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讓那些白骨,別忘了回家》

路溪橋的肩膀仍在一抽一抽的,她跟着李嫋慢慢走到了村子口,看着他把趕屍隊伍,穩妥的安置在了一片樹陰涼處,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了幾張黃色的符咒,一一貼在了隊伍中每個屍體的額頭上。隨後,清澈的嗓音低聲地念了幾句咒語,把屍羣定住。

做完這些事情後,李嫋又跑去小溪邊,用水袋打了點甘甜的泉水,用來洗淨雙手,他仔細的用手帕擦乾手上的水珠,然後才轉身向路溪橋招手,示意她可以過來了。

“青衣哥哥,你忙好啦,我們要去哪裡吃陽春麪啊?”路溪橋邁着輕快的步伐跑過來,神情輕快的問着李嫋,臉上已然看不見淚痕了。

還真是跟個孩子一樣好哄,這一會兒就不再哭了,李嫋在心裡笑了一下。路溪橋笑眯眯的看着李嫋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李嫋被她眼睛一眨不眨,面若桃花的笑臉這樣盯着看,耳根悄悄的染上了紅暈,臉上再也維持不住,那一貫雲淡風輕的笑容。

他也開始跟着笑,含蓄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不過這笑容稍縱即逝,路溪橋看的都呆住了,[好帥啊!這種真正意義上的高質量大帥哥,放到到現代哪裡找啊,這青衣哥哥的臉,和肖戰比也不遑多讓啊~雅正端方,氣度雍容。]李嫋隨即收斂了笑容,他的語氣甚是鬆快,回答路溪橋說:“去那位王大伯家裡。”

他用手給路溪橋指了一個方向,原來在前方不遠處的田埂裡,還半蹲着一個正在辛勤撒種的大漢。“嗯嗯、好,那就去他家吃陽春麪,雖然我可能是吃不了面的。不過,能在你的旁邊聞一聞面香,你吃肉來,我喝湯~感受一下活人的生活,也是很滿足噠!”路溪橋拉着李嫋的袖子,笑嘻嘻地對他說道。

李嫋聽了她的俏皮話,伸出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頭髮頂,神情溫和的對她說:“走了,大哥已經把面做好了,久等不去的話,面很快就坨了。”“嘿嘿,好噠、那我們快走。”

路溪橋一邊倒退着走路,一邊回答李嫋。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她嘴角緩緩翹起,壞笑着對李嫋說道:“青衣哥哥,你剛剛拍了我的頭,手感怎麼樣?是不是感覺 又圓又滑!又飽滿。哈哈哈我的顱骨是不是很優越!?”

[又圓又滑、還飽滿..!]李嫋被路溪橋的這句話衝擊的,在腦海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個東西,他的臉頰不由自主的又紅了,他責備的看了路溪橋一眼,路溪橋被他這滿含責備的眼神注視着,整個人都懵逼了。她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吶吶的說道:“怎麼了?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李嫋這會兒心中正暗自懊悔着,他明知道路溪橋說的是什麼,可心裡卻突然冒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東西,還讓路溪橋天真的誤以爲,是自己說錯了什麼,他當真是,寄顏無所...

再加上路溪橋這樣小心翼翼地,問着自己,李嫋更加的感覺無所適從了,他努力的按耐下心神,手握成拳,輕輕的咳了一聲,鎮定地微笑着回答她:“很好看,很優越”

“噗——”路溪橋忍不住樂出了聲,她捂住嘴巴,樂不可支的笑看着李嫋,眉歡眼笑的對着李嫋說:“青衣哥哥,我發現了你身上有一種,別人都沒有的,一種很獨特的氣質” “是什麼?”李嫋問她,“冷幽默。” “那是什麼?” “冷幽默就是,哎呀,我沒法給你解釋清楚,反正就是,誇你很可愛的意思!”

他們兩人這樣從容閒適的聊着天,腳步已經漸漸走到,一座用籬笆圍着的小院落前。李嫋推開了幾根柴扉搭建而起的門戶,走進了內院,來到房門前,曲指輕輕地敲了敲門,這戶人家屋裡,常年只有王老伯一人住,這會兒王伯正在田地裡幹着農活,家裡顯然是沒有人的,但李嫋還是習慣性的敲了敲,和以往來這裡用飯時一樣。不成想,簡陋的房屋裡,這時卻突然傳出來了一個帶着疲憊的婦人聲音,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很簡短的兩個字:“誰啊?”片刻後,簡陋的柴門被打開,一個乾枯瘦小的婦人,從屋裡面走了出來。

婦人頭上包裹着包頭布,神情頹喪,整個人顯得乾枯蠟黃,活像一具栩栩如生的乾屍,她耷拉着眼皮,眼球甚是渾濁,當她逐漸看清了,眼前站着的青衫男子是誰時,神色瞬間就變了,婦人倉惶的往後退了兩步,面如土色,眼神看着李嫋已是厭惡至極,她對着李嫋憤恨的說道:“你怎麼又來這裡!?我不想看見你!你爲什還要來這裡?” “我,不好意思,是王伯讓我來-”李嫋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婦人及不可怒的聲音打斷了。

“你別來了行不行我求求你,我不想看見你,我害怕看見你這個晦氣的人。你,你是做了好事,把我的小長來帶回了家、讓他沒有曝屍荒野,讓我可以讓我見到我兒子的最後一面,可你把他做成那樣,做成那個鬼樣子!你讓我怎麼感激你?我恨死你了!”

李嫋安靜的聽完,婦人這些指控他的話,他的神色平和,眼神裡看不見一絲漣漪,拱了躬身朝她低聲說道:“抱歉,大娘,打擾到您,這裡我不會再來,替我和王伯說一聲,辛苦他爲我做這一碗陽春麪。長來的事,我很抱歉,但如果不那樣做,他的屍體無法保存,回來之後你們必定不會認領他,路途遙遠,事急從權迫不得已而爲知,還請見諒。”

婦人見李嫋話說的不卑不亢,聽不出來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道理她其實都懂得,不然孩子他爹不會這樣敬重這個人。可她是一個母親,兒子常年在外鄉討生活,多年沒有回來,乍然在看見兒子,居然是以的屍體的方式,這種衝擊讓她一直都心緒難平,因而遷怒了送長來回鄉的趕屍人,可她討厭李嫋,害怕看見李嫋卻也是真的,他給自己帶來的那種感受,讓她感覺到,只要他走到哪裡,那裡就必定會帶來噩耗,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的。所以她不願自家,再與他有過多的交往,多一點的都不想有,即便是他對自己家有恩...

婦人的眼神虛空漂浮在,空氣中某一處,並不看着李嫋,她期期艾艾的對着李嫋說:“李公子,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難處,我其實是感激你的,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害怕看見你啊,我怕你會給我帶來噩耗,我只剩下長留這一個孩子了,我真的經不起這種事情再來一遭了啊!”

路溪橋在一旁聽得全程都肺火直燒,很是替李嫋感到冤枉,這就跟醫生盡了全力,卻還是沒有挽回病人的生命一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怎麼能把過錯全都怪在醫生頭上呢!何況,李嫋他還不是一個醫生,他只是個搬運工。

她一個箭步衝到婦人跟前,爲李嫋拔刀相助,大聲的說道:“大嬸兒,你這話說的,對他一點都不公平!如果不是他,{路溪橋手指指了一下李嫋}你的長來,也許直到到現在,還在哪個不知道的犄角旮旯裡,直到變成了一具白骨,都不可能回來再見你們一面!”婦人看不見路溪橋,自然,也聽不到她的仗義執言。

李嫋神情淡淡,他平靜的看了一眼路溪橋,笑容溫暖,隨後,又輕輕地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不要再替自己做這些無謂的爭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坦然直視着婦人,清冽的聲音低聲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困擾。您說的我都理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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