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不要!”
藍靈發出尖利嘶喊,不顧一切施展保命秘法,身形幻化如殘影朝山下撲去。
她此時畏懼的不是夜蓮,而是害怕面對那三個人的眼。
那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眼神,嗜血、瘋狂、充滿無限之陰冷與怨毒,似要將她生吞活食連靈魂也要淹沒在最骯髒之地。
藍靈想逃,然而神輝之中,她如何能夠在夜蓮的阻撓下逃脫;與其身形相伴,三條殘破隨時會化做血肉煙雲的軀體緊隨其後,各自將生命潛能激發到極限,很快便將藍靈圈錮在中央。
“三位師兄不要中了她的奸計,妾身並無惡意……啊!”
即將魂飛湮滅,三名走到絕路的修士哪肯任她浪費時間,各自以燃燒生命的力量,施展出最強神通。一名修士破開防禦,不顧藍靈將自己的身軀幾乎劈成兩半,惡狠狠一口咬在其肩頸,咬在那讓人不忍又恨不得狠狠揉捏施暴的柔嫩之上。
另外兩名修士緊跟着撲過去,神通、法器,雙手雙腳乃至頭撞齒咬……
鮮血飆飛,皮肉四濺,大片雪白的肌膚被撕碎,幾隻沾滿血肉碎屑的利爪掏向其內府,撕扯拽拉不停。
三頭野獸爭食……
“師兄……救我!”
片刻時光,藍靈形同鬼魅,如凡間悍婦一樣拼命推擋,非但不能如願,反激起更多瘋狂。
操縱人心歷來都是雙刃劍,焉能沒有後果。功法被強行破除,無論藍靈還是三名火修都必須承擔反噬,血煞之氣趁機侵佔神魂,此時的他們已徹底失去人類理智,全憑一腔憤意與本能行事。
“嘔……”
嚴萌一邊嘔吐一邊想要閉上雙眼,卻又止不住想看,看了想吐卻吐不出來。只能一聲聲乾嘔,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她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從來沒有。她無法想象,適才還淡定凝穩的高階修士,怎麼可以變成如此模樣。
“嗷!”
最後那名面容醜陋的壯漢憤怒絕望的咆哮着。亡命撞入那個形同野獸的戰團;他不顧身體正如輕煙般消融,奮起不多的餘力,將本已臨近死亡的三名火修一一擊殺,自己也承受了多次反撲,同樣瀕臨絕境。
“師姐快走!”
他將近乎赤裸通體血肉淋漓的藍靈推出神輝籠罩的範圍,雙手隨即朝丹田疾點數次,淒厲嘶吼道:“血爆!”
隨着話音,其身體中條條血管如同被鉤子拽出來一樣密佈於體表,狂暴的氣息隨之綻放,竟一時擋住了神輝之光。拖得片刻之機。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垂死掙扎,根本不足以挽救藍靈的性命。
此時的萬世之花,是會飛的!
哪怕只是暫時,又豈是重傷將滅、且要靠兩條腿趕路的藍靈所能比。醜漢唯一的希望是藍靈能夠激發返程玉盤。方能及時逃出生天。
夜蓮一直靜靜地望着這一幕,沒有再施展手段的意思;當看到醜漢爲藍靈搏命,再看看悽慘落魄奔逃卻帶着猶豫的藍靈,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更有冷漠到極致的嘲諷。
“我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殺了他。我便不殺你。”
修士一愣,隨即覺得胸口一涼,本已不可能再有感覺的心裡猛然傳來無法承受的劇痛,嘶聲咆哮。
“你……”
“入夢,反補!”
藍靈一隻手掌從他的後心插入,輕柔的聲音在其耳邊呢喃:“我知道師弟一直想和我一起,現在好了,你的就是我的,我就是你,好不好?”
陣陣紅光從她的手臂朝身體蔓延,好似一根吸管,不斷從醜漢身體裡擢取生機。他的目光瞬間黯淡,身體彷彿放了氣的球一樣疾速萎靡,爆出體表的血脈又重新縮回。反之藍靈身體上的傷勢卻迅速回復,撕開的皮肉紛紛合攏,宛如時光倒卷。
片刻功夫,那名醜漢生機全無,化作一具乾屍跌落在地上,大睜着兩隻空洞的眼,彷彿在質問。
“爲什麼?”
“譁……”
嚴萌終於吐了出來,身體隨之軟到。
……
……
“是不是不習慣?”
“是。”
“不習慣可以不看。”
白蓮徐徐飄落,徐徐展開,夜蓮如玉石般的雙足踩的蓮葉上,傲然如來自九天的神女。望着面容慘淡猶自睜着雙眼的嚴萌,她淡漠的臉上浮露出一絲憐惜。
她朝嚴萌伸出手,說道:“這就是人心,你可懂了?”
嚴萌咬着牙,純淨的目光漸有嘲諷,說道:“你好可憐。”
夜蓮微怔,隨即淡淡一笑便不再理會,灑然收回手臂,催動蓮臺徑直來到藍靈面前。
“你……你說過不殺我。”
“本座言出法隨,自然不會殺你。”
夜蓮靜靜地望着她,說道:“我要……”
劇變再起,一聲穿破蒼穹的怒嘯恰在此時響起,火山好似一頭被驚醒的怪獸,陡然發出萬道嘶吼之音。無數咆哮的面孔隨着團團火焰從地底升騰,無數巨石被震飛到空中,轟然滾落。
火團蜂擁滾動,化做一條條粗大的火蟒,整個火山烈焰升騰,直竄入數百米高空。而在高空之上,雲層隨之翻卷,密密麻麻的紫色電流如狂濤般向下砸落,將凝化出來的千萬條火靈摧毀。
那一刻,天塌地陷!
神輝威儀不再,周圍溫度如同用手拔起來一樣迅速升高,皎潔充滿玄寒之意的白蓮僅支撐了三息便難以維持,不得不將神輝收攏,僅僅將三人圈起,且飄搖如雨中之燭。隨時處於覆滅邊緣。
“這是……”
萬世之花神情大變,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臉色也變得驚慌起來。她竭力輸入法力將蓮臺穩固,同時單臂揮動祭出僅餘下三片葉瓣的紫蓮,將身體牢牢護在中央。
嚴萌與藍靈兩人也被劇變所驚醒,充忙間各施手段苦苦抵擋周圍撲過來的火靈;兩人都已將玉盤拿出,隨之準備施法脫離。
劇變來的快去的也快。僅僅過了片刻便被隆隆雷聲所鎮壓,帶着不甘沉寂於地底;周圍隨之風息雲淡,火山更像是爆發之後變得疲累。漸漸平定下來。
三個女人面面相覷,神情恍惚而又震撼,臉上猶自帶着驚恐的表情。如同在夢中。
還是夜蓮第一個清醒過來,嘴裡喃喃幾聲,重新朝藍靈伸出手。
“你要做什麼!”藍靈一聲尖叫,就要將玉盤激發。
法力被凝固。
聖潔的神輝浩蕩反捲,將她的身體與法力牢牢禁錮起來,動不得一絲一毫。
之前的猜想得到驗證,藍靈一面爲剛纔的決斷而慶幸,同時又爲眼前局勢感到絕望,神情瞬間變得倉惶哀怨,哭喊般的聲音大叫道:“我聽了你的話。你不能殺我!”
夜蓮淡淡說道:“別擔心,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本座非但不會殺你,還會帶你入山,給你一場莫大的機緣。”
“什麼事?”
“我要你施展入夢之法。”
“入夢?你是想……”藍靈神情稍安。目光微不可察地瞥向嚴萌。
夜蓮眼中閃過一絲厭憎,說道:“不是對她,是朝本座施展。”
“什麼!”
不光藍靈,連嚴萌也失聲驚呼出來,幾乎懷疑自己神志不清。
“你……仙子不是要……”
“不用懷疑,本座就是要你朝我施術。”
夜蓮傲然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本座道法已成,心境通明,正可藉助絕地成就大道,凝最強靈嬰。”
“我要藉助天威,毀了這座山!”
……
……
嘯聲響起的時候,何問柳正氣喘吁吁爬上巨石查看方位,陡然被呼嘯之音所激,險些摔落下去。
隨着那道聲音,石陣中陡然發出陣陣咆哮,一塊塊巨石化身爲數丈高的石人,部分彼此着周圍的一切發起猛攻。劇烈的撞擊此起彼伏,夾雜着修士施法的靈光與怒吼,在周圍不停閃耀。
他所在的巨石高達數十丈,其雙臂揮舞竟如一根碩大的狼牙巨棒,橫衝直撞,無人可挫其鋒。片刻之間,千丈之內一片廢墟,再沒有一塊完整的石頭,地面到處都是碎散成各種形狀的石塊,尖銳嶙角直指天空,宛如一片槍林。
遠處有慘呼聲傳來,何問柳知道,那是有人擋不住石人的攻擊,依然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隕落。
如其它地方一樣,劇變很快過去,石人重新化作死物,若不是周圍一片狼藉,何問柳幾乎認爲剛纔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恍如南柯一夢。
“怎麼會這樣!這種威力,比玉簡中提到的大出數倍,怎麼可能!”
“不能飛行,動用法力便要承受莫名吸附之力,再加上這種……這種不知怎麼發生的天災,和厚土之地該怎麼過?”
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何問柳頂着身下傳來的龐大吸力站起身,眺目遠望。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幕讓他無法相信的奇景。
一條龐大如同肉山的身影在巨石上縱掠,身體輕盈如同最靈敏的山猿,延着筆直的方向朝須彌山前進。憑着結丹後期對靈力的敏銳感觸,何問柳很快便發現,那個原本爲他所輕視不齒的人身上沒有發出半點靈力波動,完全靠着肉身之力前行。
“法體雙修?”
何問柳疑惑之後清醒,陡然間變得憤怒起來,望天長嘆。
“難道只有煉體的人才能通過,這到底還是不是道院!還是不是修道之士應該走的路!”
……
……
此時此刻,柳若衣與曲回在叢林謹慎而行,彼此相協互助,尚未遇到什麼生死危機。其它兩隊人數雖多,情況反倒更慘,已然出現死傷。
金靈之地情形也差不多,學子們死死傷傷不斷減員,一些人在絕望疲累下放棄了念想,開始陸續返回。
而在沼澤的中央,一直帶着幾分悠然的十三郎難以再保持平靜,神情略現凝重。
“照這樣看的話,其它人……真的很不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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