截,翅膀也被十三郎扯下一半,身體被無數風刃切出道道裂口,不停的流出粘液。如果說,此前的蚊王雖然恐怖卻有着高階魔獸特有的神駿與威武的話,此時的它已經變成一隻拔了毛的雞,淒涼無比。
它已經沒辦法再飛,一路翻滾着哀嚎而去,想要衝入魔蚊的包圍。
啞姑的身體虛幻飄渺,看去隨時處在消散的邊緣;至於十三郎,他已經不像是個人。
他的身體像篩子,找不出幾塊完好的皮膚;臉上堆滿了鮮血與蚊王的體液,分不清什麼顏色。除了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睛,此時的十三郎,分明就是一個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惡鬼。
即便是這樣,十三郎沒有絲毫後退卻步的打算;爆炸的衝擊仍在,他已經狂飆而出,一追趕落日的速度撲向蚊王。與此同時。啞姑發出淒厲的尖嘯,身體只是一閃就來到蚊王身前,悍然而上。
一路逃遁。蚊王倉惶中回頭,看到那兩條亡命的身影,灰色眼珠中的冷漠終於潰散,露出恐懼的神色。
它怕了!
真正的怕了!
…
…
怕也沒用。啞姑如同跗骨之蛆,再不肯後退一步。可憐蚊王身體殘缺不全,連平衡感都來不及找回,速度也隨之降低。未等它迎到接應的魔蚊,十三郎凌空撲到它身後。一把抓住那根口器的根部,死死按在地面。
他的力量如此之大,彷彿一座大山壓在蚊王頭頂;蚊王的口器深深刺入山石,幾條腿肢在地上用力瞪撓,如同一隻亡命逃竄的挖地老鼠;塵土亂石飛射到周圍,轉眼之間,地面上出現一座巨坑。
在他背後,十三郎如同風中殘葉。不停地上下起伏。周圍的魔蚊也紛紛涌上。發瘋般朝他全身攻擊。
“嘭!”
十三郎根本不管身體上有多少隻魔蚊,如同最親密的情人一樣貼住蚊王。他用雙腿死死扣蚊王的身體,揚起右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下。
“吱……”
蚊王發出半截嘶鳴,餘下的部分被劇痛和泥土生生按回肚子裡;它的一隻眼球被擊爆。灰褐色的體液飛濺到四周。
“嘭!”
又一拳,十三郎彷彿打紅了眼的拳壇鬥士。對周圍的一切不管不問,不停舉臂揮拳。再用力砸下。
打到這個地步,十三郎有很多手段可以一擊致命,但他不願意用。他已經恨到極致,他要用最最暴力,最最狠毒,最最具有碾壓氣勢的方式將它殺死,將它砸成肉泥!
“嘭!”
“嘭!”
“嘭嘭嘭……”
他忘記了疲倦,忘記了傷痛,忘記身體外的一切;苦忍至今,就算沒有爲人類復仇的這一項,他也不容這隻蚊王輕易死去,他要讓沒有情感的魔蚊也產生畏懼,讓那些有機會獲得漁翁之利的藍蚊也不敢輕動。
哪怕它們是蚊子,也要覺得害怕!
機械的動作的在持續,蚊王的掙扎在減弱,啞姑卻漸漸變得強悍。她受傷容易,治傷同樣很簡單,將失去的吸回來,並且吸收更多,啞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氣勢也越發強盛。
蚊王早已死去,啞姑也已不再攻擊;她如影子一樣漂浮在十三郎身邊,威懾着周圍的魔蚊,包括那些趕過來飛蟻。在她眼裡,這個世界除了十三郎,一切活物都是敵人。只要十三郎下令,她會向任何目標發起攻擊,沒有半點遲疑。
“嘭!嘭!嘭!”
不知什麼時候,十三郎身體上的魔蚊都已經死去,外圍圈着一層飛蟻,數量不過千餘隻。然而就是它們,卻令萬千魔蚊不敢輕動,也不能輕動。
飛蟻的外圍,一條火龍咆哮嘶吼,待到法力耗盡,才嘶鳴一聲消散在空中。人羣隨之涌過來,將那個大坑圍在中央,與魔蚊遠遠隔離。
事實上,這些已不在需要了;隨着紫色蚊王死亡,周圍的魔蚊一片大亂,根本不可能再組織起來;遠處那幾只藍色蚊王沒有發起攻擊,它們的目光中帶着畏懼,竟然帶着各自的子民,紛紛離去。
人羣遠遠圍着巨坑,聽着那一聲聲仍在持續的“毆打”,眼裡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他們沒有歡呼,沒有尖叫,沒有慶祝勝利;這一戰,人類的損失太大太大,沒有任何值得慶賀的理由。他們也沒有追擊,只是默默注視周圍,任憑魔蚊自相殘殺,或者散去。
戰場上呈現出一副詭異的畫面,魔蚊仍在嘶鳴咆哮,目標卻不再是人類。深坑之中的嘭嘭聲還在迴盪,彷彿向魔蚊發出警告,不得靠近一步。
…
…
“咳咳,可以了。”
麥少飛擦了擦脣角的血跡,有些踉蹌地走過來。在他身後,大灰鬼鬼祟祟探出腦袋,目光有些擔憂。
這一戰,十三郎將所有底牌用盡,損失最大的還是飛蟻。蟻后固然可以無盡產卵,但那是要建立在足夠能量基礎上的,每次產卵,它都需要相當長的進補時間。而且即便產出飛蟻,也需要一定時間餵養和成長。上萬只飛蟻,是十三郎爲秋獵準備的最強底牌,如今一戰損失大半,哪裡是心疼所能形容。
他自己重傷,鐵球用盡,啞姑也沒落到什麼好;算來算去,唯一撿便宜的就是大灰與胖胖。那隻狡猾的蛤蟆此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卻被啞姑所懾不敢上前。兩隻眼睛瞅着蚊王,幹看着一頓最好的美餐擺在面前卻沒法下嚥,好生着急。
大灰也不錯,它吞食了一隻藍色蚊王,等於進補一隻四級魔獸,焉能不擔心後果。尤其是看到十三郎大展神威,生生將一隻強五級魔獸活活毆打致死,神驢心裡高興的同時又有害怕,好一番悲憤莫名。
“太過分了!這傢伙太過分了!他竟然藏着一隻這麼厲害的惡鬼,居然不讓本神知道!哎呀呀,剛纔本神沒盡全力,不知他有沒有看出來呢?”
神驢想起適才自己在鼓響的時候故意軟倒,甚至涌起過棄主逃生的念頭,不覺好生羞愧。
“應該不會發現,本神已經這麼賣力了,他沒理由再和我爲難。話說……這隻怨念的眼神好可怕,很磣人啊!”
想着想着,大灰對前途越發擔憂,趕緊從親情上着手,給自己找些安慰。
“好歹也是師兄弟,他應該不至於怪我。嗯,肯定的,師兄弟嘛,就是親兄弟呀!”
他在這裡胡思亂想,麥少飛卻已經忍不住,朝深坑裡猶自不肯罷休的十三郎叫道:“別打啦,就算是鐵做的也被你打爛了,它早就死了好不好。”
“嘭!”
十三郎不理他,朝已經看不出形狀的蚊王猛擊一拳,作爲對他的迴應。
“喂!不要再打了,它已經死了……”
麥少飛有些擔心十三郎的狀態,生怕他就此走火入魔,想要靠近去拉他一把。
“吼……”
啞姑晃身來到他身前,目光不善。
麥少飛嚇了一跳,望着啞姑冰冷中透出怨毒的眼神,不禁後退了一步;他心裡怒罵蕭八指真是個變態,不但自己是變態,養的寵獸妖蟲也個個是變態,尤其是這隻惡靈,是變態中的變態。
他看得出來,只要自己敢再上前一步,這隻惡靈一定會發起攻擊;以他如今的狀態,只怕瞬間就要被吸成人幹。
“啞姑過來。”
十三郎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手,拿出魂魄朝啞姑說道:“休息去吧,好好調養一番。”
啞姑乖乖地化做一道流光鑽進魂幡,臨走還不忘朝麥少飛惡狠狠地瞪上一眼,似在朝他警告。麥少飛氣得直撇嘴,心想真有你的,別人最多是騙人,你丫連鬼都騙,簡直沒人性。
惡靈需要休息嗎?誰知道呢。
正思量着,十三郎從深坑中探出頭,朝遠方觀望了幾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有些不對勁。”
他擡頭看向麥少飛,認真說道:“你不覺得嗎?”
麥少飛望着他平靜而堅定的眼神,心裡不禁有些欽佩感慨。
“不是不對勁,是很不對勁。”
他着朝十三郎伸出手,苦笑說道:“先出來吧,和你好好說叨說叨。”
…
…
“你這也叫能少主!乾脆寫本自傳,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
半個時辰之後,十三郎聽他講完一切,表情微諷。
“落難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