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米距離,宗鳴加上“厲風”的速度相互對衝,不過兩息就會相遇。這麼短的時間,容不得任何發愣或者思考,一切全憑本能。
經歷了欣然、意外、焦躁、失望、狂喜等一系列心態之變,最後再來次震驚,等宗鳴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一切都晚了。
戰鬥中,哪容得有絲毫遲疑!
之前與塔山一戰,宗鳴就已展現出與其修爲完全不相稱的戰鬥意識;之後他經過反思,最終認爲是自己心性不夠堅狠所致。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原來戰鬥這種事情,真的不是聰明就可以領悟。
那是必須經過成千上萬次血腥搏殺、無數次生死間徘徊才能積累起來的本能!
狂暴的殺意從背後傳來,宗鳴的眼中露出驚恐,驟然發出一聲狂嚎。
“啊……”
來不及後悔,來不及回頭,他甚至來不及分辨對方究竟會用什麼手段,只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講防護開到最大,先扛過這一擊再說。
宗鳴的身體上,靈力護盾光華大放,同時有六色之光迅速閃耀。此時的宗鳴,快速向一隻彩蛋的形態轉化。只要讓他施展出這道神通,縱然被人偷襲,他也夷然不懼。
“噗!”
“嘭!”
“嗖!”
三聲輕響接連而至,六色之光剛剛形成一道薄薄的光膜,四根手指,一條長舌,另外還有一記飛腿幾乎同時擊中。
連塔山的飛劍都沒把握擊破的六色之光,被那兩根手指輕點後,如同深潭中落下一塊巨石,發出一陣急劇的抖動,眼看就要破裂碎散。大驚之下宗鳴咬牙猛催,法力如同開了閘洪水洶涌而出,朝光膜中注入。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六慾道法威力絕倫且攻守合一,耗費的法力也相當大。然而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大到如此程度!照這樣流法,不出三五息宗鳴就要被吸成人幹,縱有千般手段萬種神通,又拿什麼去施展。
偏偏這個時候,“厲風”說話了。
“我是蕭十三郎,我來殺你。”
他竟然還能說話?他一面施展出如此恐怖的神通,竟然還能開口說話?
宗鳴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對方的身份,更因爲對方的修爲,還因爲他那平靜冷漠的聲音中包含的殺意!
他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厲風大概已經死了,而且……而且被蕭十三郎扒了皮!
所爲的,就是要讓自己產生一霎拉的震驚,與遲疑!
驚恐的情緒無法遏制,生死危機下,宗鳴顧不得憐惜法力,瘋狂的催動羽毛,朝空中急閃。
光膜與手指接觸的地方,呈現出一幕詭異的情形。看上去,好似有一根吸管懸浮在水面,凌空將水從池中吸起;以至於附近的光膜現出喇叭的形狀。光膜彷彿有靈性一樣,竭力抵抗着手指的吸附,靈光璀璨,且待有陣陣爆響。
蕭十三郎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紅,手指同樣在劇烈顫抖。以吸靈指破除宗鳴的神通,原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然而此時宗鳴心志大喪,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只能被動的猛輸法力。即便如此,蕭十三郎因修爲不足,被山洪一樣的靈力衝入體內,同樣面臨着巨大的壓力。如果不是他兼修煉體,肉身極其強悍,根本無法承受。
就在這個時候,蕭十三郎左手探出,再次點在光膜之上。
六色之光再次大放,一股與它格格不入的氣息透穿而入,那層堅不可摧的光膜竟然都無法完全阻擋。
最終,一絲黑氣穿透光膜,如靈蛇般鑽進宗鳴的身體。
“啊!”
狂吼變成慘嚎,宗鳴又一次體現出宗門少主的“優點”,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
“你是魔……”
他忽然意識到,蕭十三郎之前用的是靈力,現在是魔力,分明是罕見靈魔雙體質修士。
“廢物。”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重錘敲擊在宗鳴心頭。這個詞是他經常對別人用的稱呼,如今輪到自己享用,顯得格外刺耳。
沒等他多想,蕭十三郎擡腿橫掃,如一條鋼鞭抽在宗鳴的腰際。
這一次攻擊,沒有靈力也沒有魔力,只有力!
簡單,彪悍,而且決絕。
一聲脆響,光膜連同那面盾牌一起在哀鳴聲中碎散,宗鳴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彈丸飛到空中。此時的宗鳴,法力損失大半,體內還有一股魔氣肆虐,氣息紊亂堪比陰陽峽谷的風暴,幾無再戰之力。
攻擊沒有完,那隻狡猾的天心蛤蟆非常善於捕捉戰機;護盾剛一潰散、宗鳴身體飛出的那一瞬,胖胖的長舌如閃電般飛出,直取他的咽喉。
宗鳴的瞳孔驟然收縮,顧不得多想,張嘴噴出一顆灰濛濛的圓珠。
“金丹?”
就連蕭十三郎也不禁爲之一楞,在他印象中,修士不修煉到結丹之境,是無法將寶物收入體內的。宗鳴修爲不過假丹,怎麼會吐出一顆珠子?
灰珠並不起眼,卻恰好擋在天心哈的前面,二者相遇,轟鳴暴起。
轟鳴聲中,一團蘑菇雲在空中升起,肉眼可見的波紋盪漾而出,生生阻止了十三郎前行的步伐,將他彈出十餘米,脣邊溢出一縷鮮血。
他都如此,宗鳴更是如遭雷殛;身體如抽筋一樣縮成一團,氣色萎靡到極致。那顆珠子上呈現出幾道清晰的裂紋,雖然被他重新收入體內,但不經過長時間調養,絕難有所恢復。
胖胖沒有落到好處,長舌足足短了半截,餘下的部分也如被火烤過一樣,焦黑髮臭甚至冒起青煙。
“呱呱,呱……”
天心蛤偷雞不成還蝕了老本,性子卻變得更加兇狠,眼裡帶着瘋狂與仇恨,縱躍如飛的朝宗鳴追過去。蛤蟆雖然善於跳躍,總不能一蹦幾十米,只能等宗鳴自己落下來。
身體在空中尚未停穩,宗鳴的神智終於清醒過來,二話沒說伸手抓出一把藥丸,就要送入嘴裡。他現在的情形很不妙,如果不趕緊補充法力壓制傷勢,怕是連飛行都不能維持。
原本信心滿滿的二少爺,此時心志大喪且法力所剩無幾,這時候別說攻擊對方,連護盾都無法維持。他看出彼此的差距,知道自己過於低估了對手,一旦落到地面,只有被人的份兒。
好在,他腳下的那根羽毛甚爲神奇,風暴之中雖然屢次搖晃,最終還是穩了下來,算是一種安慰。
丹藥尚未入口,宗鳴愕然間發現,蕭十三郎的攻擊居然還沒有結束。或者應該說,他真正的攻擊,此時纔剛剛開始。
一隻奇形怪狀五顏六色說不上名字的東西被他拿在手裡,如同扔石頭一樣,直接朝宗鳴砸過去。
“這是什麼?”
許是被接連的重創震壞了腦子,宗鳴嘴裡竟然發出疑問,聲音帶着恐懼,還有一絲荒謬。
“啞鈴。”
十三郎好心回答道,隨即猛催法力。
宗鳴眼睛驟然間瞪圓,竟生出一種因遭受羞辱而生出的憤慨,好似被人當頭抽了一巴掌,還在臉上噴了口吐沫。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凝滯在眼中,幾乎當場發瘋。
那個東西居然是靈器?居然有如此醜陋、如此龐大、如此不倫不類卻又如此恐怖的靈器!
它至少也有幾千斤重量!誰會使用這樣的靈器?它需要多少法力才能催動?蕭十三郎,他到底是什麼修爲?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宗鳴發出無奈絕望的悲嚎,再次祭出那顆灰珠。
此時的他,沒有餘力施展什麼大威力神通;至於法器,什麼樣的法器能與那個……啞鈴抗衡?那隻玉簪品質倒是上佳,但是前幾日剛剛受損,怎麼能抵擋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那隻啞鈴醜是醜到極致,品階也不高;問題是,它太大,也太重啊!
如果放在平時,宗鳴連看都不會看它一眼。憑他的速度與靈動,蕭十三郎的法力耗光也休想摸到他一片衣角。然而此時此刻,這個醜陋的大傢伙,卻成了不折不扣的致命兇器,逼着宗鳴不得不用近乎自殘的方式,來對抗這一擊。
一聲爆響,那個粗製濫造的雙頭大錘看似氣焰洶洶,實則一點都不經打。被灰珠一碰,竟然四分五裂,碎成七八塊廢鐵。
東西是碎了,所附帶的力量卻無法消除。灰珠經此一擊,其上的裂紋更多,幾乎當場碎散。宗鳴的面色愈發蒼白,趕緊將一把藥物拍入口中,同時張嘴一吸,將灰珠吞到肚子裡。
看起來,他對這顆珠子相當看重,如此情形下依然捨不得放棄。
藥力迅速在身體裡蔓延,法力傷勢都以極快的速度恢復着。宗鳴心頭稍安,目光轉向疾撲上來的十三郎,身體陡然一僵。
他看到對方的眼神,憤怒、不屑,還有濃濃的嘲諷。
與此同時,森寒的殺機再次於身後出現,比之先前的那幾次,竟還要濃郁數倍!
來不及了,實在來不及了!
宗鳴眼裡剛剛露出驚駭,後心就遭受了致命一擊。
彷彿被一根狼牙棒橫掃,宗鳴張口噴出血箭,身體再也難以控制,手舞足蹈的從空中跌落,正迎上十三郎而去。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彷彿拍蚊子一樣,扇飛十幾顆牙齒,和着鮮血飛濺到空中。眼前幾萬顆星星晃動盤旋,宗鳴哼都沒哼一聲,一頭撞到地面,砸起數尺高的泥塵。
十三郎隨即落在他身邊,手裡拿着一隻小了幾百號的啞鈴;啞鈴光芒閃耀,比起先前那一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忘了告訴你,啞鈴都是成對的。”一腳踩在宗鳴的後頸,十三郎擡手抹與脣邊血絲,淡淡說道。
“呱呱,呱……”
胖胖嘶啞着嗓子,表情雀躍地撲過來,一屁股坐在宗鳴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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