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圈,十三郎瞬間完成。
靈魔轉化隨心由意,十三郎做了幾百年、無數次,早已熟的不能再熟;黑白二色內含生死兩氣,早在外域替夜蓮結困的時候就能做到;兩者相合,畫圈沒理由不快。
快歸快,畫出來圈圈不成樣子,歪歪扭扭時有斷口,甚至還點上兩隻眼。
就像孩子畫的孩子臉。
因意成形,十三郎覺得這應該是由虛入實的第一步,結果出來了,挺難。
不氣餒,十三郎繼續畫第二個。
這次他的動作稍慢,進程中留意那些出現差錯的部分,三息完成。
畫完再看,還是不成樣子。舊錯沒能糾正完全,還有新問題出現。
沒關係,再來。
第三個圈,十三郎靜心凝氣,抱元守一,速度驟降十倍,三十息才畫完整。
有點模樣了。
圈已成型,黑白雖亂但能看出秩序,缺口也已消失。
“進展很快啊......是不是太容易了?”
滿意同時有些疑惑,十三郎下意識地甩了甩手,身軀突然一扭。
“嗬!”
畫了三個不成樣子的圈,他的右手腫了一圈,甩飛冰屑的同時酸澀疼痛,感覺就像練字十天不歇那麼累。不僅如此,心神分散導致精力轉移,體內玄冥之氣突生動盪,極寒之氣瞬間大漲,如墜冰窟。好不容易維持的平衡被打破,十三郎以看得見的速度變胖,完全埋進冰坨。
“哥哥!”
尖叫聲入耳,叮噹一路奔跑衝過來,弄灑了辣椒,摔破了碗。
“別擔心。我沒事。”
竭力讓聲音聽上去平緩些,十三郎寬慰叮噹,同時轉動內息徐徐反攻。將修爲催到極致。此時的他不可能知道,當玄冥之氣發作的那個瞬間。狂靈之地也有劇變,七百丈狂靈低吼聲聲,身形驟降三尺。
三尺身軀,蘊含法力幾如汪洋,如今全都灌進那個無底洞;這沒什麼,問題在於輸送的速度如此之快,狂靈擔心之前約定的時間大大縮短,自己能否撐住?
“難怪人人說他能闖禍。才進去就招惹到玄冥,簡直......太歲第一,此子當屬第二!”
不提狂靈如何怨艾,這邊十三郎得到後援,雖九牛之中取一毛,效果仍如久旱甘霖。修爲運轉,陽火猛烈,生滅意境同時展開,幾方聯手共同努力,終將局面穩了下來。
再次內查。十三郎發現那個包含玄冥之氣的光球小了一圈,明顯因爲這次爭鬥中有所消耗。
“得小心不能讓它耗盡,不然再去捉一個全新的來。未必還有這種運氣。”
雖不知道狂靈那邊狀況如何,但他明白機會從來不容揮霍,更不能把別人的援助當成可以召之即來的免費午餐;既然這次狂靈出手幫忙,十三郎就應該抓住機會,努力找到自己的辦法。因此他不能將玄冥之氣消滅,甚至要避免使其消減。
“我已經找到辦法了,正在嘗試。”
“真的?”叮噹正爲摔爛那碗辣椒水而自責,聞言有些驚喜。
“當然真的。”望着地面叮噹腳下鮮血,十三郎暗想要不要下次也這麼嚇唬叮噹......辣椒水這種東西。實在不怎麼好喝。
正想着,忽聽叮噹說道:“我再去熬一碗。”
“不用!”十三郎趕緊大叫。
“爲什麼?”
“那個......藥力積累太多不好。”
冷或者是怕。十三郎舌頭打顫,憐惜說道:“你先照顧好自己。還有胖胖。”
稍頓,十三郎認真說道:“你沒事,我才能集中精神。”
“知道了。”
臉上莫名浮出一抹羞意,叮噹小聲應着,生平第一次顯得不那麼果斷。看其神情似乎還想說點別的,很想可又不敢,閃躲目光投向冰層,視線中十三郎臉色如鬼,姿態扭曲,分明在忍受極大痛苦。
“這種時候,胡思亂想什麼呢!”
內心狠狠責怪自己,叮噹深深看了十三郎一眼,再沒說什麼多餘的話。她轉過身,去廚房爲自己、爲胖胖準備晚餐,而且要大吃一頓。
叮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做、應做的事:照顧好自己不讓哥哥擔心,或者分心。
她做的很好。
獨居多年,叮噹有能力照顧自己,十三郎很快調整好心緒,繼續畫圈。
這次他的速度更慢,更凝重,當然也更謹慎。他不能完全進入忘我,時刻需要分出精力照顧那個球,還要注意手臂不要因負擔太重而廢,心神消耗無以復加。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畫到第十七個圈,十三郎停下來,擡起頭,沉默半響。
陣外,叮噹飯後搬來一把椅子,半躺半坐在陣法外、關注着十三郎的進展;至始至終,她沒問過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也沒問十三郎準備如何破解,還有那些看着奇怪的圈圈作何用途。
她就這麼看着,守着,告訴他自己會一直陪伴,默默無聲。
白日勞累,看的久了,叮噹慢慢抵擋不住疲倦與睏意,和眼而眠。趁此機會,十三郎小心翼翼打開陣法,將披在身上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送出去,輕輕蓋到其身上。
想了想,十三郎強催法力將玄寒暫時逼退,之後給叮噹送過去一縷氣意,內裡稍含一點陽火。
平時動念即可完成,如今爲了這一丁點氣意,十三郎拼盡全力,且冒極大風險。叮噹體內半點修爲都沒有,一旦十三郎送過去的氣息有問題,比如沾有玄寒,瞬間便會將其殺死,凍成冰雕。
夢中叮噹察覺到什麼,發出兩聲輕囈。之後扭着身子,抱住那團讓她感覺安心的衣物繼續睡。隔着陣,十三郎看着她的臉。還有臉上的那塊斑,不知不覺安靜下來。
端坐不動不代表安靜。心靜才能道法自然,十三郎望着叮噹,慢慢找到當年感覺。
“當年那麼難都能挺過來,這點事算啥。”
言罷回頭,低頭,伸雙手,靈魔同現,生滅雙手。一起畫圈。
這個舉動不是即興,而是十三郎畫圈之後體會到、當先分開追求純粹,之後才能貫通如意,如一。
當然,負擔也更重。
一個圈,又一個圈,十三郎的動作越來越慢,不單單因爲體會成長,還因爲疲憊。一心幾用,處處兇殺。稍有不慎可能萬劫不復,還要演繹道法,心神消耗可想而知。到後來。每完成一個,他都需要休息一會兒,喘息幾次,才能重新開始。
圈越來越多,十三郎臉色越來越難看,雙臂雙手漸漸粗大,甚至開始顫抖;與此同時,隨着一個個圈圈勾畫成功,周圍漸有氣息縱橫。生之蓬勃,滅之冷寂。靈之飄逸,魔之霸道。四種氣息充盈在陣法內,十三郎體外冰層不知不覺間變薄,中間偶爾反覆,整體趨勢不變。
這是成效。十三郎沒有心思去管,當畫到第四十三個圈,他再次擡起頭,望着那顆星點沉默片刻,神情漸漸堅定。
“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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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片刻,十三郎放出一縷神識,扶搖直上連接星空,將彼此間感應增強到最大,重新開始。
星點內含狂靈道念,十三郎的修爲與之同根同源,所以他要在那縷星光的見證下工作,尋求與之同步,或者叫共鳴。
這很難。
這太難了。
一顆星點一絲道念,狂靈擁有億萬萬星,十三郎只問一顆、感覺竟好像與狂靈爭鋒。以道法比書法,好比狂靈大家巔峰,十三郎就是那個剛剛學會拿筆的孩子,大家雖然只寫一字,孩子卻需要臨摹很久,才能稍具神韻。
因爲難,十三郎索性不去臨摹,而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甚至可以說直覺去走。他畫圈,之後拿自己畫的圈和星光對比,不求一致,只問差距。
又是一番艱難努力,簡單描述起來就是,十三郎畫呀畫呀一直畫,畫到第二顆星光出現。
“咦!嗯?”
兩顆星,星光自然加倍,給十三郎畫圈帶來巨大影響。
不是變難,而是比之前容易。
片刻迷惘,十三郎沒用多少功夫便找到原因,不是狂靈大慈大悲,而是因爲他同時畫兩個圈。
一靈一魔,一生一滅,對應兩顆星,兩道念,所以它們......彼此似有推動。
“這沒道理。”
十三郎第一個年頭是不信,心裡對自己說道:“生滅相反,靈魔不容,狂靈道念不會如此。它們來自一人一想,怎麼會這樣?”
疑惑初生便有解釋,一點都不難想到。
“兩面,道有兩面啊!”
事物皆有正反兩面,道也不例外;與實物不同的是,它的正反兩面都在一人身上,比如狂靈,比如十三郎,再比如其他億萬萬修士。當然這有前提,他們需要擁有自己的道。
“狂靈有道,道有兩面,平時看不出來,但在這種條件下......生滅靈魔兩兩相接,它們之間就會有區分。”
“或許,這就是星點穿越鏡子的原因?”
“那是不是意味着,鏡子內外同物同人可以......”
有些不敢再這樣想下去,十三郎神情微變,趕緊收心。隱約中他意識到,這件事、這種想,這個念頭,將是解開許多謎題的鑰匙,會給世界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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