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大放,帶來無盡震撼,人們倒吸一口寒氣之後瞠目,戰場一時無聲。
“咦?這是......好!”
遠處寥寥幾聲驚、歡呼,因四方沉默、還因爲他們的身份顯得格外突出。六大宗族,涅級長老先後察覺到劫雷顏色,神情大變,難抑內心振奮。
“靈胎!這是靈胎!”
“金雷降,靈胎歸......原來這是真的!”
“戰機!這是戰機!”
“六族興盛就在此時,殺!”
一聲聲大喝因金雷而起,內容“亂七八糟”,絕大多數人、包括六族內部地位極高的人都不懂其意,但能確定的是,那些“沉穩”多年的老怪們發現了什麼讓他們確信此戰將勝的契機,齊放豪言。
相傳,六族並非如人們所熟知的那樣崛起,而是有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歷史。遙遠當年,四大星域人族剛起,這塊地方位置偏遠,屬蠻荒之地,兇境險途,不爲修士涉足。
某一天,一支總計八人的隊伍來到這裡,領頭一對戀人,率六大護衛拓土。
拓土就是開荒,那對戀人來自兩個彼此敵對的家族,幾番周折後、以替雙方開闢疆土作爲得到允可的籌碼。
過程曲折而且艱難,此後近千年,主僕八人東擋西殺,降服無數蠻族、殺滅無數兇獸,歷大戰百餘將這塊星空平定,修爲也都達到巔峰。
值得一提的是,那對戀人與各自宗族做了一個約定:不成大事不成婚。
癡與情,愚於忠,這樣的人從來都不缺少;堅毅者多懷有執念,越是深愛。越是希望對方得到認可,尤其來自身邊親長、族人的認可。
爲了一個風風光光的大禮,爲了一個平安穩定的將來,癡心男女奮戰千年,六大護衛先後留下傳承子嗣,落地生根。他們兩個依舊堅守清白。直到大業有成,期望未來的時候,忽傳來兩族親軍在外,兩人各自都接到老祖親諭。
雙方意思差不多,殺死對方,將這塊領地納入家族,便可獲得至尊大位。
違抗會怎樣?
叛族大罪,粉身碎骨。更重要的是,雙方老祖以“近乎央求”的口吻點明。無論如何,今日兩族會因這塊新開闢的星空決戰,分出高下。
想想也對,這麼大一塊地方,無論哪方得到,長遠必將從根本上改變局勢,一方稱尊爲上,一方衰退敗亡。
到此兩人忽然意識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這片江山成爲必爭之地,事實上給雙方挖出一個墳墓。
結果很糟糕。
兩難選擇,戀人最終選擇抗爭,但其方式......女子沒有用老祖親賜的劇毒偷殺愛侶,而是用其自盡後留下血書,一封交給老祖,一封交給愛人。給老祖的那封不知內容。給愛侶的信很簡單,她不想雙方打起來,不願任何親人、族人因這塊土地而死,更不想宗族因此衰落。
她把它留給他,希望愛人因此繼承宗族大位。保證不做侵犯。
巧合的是,男子的選擇與女子相似,只因爲要對六大親衛做些安排,慢了一步,
這樣的選擇,唯一字能評價:迂。
癡情者多半有點迂,男女兩個癡情人,所癡的情不止一種,除男女還有親族,除愛侶還有家園,哪個都扔不掉,捨不得放棄。
女子死了,男子面對天大難題:是不顧一切復仇?還是按照她說的做?
向誰復仇?如何復仇?己方宗族如何面對,要不要繼承大統?
他的選擇是破境。
......不能叫選擇,而是其功法、修爲、心情、局勢導致的必然,男子所修功法與情有關,經過這樣一場大變,境界心境衝開瓶頸,當場破境。
與今日劫雷不同,男子衝真境,要以人修晉真身。
修爲大開,男子哀嚎質問蒼天,爲什麼給他、她如此命運;金色劫雷從天而降,震撼八方、也震懾了兩大宗族。男子最終成功進階,以真修之身在萬軍之中斬殺兩族老祖,並在天劫當頭時立下毒誓,這塊土地誰也不給,兩方宗族誰敢因此開啓戰端,必施真罰,必降天災。
作爲滅殺己方老祖的人,男子把叛族罪名落到實處,從此無姓無名。
作爲滅殺對方老祖的人,男子違背愛侶意願,無親無眷,無地無根。
原本旗鼓相當的兩族,因老祖身亡、真修誓言狼狽返回,封口不準任何人提及此事;至於這塊土地,在他們眼中視爲不祥之地,不肯、也不敢靠近一步。
再後來......後面的故事平淡而且無聊,兩大宗族慢慢衰落直到消亡,反而這塊地方生機盎然,六名親衛的子嗣弟子生根發芽,逐步成長爲今日六族。
至於那名千萬年難得一見的真境男子......他死了,或者叫沒了;平息兩族紛爭之後,他守在愛侶身邊,再沒有露過面。
他留下來一句話:金雷降,靈胎歸,陰陽混滅,六族興亡,生殺一念。
沒人知道意思,因此不能隨意張揚,甚至不能當做傳承。六大親衛研究來研究去,最終認爲這是主人留下的後路,何時再有金色雷霆,便是六族興亡的真正關頭。
真修,或許有這個能力。
其後漫漫歲月,當初一切灰飛煙滅,直到今天,戰場之上千人渡劫,奇蹟種種,最終決戰之時金雷綻放,六大宗族內極少數人才猛然想起來。
真祖護佑,更待何時!
“天意彰然,此戰必勝,殺!”
難得涅祖意志統一,當吼聲入耳、命令傳向四方的時候,整個戰場情形改變。
把這個傳聞告知十三郎,他一定會放聲大笑。之後讚一聲,罵一聲,嘲笑一聲。讚一聲六族始祖狡詐,留下這樣的故事激勵後人,罵一句六族子孫無用,靠這種傳說尋找安慰;最後還要嘲笑他們。怕死就怕死,何苦編造爲自己找藉口。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戰爭需要必勝的信心與決心,戰鬥中的將士需要意志統一,需要知道大家都和自己一樣,以決死之志與敵人廝殺。
這是最重要的。
“殺!”
聲聲狂吼,處處決然,本就因爲百年沉悶的爆發的六族修士釋放昂揚,鬥志暴漲。魂幡內。法壇旁,遠天外,到處都是因此咆哮的修士,焦灼戰場進程加快,殺勢沖天。
轟隆隆雷鳴之聲不斷,最應該穩紮穩打的涅級戰場動了真火,七八名火焱修士一心向前,有本命殺招連爆。一眼望去。衝鋒與迎擊之間明顯有別,態勢兩分。
戰爭的天平。第一次朝火焱方向傾斜。
“錐!”
血光衝開迷霧,三百里外將一名強劫修士身體撕裂,來不及收回,身邊突聞厲喝。
“去死......啊!”
金光爆射,大印攔腰,千魂動盪一擊致命。將那名找到機會的轟滅。這樣的戰場,縱然走慣生死邊緣,常在萬軍叢中取人首級的血衣殺者也有被人偷襲的時候,若非齊傲天從旁協助,必定重傷。
“不謝。殺!”
戰場哪有時間多話,擺手阻止程睿,齊家少主渾身浴血,凌空撲向下一名對手。血衣殺者深吸一口氣,乾脆隱沒身形跟隨其後,利用齊傲天爲醒目誘餌,不時狙殺對方強者。
以實力論,血衣狂魔或比齊家少主更強,但就殺法比較,他並不適合軍陣衝鋒,有齊門大印吸引目光,血衣狂魔隱秘暗中,效率更高。
戰場之上不擇手段,仇憤的雙方可以成爲朋友,朋友也可用來誘敵,關鍵在於有沒有效,效果夠不夠大。
此刻戰場,如程睿這樣做的人比比皆是,與往日不同的是,以往六族之間相互利用爲的是爭奪,爲的是讓對方衰弱,爲的是佔便宜......當時眼下,他們只有一個目標:殺敵!
時間緩緩過,鮮血時刻流,千里迷霧處處開花,鬼哭狼嚎聲中,散亂如麻的六族修士漸漸殺向核心,殺向魂幡。
只要斬了它,大局可定!
“不能等了,殺!”
戰場喧囂,壓不住古劍三老大喝,聲勢決然。四方周圍,火焱羣修氣勢高漲,戰場局面時刻都在朝對方傾斜,逼着他們決斷。
狂靈地,當頭天空,浩蕩劫雷轟鳴滔滔,轉眼三道金光砸落,周圍八條銀柱撐天,將其襯托得格外華麗而高貴。距離太遠,且非親自感受,除了劫雷特有的威嚴,三老未能看出金雷與其它劫雷有何區別,但從十三郎的表現看:很吃力。
此番金色劫雷當頭,十三郎應劫方式變得中規中矩;真火成陽,化靈之身,加上那把氣勢囂張不輸於天雷的血劍,十三郎連鬥三道劫雷,身形不斷受挫、下沉三千尺。
三雷過後,九名渡劫衝關修士部分有了結果,其中一人身亡,三人成功但皆重傷,此刻只能等待天賜恢復身體,其餘還有劫雷未盡,蓄勢待發。
那些都是小事,多幾個少幾個劫修,平時引來八方震動,今日今時微不足道,重點仍在十三郎身上。
正常、又不太正常的是,他沒死。非得拿沒死,連破兩境之後應劫的情況下,居然不止三雷!
剛過生境便衝劫關,根基不穩境界未明,這樣的狂士理當被劫雷劈殺;反過來講,既然能夠引來金色劫雷,證明他的實力得到認可,沒那麼容易死。同樣道理,每個關口都有實力差別,同爲劫境,渡劫時便可看出差距,至少修爲上如此。如此便意味着,在天道眼中,其修爲比那些在生境停留上千年的人更深!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得了!
但他吐了血。
而且彎了腰。
還有那把劍。
三雷過後,天絕顏色更加鮮豔,血紅中透出妖異的美,如美人醉眼惺忪;畢生修劍,三老皆留意到天絕並不像表面那樣強大......應該說劍強大,但受主人拖累,劍中精意不斷消耗,其勢漸衰。
“不能讓他繼續,不能讓他們繼續,殺了他,必須殺了他們!”
戰機,局勢,未知兇險,金色劫雷,還有對方大能喊出來的那些話,無一不再提醒三人當機立斷;內心幾番權衡爭鬥,禿頂老者咬牙舉手,不等祭劍徹底完成,用力一揮。
“起劍,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