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祭祀開始
緊跟在飛轎後的黃色小旗又動了。這次,黃色的小旗明顯搖動了三次。
這代表危險人物出現。
比馬朝小旗方向望去,果然在離小巷口不遠的地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視野中的他,雖然身着當地居民的衣裝,但那張面孔,卻是再也改變不了他隱藏的事實。那是一張東方人的面孔。大唐特使團的護衛——段小三。
比馬頓覺一陣激動。他無法不激動。他指揮過萬千軍團衝鋒陷陣,英勇殺敵,當時他還在軍團長的任上,沒有此刻這樣的激動。他策劃過追殺他曾經對他有恩的頂頭上司,當時他剛上蘇利耶之衛將軍的崗位,也沒有此刻這樣的緊張。但此時的他爲何突然會這樣的緊張和激動?他不知道。但他現在知道的是,如果在儀式開始以後,再去捕殺段小三,他就無法保證祭祀儀式能否順利開展,當然,他也無法保證在曲女城家人的安全。
段小三的身上,有令他最忌憚的東西。而這東西,也只有段小三才能正確使用。所以,段小三是他目前最爲致命最有威脅的目標。所以,他必須儘自己最大的能力,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完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務。
他擡起右手。身後的一名蘇利耶之衛似乎馬上清楚了他的意圖,忙將一面小紅旗交到他的手上。此時的他,左手一面黃旗,右手一面紅旗,同時平舉。這代表着人羣中潛伏的蘇利耶之衛可以展開包圍行動。只有切斷他的一切去路退路,才能徹底鎖死他的行動。就像對付一條擱淺的魚兒一般,再怎麼油膩,再怎麼力大,也是死路一條。
幾個化妝成普通民衆的蘇利耶之衛開始朝目標行動。
在警戒塔上,比馬可以清晰地看到,距離段小三最近的兩個蘇利耶之衛從懷裡掏出精巧精細的弩箭。這種弩箭,比平常他們隨身攜帶的弩箭更爲短小。短小不代表着沒有攻擊力。這種經過改裝的弩箭,雖然箭支短小,但力道更強,攻擊距離更遠。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次只能裝兩支箭。但這樣的缺點,在近距離暗殺當中,根本不足爲懼。暗殺,只要有一支箭就足夠了。
弩箭上膛,箭頭對準目標,隨時等待比馬右手紅旗的落下。
可突然間,比馬覺得有些不對。他看到段小三正隨着人羣的涌動,而慢慢地前進。段小三的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裹裙,手上端着一個小火盆,其它什麼也沒有。天竺的裹裙有不少的好處,但最大的好處,就是涼快。天竺天熱,而且持續時長,必須要涼快的衣裝才能滿足人類生存的條件。而正因爲裹裙追求涼快,所以袒胸露肌的地方就多。這樣一來,只要身穿裹裙,你就是想要隨身攜帶一點東西,那都很難。
所以現在的段小三,身上不可能藏着比馬所希望看到的東西。
比馬心中一涼,立時驚出一身冷汗。那破壞力驚人的東西,如果不在段小三身上,那會在誰的手上?
他重新將目光掃到了在飛地中間的飛轎上。
飛轎停放靠近飛地邊緣。十幾個跟飛轎一起進來的男男女女,團團圍坐飛轎邊上。而飛轎上的那個女孩正襟危坐,好像並沒有離開過。一切好像都是那麼正常,一切好像都是那麼不正常。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比馬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最危險的東西沒有找到,相當於計劃流產。
他不敢下這樣的賭注,舉着的紅旗遲遲未落。
他忽然想到,段小三不止是一人。昨天得到的消息,段小三的身邊還有一人。同樣也是大唐人。
那麼,那個大唐人呢?
正在這時,一陣低沉而又悠長的螺角號呼聲響起,河壇祭臺邊的祭司唸誦經文的聲音突然之間大了起來。高高的祭臺上,卡塔帕大師緩緩走到祭臺邊緣,雙目緊閉,口中不停唸誦。忽地他雙目圓睜,手中長長的禪杖高高舉起。
頓時,遠處暗灰的山邊,朝霞萬千,霞光四射。原本半遮半掩的朝日忽地奮力一跳,掙脫山羣的束縛,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祭祀正式開始。
卡塔帕大師誦經結束後,就要開始歌舞表演。舞臺就架在祭臺最底的臺階邊上,距離國王最近的地方。
那座搭載着女孩的四人飛轎動了動。四個孔武有力的轎伕,一起費力地擡起了轎體。
費力?四人擡這樣的飛轎居然這樣的費力?
比馬靈光一現,大呼一聲糟糕。冷汗如雨下,臉色慘白如紙。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喬裝成天竺普通人的段小三一走出小巷口,就明白了在人羣中向他射來的那雙警惕的眼睛。但他毫不畏懼,一直隨着人羣慢慢地挪動着。
在如此擁擠的人羣中,想逃跑是件難事。
但此刻的他,絕不想逃,更不想跑。
他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們,不僅僅指的是護衛,更重要的是蘇利耶之衛。
所以,他只是換了身普通裝束。爲了增加一點效果,他在頭上戴了一頂白色的頭巾,又刻意壓低腦袋。他不能一下讓他們認出他,但又不能不讓他們認出。
果然,他只出了小巷口幾步遠,就被那些高度警惕的他們發現。
他們跟了上來。
段小三一陣竊喜,假裝沒有發現,依然不緊不慢地跟着前方的隊伍前進。他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保持原來的動作,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在他的前面是一個身穿着花色服裝的老婦人,在他的右側則是一個體味很重、黑膚色的中年男人,在他的左側是一個抱着小孩的少婦。少婦長相普通,懷裡的小孩倒是看上去乖巧伶俐。
行進在路上的每一個人,手裡都有一盆火。火是天竺人的幸運神,更是他們的理想和信念。正因爲如此,人羣的前進速度就像沙漠裡的流沙一般既緩又慢。
段小三的速度也快不到哪裡去。他前進的速度取決於前面之人。而老婦人的動作顯然是蹣跚遲緩。她不僅要護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盆火苗,還要時時注意邊上其它人羣給她帶來的壓力。
但他不急。他瞄了瞄距離他幾個身位的蘇利耶之衛。那是一個年青人,年紀比他似乎還要年輕,但偏偏留了兩撮小鬍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有點像豬鼻插大蔥——裝象的感覺。
小鬍子擠得滿頭大汗,額頭的汗珠在晨暉照耀之下,閃閃發亮。
段小三有些想笑,但馬上笑不出來了。因爲他看見不遠的地方,還擠進了四五個跟年青人一樣神情的年青人。從他們緊張的神情,還有行進方向,基本可以判斷他們是一夥的。其實根本不用判斷,因爲段小三發現了他們手中的弩箭。
黑漆漆的弩體,亮晶晶的箭頭。
段小三馬上加快了速度。雖然他的目的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但在好戲開始之前,他絕不能這麼快就報銷了自己的小命。
正在此時,一陣低沉而又悠長的螺角號聲響起,緊接河壇上祭司們的誦經聲如同海浪一般劈天蓋地襲來。
祭祀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