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顧晴天舉頭四望,發覺四周的巖壁分佈着許多的鐘乳石,個個形態各異,花樣動人,而且溼潤清新,點水成冰,看上去就像是雲雨一般,倒懸在半空之中,令人在乍看之下,倒不失爲一道好的風景線。
不過這裡的一切雖然晶瑩美麗,但一路走來卻是曲曲折折,凹凸不平,更不用說有一塊硬地,可以讓人心安踏實。
這一點對丁凝來說倒是有點煩人。
只見她靜靜地把頭靠在顧晴天的肩膀上,幽幽地閉上了眼睛,神情安然,看上去就像是得到了什麼依靠一般,讓她放心睡去。
顧晴天心中一震,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肌膚勝雪,臉色蒼白,幾乎看不到任何血色,便不再去打擾她,任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靜靜睡去。不料,她卻在這時,幽幽地睜開了眼睛,與自己默然相望。
只見她眼波流轉,貝齒紅脣,神態之間竟是這般柔情似水,這般小鳥依人,更如小橋流水一般,帶有一種朦朧意境之美。
當下,顧晴天臉色一紅,擡起了頭,望向前方,那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只覺得身前的這片黑暗,虛無飄渺,洶涌澎湃,彷彿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自己一樣,竟是那麼熟悉,那麼深刻。
就在這時,丁凝忽然離開了自己的肩膀,愣愣地看着自己,片刻之後,問道:“怎麼了?”
顧晴天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沒事!”說罷,便繼續向前走去。
可過了許久之後,他們二人依舊走在一片黑暗的小道上,心中除了覺得這個洞穴大得驚人之外,還覺得有點疲憊,許是多日以來未嘗好好休息,有點精氣不足的緣故吧。
黑暗中的那一道幽光,輕輕晃盪,就像是那一顆孤獨而不死的心一樣,伴隨着他們的腳步聲,在有節奏地照耀着他們。
然而,就在那幽光的映襯下,丁凝的臉色卻顯得愈發的蒼白。
正在這時,顧晴天忽然停下了腳步,怔了一下,卻是發現前方似乎有什麼東西,隨即用手擋在丁凝的眼前,道:“不要看。”
而站一旁的丁凝卻是沉默了一會,雖然害怕,但還是推開他的手,幽幽地道:“我現在已經不怕了!”說着,只見正前方的洞牆邊上,橫七豎八地擺着無數副骷髏骨頭,且身上週圍全都佈滿了灰塵,也不知在這裡經歷了多少人間歲月了。
當下二人對望了一眼,都暗覺心驚,只聽丁凝的口中說道:“這裡已經無路可走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說着,便拉住他衣裳,準備轉身向後走去。
而顧晴天卻不這麼認爲,只是轉過頭來,對着她,凝神道:“你先等一下,我好像發現了什麼東西?”說着,也不理會洞牆上的蜘蛛網,慢慢地向前走去。
走進一看,才瞧見那突兀的洞牆上鑲着一塊龍紋玉璧,呈橢圓形狀,通體透亮,宛如一片明鏡一般,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顯得晶瑩剔透,美麗之極。
顧晴天出神地看着這塊玉璧,火光一舉,才驚奇地發現在這塊玉璧周邊的洞牆上,竟刻有無數的大字,密密麻麻,歪歪斜斜,令人看之眼花繚亂。
其中更以“龍紋玉璧,無文無字,天下武功,盡集於廝,若能悟出,所向無敵。”這幾個字最爲端正有力。
至於其他什麼的,卻顯得暗淡無光,彷彿是什麼封印咒文,東倒西歪,分佈在周圍,讓人看之毛骨悚然。
顧晴天被嚇了一大跳,火光一移,又照見那塊神秘的玉璧之中,突然現出一個鬼魅人影,面色陰沉,正望着自己露出了邪笑。
顧晴天大吃一驚,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而後額頭上登時飈出了冷汗,心中暗凜,道:“那不就是夢中的那一位黑衣少年嗎?怎會在這裡出現?”
他的這些問話,輕輕地迴盪在這個洞穴周圍,半晌卻無人回答,只是在許久之後,傳來一陣淡淡地迴音,彷彿是在訴說着什麼,在傾聽着什麼?
待到自己心裡稍安後,連忙定了定神,看清楚是自己的影子,這才放下心來,道:“別怕,別怕,只不過自己嚇自己而已。”
丁凝跟在他的後頭,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頭骨,心中雖然害怕,但仍向前走去。忽地,她聽到前面聲響,便急匆匆地跑去,轉見顧晴天神情緊張,眼神空洞,正兀自站在那,怔怔地看着洞牆,便問道:“你在看些什麼?”
顧晴天又是被嚇一大跳,心中暗道:“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算了,算了,死就死,跟她拼了就是。”可沒想到自己剛踏出幾步,就踩中一副滾圓的腳骨,整個人順勢向前滑了一跤,竟把丁凝撲到在地裡。
丁凝被他壓倒在地上,卻是一點都動彈不得,但見他的眼眸柔深似水,正倒映在自己的眼波之中,緩緩流動,彷彿是天上的皓月流星一般,深深地打入了人家的心田裡,卻是微微溫暖,微微發亮。
顧晴天在地上認清是丁凝,一怔之下,一臉尷尬,但見她的神色,卻是歡喜居多,不像是發怒的樣子,便問道:“丁姑娘,你該不會又想踢我一腳吧?”
而丁凝對着他卻是抿嘴微笑,居然也默默地不回答,又兀自愣了一下,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顧晴天就站起身來,摸了摸頭腦,便覺周圍的氣氛尷尬之極,所以才胡扯了一句:“你平常不苟言笑的,想不到今日卻是第一次對我笑了出來,實在有些意外。”
丁凝聽罷,忽地一個華麗的轉身,飄出了一陣陣幽香,卻是背對着顧晴天,低低問了一句:“是麼?”說到這裡,她一抿嘴,微笑地轉過身子,歪着頭說了一聲:“只要你願意,我天天都笑給你看。”
“只要你願意,我天天都笑給你看。”清脆的癡情話語傳遞在她的周圍,在她的身邊,彷彿是漂浮在天空上的白雲一般,顯得那麼的遙遠,那麼的高不可攀。
顧晴天一看她那微笑的模樣,心頭一緊,又回想起傅小青來,便岔開話題,道:“丁姑娘,我們還是先找到出口再說吧!”
不料,丁凝一聽這話,臉色忽地一沉,問道:“怎麼?難道我笑得不好看麼?”
顧晴天見她異樣,心中一凜,連聲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你笑得比誰都好看。”說着,便長出一口氣來。
丁凝聽了,淡淡一笑,隨後又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了,你剛纔不是說發現了什麼嗎?”
顧晴天聽罷一怔,隨即想起剛纔所發生的事,便一指身前那塊龍紋玉璧,道:“就是前面這塊玉璧。”
丁凝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見玉璧紋理光滑透亮,但與旁邊的那些巖壁一般無二,便不去理它,可轉眼一看時,卻是大吃一驚,道:“龍紋玉璧!”
顧晴天看着她那驚訝的模樣,急忙問道:“你可曾知它的來歷?”
丁凝向他微微點了點頭,柔聲道:“嗯,我記得我恩師曾經說過,在這個世上,有一種神秘的玉璧,葬於無底洞穴之下,上面更記載着絕世武功,學之即可號令天下,稱霸武林。”
顧晴天聽罷,大感失望,原本以爲這裡會有什麼機關,可以出去,但卻沒想到會是這種無聊玩意,當下,連看這塊玉璧的心情也都消失殆盡了,只是淡淡地說道:“走吧!我們還是另尋他路罷!”話一說完,便低着頭,轉身向外頭走去。
可是丁凝聽了,急忙轉過身子,握住顧晴天的手臂,柔聲道:“你先別走。”
顧晴天回過身子,看了她一眼,見她低垂柳眉,抿緊着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便道:“怎麼?你還有什麼發現嗎?”
而丁凝卻是皺眉,道:“晴天,這可是記載着絕世武功的玉璧,你怎麼理都不理?”
顧晴天看了她一眼,隨即淡淡一笑,道:“武功這種東西,我向來都不感什麼興趣。”
丁凝見他滿臉的笑容,疑惑地問了一句:“爲什麼?”
顧晴天微微一笑,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從小就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況且我的志向就是當一名郎中,浪跡江湖,濟世救民,過着逍遙自在的生活,這些一點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好的了。”說着,眼光閃動,似乎這就是他生平最大的夢想。
而丁凝卻是連忙解釋道:“可是這玉璧說不定能讓你有一技旁身,不受別人欺負,更可以在緊要關頭時,保護保護你所心愛……”說到最後,她嬌嫩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都已經羞得說不下去了。
而顧晴天卻是長嘆一聲,道:“現在你我都生死未明,就算是學了又有何用?”
丁凝見他唉聲嘆氣的模樣,連忙鼓舞,道:“你不學又怎麼知道會出不去,說不定等你學會之後,就可以找到出口,讓我們逃生。”
顧晴天猶豫了一下,才道:“那好吧,我便試試看。”說着,又望向那塊玉璧,但過了一會,卻是納悶地轉過頭來,道:“可是這上面並沒有記載文字啊!你叫我怎麼學?”
丁凝一聽,向那塊玉璧望去,不料,卻是“啊”的一聲,倒退了一步,愣坐在地上,眼神恐懼,神情迷茫。看那個子樣子似乎是又回憶起自己的父親無端死亡,在村裡被無數人冷眼相待,以至於被其他孩童包圍欺負的情形。
顧晴天一怔,蹲了下來,連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只見丁凝雙眼緊閉,一味地捂住耳朵,彷彿是受到了什麼催眠一般,咬着牙,道:“你們是鬼,是惡人,別打我,別打我。”
顧晴天見她表情痛苦,心中雖不明緣由,但還是安聲撫慰,道:“有我在,沒事的,沒事的。”
丁凝那不安的情緒這才漸漸緩和了下來,如夢初醒般地睜開了眼睛,登時抱住了顧晴天的身子,悽苦道:“晴天,答應我,從今以後,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永遠地陪着我,行嗎?”
“……”
黑暗的洞穴之中,突然陷入了一種本能的沉默。
過了片刻之後,纔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會過去的……”
不料她一聽這番話,忽然又抱得更緊了些,緊得差點讓顧晴天喘不氣來,甚至於她的指甲也都快掐在顧晴天的皮膚裡了。
“答應我,行嗎……”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而不安。
顧晴天聽了,心中如小鹿亂撞一般,慌亂不已,左右思量,最後還是說了一聲:“好,我答應你。”
丁凝待呼吸漸漸平穩之後,這才鬆開了手,對着顧晴天抿嘴一笑,道:“今日的話,可是我對你的一片真心誠意,他日你若三心二意,食我之言,我非殺你不可。”
顧晴天聽了,心下愁苦,卻是暗叫自己好端端的,怎麼可以胡亂答應人家的話來,想到此處,當真是懊悔莫及啊!
丁凝見他愣在原地,也沒有說話,心中三暑,便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
顧晴天見她溫柔如絲,心中憐惜,連忙應了一聲:“沒有,沒有,只是……只是……”
丁凝連忙追問道:“只是什麼?”
他原本想說:“只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一見丁凝那模樣,心中不知怎麼,就是不忍心說出口,當下,卻變成了這樣的一句話:“只是我們就要死在這山洞之中了。”說着又長出一口氣來。
丁凝聽了,連聲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晴天聽她這麼一說,心也不覺溫暖了許多,又想起剛纔她的樣子,心下擔心,便問道:“你剛纔是怎麼了,爲什麼突然抱着我?”
丁凝聽了,嘴裡含笑,微微了低下頭去,忽然又輕輕地啐了他一口,道:“你明知故問。”
說罷,心裡莫的一甜,卻是微微低下頭去。
而顧晴天卻是強笑了一聲,道:“我說不是這個,適才見你神色驚慌失措,好像是很傷心害怕的樣子!你到底是怎麼了?”
丁凝聽罷,微微搖頭,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只是看了那塊玉璧之後,心裡面不知怎麼,彷彿是得到了什麼牽引一般,讓人不自覺地回憶起許多不開心的往事。”
顧晴天聞言,隨即記起她在九幽龍泉那裡所做的噩夢,又想起她剛纔的那種表情,竟然有幾分相似之處,便轉頭向那塊玉璧看去,可眼波之中卻是倒影着自己那張憔悴的臉龐,也並沒有像預料中一樣,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他眉頭一皺,站起身來,便覺這塊玉璧有些古怪,又在洞穴裡來回踱步,思來思去,還是沒有解開心中的疑惑,再加上這幾日以來沒有好好休息,又找不到出口的緣故,心裡一急,一拳擊向那塊玉璧,“砰”的一聲,那塊晶瑩的玉璧登時裂了一道細縫。
忽而,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骸骨,又看了看丁凝,撓頭道:“不對啊,既然你師父說上面記載有絕世武功,但爲什麼這裡又說無文無字呢?而且周圍還有這麼多的骸骨,難道他們都是找不到出口,而死在這裡的。”
一時間,自己也沒法冷靜下來,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大。
丁凝看着他的模樣,也是默然無語,過了半晌,才道:“我想他們多半是爲了這塊玉璧,而死在這裡的。”
顧晴天此刻心亂如麻,一聽她開口說話,便道:“玉璧,玉璧,分明就是一塊普通的破石頭罷了。”說着,心下煩惱,火氣一起,驀地裡退後了一步,運足內力,又向那龍紋玉璧出拳打去,頓時碎石紛紛落地,煙塵四起。
丁凝見狀,不明所以,便道:“晴天,這個玉璧還有用處,你別毀了它。”
顧晴天轉過身來,對着丁凝,道:“這塊玉璧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只不過是一塊蠱惑人心的玉石罷了,走吧!我們還是找另外一條出路吧!”
丁凝覺得有些奇怪,又愣愣地看着顧晴天,只見他剛纔的那一拳出去,力道着實驚人,搞得四周煙塵滾滾,覆蓋在周圍,吞沒了他的身影。
待到煙塵緩緩散去之後,丁凝纔看清顧晴天的身影,但隨之又發現那些碎石的後面露出了一條通道,漆黑冗長,深深而不可見低,當下,便高興得站了起來,道:“晴天,你看,這不就是出口了麼?”
顧晴天微微一怔,轉頭看去,卻是沒有想到這塊玉璧的後面,居然有條通道,直直地通向那漆黑一片的前方,但自己還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出口所在。當下,二人對望一眼,又繼續向前走去,投入黑暗之中。
古老的洞穴,幽深寧靜,彷彿千萬年來都未曾有人打攪過,然而就在此刻,卻有兩個無依無靠的身影走在這條冗長的通道之上,緩緩前行。
忽地,在這四周的巖壁上突然着起了無數的火光,彷彿在歡迎着他們到來一般,一路延伸,逐一亮起。二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幾乎也在同一時間內,都默契地說了一聲:“小心一點,這裡有些古怪。”
這說話聲襯着這條通道上的白光,遠遠地傳了開去,卻沒有迴音,沒有下文,像是失蹤了一般。
顧晴天一怔,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的身影在火光的倒映下,卻顯得這般柔弱悽美,彷彿是月光下的螢火,在一點一離地照耀着自己。
顧晴天他心頭一陣恍惚,和她靜靜走着,彷彿在這一路上有自己在她的身邊陪着,她便不會覺得那麼害怕。
只見他們越走越深,離着剛纔那條小道越來越遠,但在黑暗中的那些幽光,卻始終眷顧着他們,照耀着他們,一點都沒有離開。
待到他們走後,凌亂的地上只剩下一堆玉璧碎石與幾副死人骨頭,可是在這小小玉璧碎石之中,卻突然浮現一個陰沉的臉龐,只見他手持着劍,站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低着頭,靜靜地邪笑着。
那怪異的笑聲迴盪在這無人的洞穴之中,彷彿也帶着幾分蔑視,慢慢地向前延伸開去,頓時,讓人覺得有說不出的詭異和一種隱隱的畏懼。
走了一陣之後,這條通道似乎已經到了盡頭,但那盡頭處卻又是出現了另一個拐角,同時間又有隱隱流水聲傳來,聽在耳邊雖不震耳,但卻飄忽不定,令人難以琢磨。
顧晴天心中一陣狂喜,便拉起丁凝的手,發足奔去。
過不多時,眼前果然霍然一亮,只見一個碩大的石窟早早就橫在自己的面前,而在這座石窟的牆壁上,卻都插滿了無數把封印的古劍,正對着自己顫抖不已,彷彿是在期盼着什麼?渴望着什麼?
那聲音聽在自己的耳中,似龍吟,似飛雪,同時也伴隨着幾聲輕呼,在這洞間喋喋呼嘯,狂風不已。
顧晴天眼見不是出口,一臉沮喪,愣坐在地上,道:“算了,我還是認命吧。”
這時,在一旁的丁凝似乎發現什麼,忽然說了一聲:“這裡好像是劍冢。”
而顧晴天卻是苦笑一聲,道:“要是能讓我飽餐一頓再死,那該有多好啊!”說罷,便乾脆躺在石窟之上,兩腳懸在半空,居然是悠哉地睡起覺來。
丁凝面容沉靜,看了他一兩眼,又如一陣清風一般,靜靜地走開了,卻是繼續地查找着這個洞穴的出口。
正在這時,突然在這巨大的石窟之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想不到老夫在垂暮之年,竟還有人能闖入這個劍冢,而且還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真是世間罕見啊!世間罕見啊!”
顧晴天聽罷大吃一驚,連忙坐直了身子,回頭看去,卻見一位青袍老者,從黑暗之中緩步而出,且面容和藹,氣度從容,正用手捏着鬍鬚,呵呵大笑着。
只見那老者雙眉一展,道:“怎麼,見到我這個老頭子,也不用吃驚成這樣吧!”
顧晴天站起身來,卻是微微一怔,似乎覺得這個老者有點眼熟,可自己不知在那裡見過。
這時,在一旁的丁凝忽然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柔聲問道:“莫非您就是段天涯,段老前輩?”
那老者聞言,卻是略微驚訝,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會認出自己來,當下便得意一笑,道:“不錯,我就是鑄劍狂人,段天涯是也。”
顧晴天聽了,連忙跪倒在地,道:“太師叔,請恕徒孫先前無禮。”
段天涯聽罷,卻是微微一怔,問道:“孩子,你是?”
顧晴天擡起頭來,笑了笑,道:“太師叔,您不記我了嗎?我是天兒啊!是小時候的天兒啊!”
段天涯一怔,隨即想起自己的師兄鐵心曾在深山裡撿了一個孩子,但自己也只是見過一面,況且這件事已過去許多年了,在腦海之中也是模模糊糊的,當下,便伸手摸了摸顧晴天的腦袋,笑呵呵地道:“好孩子,先起來在說吧!”
顧晴天站起身來,張口欲言,卻見太師叔年紀老邁,似乎連自己都不大記得了,當下便把話重新收回了肚中,黯然地站在那,兀自怔怔出神。
這時,段天涯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一塊美玉啊!”說着,又握住他的手臂,拉着他,說道:“你隨我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話一說完,只見段天涯的身子忽然一轉,還沒等顧晴天回話,便迅速地沒入了黑暗之中。
丁凝比顧晴天大兩歲,但若論心思卻是比不上顧晴天,不過她卻在無意之中,瞧見顧晴天的神色黯然,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往事,又見他被那老前輩拉走,便想跟上去。
不料,卻被前方那個老前輩打斷道:“這位小姑娘,你先在這裡好好等着,我們去去就來。”只聽他的說話聲鏗鏘有力,也不用回頭,就知身後的丁凝是如何的動作,彷彿在後腦勺也長了一雙眼睛似的。
丁凝一怔,卻見不遠處的顧晴天忽然轉過頭來,對着自己,淡淡一笑,道:“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罷,那兩個人便消失在不遠的拐角處。
黑暗的石窟之中,只剩下丁凝獨自一人,默默凝望。
走過一條冗長的暗道,又來另一個石窟,不過這個石窟卻與其他的石窟略微不同,只見這個窟頂的周圍都刻着許多精美的壁畫,色彩絢麗,古樸典雅,高高地向外聳着。
從下往上看去,雖距離自己有十丈之餘,但各色人物卻是清晰可見,盡收眼底,只是一眼望去,就已經知道這些故事的大概內容。
不過最令人驚訝的卻是在半空之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大字,筆勢古拙,蒼勁有力,有序地懸浮在半空之中,微微閃耀了着青光。
走得近些,顧晴天才看清這些字的真容。
龍淵九決
一決 龍行天下,潛游處,野雲閒。
二決 龍在江湖,勢破竹,斷冰雪。
三決 龍戰鬼野,氣蓋天,震山河。
四決 龍騰四海,除利害,保心懷。
五決 龍遊萬里,揮寸芒,斬相思。
六決 龍神出世,驅霧散,探虛實。
七決 龍破蒼穹,風呼嘯,雨猖狂。
八決 龍震八方,殺大惡,裂心膽。
九決 龍嘯九天,驚天變,泣鬼神。
顧晴天突見奇觀,不禁也是呆了一下,但在突然之間,忽聽身前響起了一陣狂笑:“哈哈,十年鑄一劍啊!今日終於讓我等到機會了,終於讓我找到這龍淵劍的主人了。”
說話之人,正是段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