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剎那丸

第二十二章 剎那丸

段小三感覺自己的臉一陣陣生疼。

是有人在拍打他的臉。

在打臉。段小三努力想要掙開眼皮。可那一雙眼皮,如同被上了膠水一般,怎麼努力,也只是掙開一絲縫隙。

透過縫隙,他看到眼前有幾道身影在晃動。其中還有一個正舉起手掌。

又要打臉?打人不打臉,傷人不傷心。段小三一個激靈,不等睜開眼皮,猛地擡手,抓住打向自己臉的那隻手。

“你醒了?”室利的聲音。

段小三眼前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他抓住的正是王玄策的手。室利在王玄策的身邊。赤道在室利的身邊。

“我醒了?”段小三覺得有些發懵。

“你先放手。”王玄策痛得齜牙咧嘴。他的手還被段小三緊緊地抓着。

段小三下意識地放開手。他忽然覺得全身痠痛。剛纔那一抓,似乎耗盡了自身全部的力量。

“剛纔我這是怎麼了?”段小三的意識開始逐漸恢復。他想起剛纔赤道在他的胳膊上紮了一針,血液順着管子流出,然後看到赤道在蔣師仁身上同樣紮了一個管子。

再然後,赤道在他嘴裡塞了一個球狀的東西。對,就那個東西。

“你剛纔給我吃了什麼?”段小三看見赤道躲在室利身後,趕緊質問。

赤道捻着銀鬚,不緊不慢地說道:“毒藥。”

“毒藥?”段小三大驚,連忙將手伸到自己的嘴中,試圖強行嘔吐出來。

“你這是幹什麼?”室利趕緊阻止,“如果是毒藥,你還能活着醒過來?”

“那是?”段小三一想,也的確合情合理。但他仍想搞清楚,剛纔赤道塞進他嘴裡的到底是什麼。按照他和赤道相處關係的尿性,就算不是毒藥,也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是千年靈芝加仙人蔘混合煉製而成的補血丸。”室利瞪了段小三一眼,“剛纔你失血過多,昏迷過去,多虧赤道醫生的補血丸,讓你快速恢復,保持體力。”

什麼狗屁補血丸?補了血還能暈過去?段小三心裡還有些許疑惑,本還想再問,但一轉念,想到了體液匹配試驗,立馬想起了蔣師仁。

“蔣將軍如何?”

王玄策馬上讓開一個身位。

段小三看到蔣師仁躺在王玄策身後的地毯上,一動不動。

“他死了?”段小三一下從櫃子上跳了起來,失聲叫道。

那蔣師仁面色慘白如紙,斷腿處已被一塊新的布匹嚴嚴實實地綁了起來。

還沒等衆人回答,蔣師仁已是微微動了動,睜開了雙眼,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虛弱地對段小三說道:“我還活着。”他能說話,還能比什麼更能證明他自己還活着呢。

“他比你早醒來一盞茶時間。”室利說道,“只不過他斷了肢,剛剛赤道醫生又給他重新清理了傷口,這才使得他的身體有些虛弱。”

“哦,我還以爲他被赤道弄死了呢。”段小三自嘲了一下,說道。

“真是八蛋。”室利恨不得衝上去給段小三來兩個大嘴巴子,只是看在段小三身體還在恢復之中,不忍心下手而已,不過她的語氣已經飽含相當的不滿。她知道段小三和赤道倆人還存在敵意,但就算如此,赤道已出手相助,這段小三怎麼能說出這樣無禮的話?

段小三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室利的不滿。他見到蔣師仁醒轉,就要起來去查看蔣師仁的傷情。結果,他雙腳一下地,立時又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如果沒有邊上的王玄策及時攙扶,他差點就要摔倒。

他明白這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他在戰場上也有過類似的感覺。這種是失血過多的感覺,很不好受。但現在只是失血過多而已。

他頓了頓心神,還是勉強站了起來。

“如果想要早點恢復,你就得好好躺着。”赤道背對段小三,一邊研磨着碗中的一堆白色粉末,冷冷地說。

不管如何,蔣師仁已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看樣子體液互換法還是挺有效果。段小三此時知道赤道醫術的厲害,只得無奈地聽從,沿着櫃邊再次坐了下來。

他見到室利、王玄策倆人精神十足地站在身邊,不由得好奇地問道:“這赤道是怎麼給蔣將軍醫治的?”

王玄策笑道:“這赤道醫生的醫術實在是高明。像這樣更換體液、救人性命的醫術,我也是大開眼界。赤道醫生原本估計蔣將軍的體液被瓦拉完全感染,沒有三個人匹配的體液根本不可能完全給他更換。但基摩村人少地偏,根本無法去尋找那麼多的人,況且要匹配到體液相同的人,風險亦是極大。所幸他發明了一種補血丸,就是含在你口中的那種藥。在補血丸中,他不僅添加了人蔘和靈芝,還摻雜了柳樹皮、風輪草等中藥,致使你的血液中也涵蓋了解毒功效。如此一來,你輸給蔣將軍的體液中,自然就帶了抗瓦拉的作用,所以並不用完全更換給將軍更換體液。赤道醫生又給蔣將軍斷腿傷口的腐肉全部清除,所以只要休息一段時間,蔣將軍亦會慢慢好轉。”

王玄策這一番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段小三剛剛醒轉,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但總的一句話,是赤道救治了蔣師仁。

是恩報恩,有冤報仇,是非分明。這點段小三還是拎得清的。段小三不顧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又掙扎着站了起來,給在門口研藥的赤道深深地鞠了一躬,發自肺腑地感謝道:“謝過大師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但凡以前有過得罪的地方,還請大師見諒。以後,段小三這條命就算你的了,如果有需要,儘管拿去。”

“既然這樣說,現在我就需要你這條命。”赤道彷彿說了一件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的小事,依然低頭研磨着藥。

赤道這話已一出,衆人皆大驚。要知道赤道纔剛剛救了蔣師仁的命。

段小三大笑一聲,一把抽出腰中的橫刀,雙手捧着,遞給赤道,坦然說道:“好,段小三雖然身份卑微,但一向說話算話,你想要我的命,儘管拿去。”

“我殺人絕不用刀。”赤道一邊將石臼中的藥舀出,一邊緩緩說道。也就在他說話間,那些白色粉末在他手中捏成了一個白色小丸子。

“隨便……”段小三話音未落,赤道大手一揮,白色丸子如同一道白線,準確無誤地飛入段小三嘴中。

段小三措不及防,來不及吐出,那白色丸子已順着他的喉道滑了下去。

赤道拍了拍手,俯身收拾身前的石臼,說道:“這藥丸,主料是九涎毒草和斷腸草,輔料有文殊蘭、鳳仙花、飛燕草、鈴蘭等。我取名爲剎那丸,吞服之下,剎那消融,剎那七竅流血而死。”

赤道列舉的配料,要不有劇毒,要不是微毒,總之都是有毒。王玄策見多識廣,略懂中藥,乍一聽之下,臉色劇變,雙脣微抖,囁嚅着說道:“光一個九涎毒草,恐怕就會要了段小三的命,這一起下去,那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段小三微微一笑,安之若素,說道:“反正我這條命是赤道醫生,至於怎麼拿去,那就是赤道醫生的事了。我若多說一句話,就……”段小三忽覺得從小腹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喉嚨一陣發緊,如同被捅進了一條破布。他“呀呀”了半天,硬是發不出一個字。

室利本以爲赤道醫生是開玩笑,見段小三出現劇毒症狀,再也忍不住,“啊”一聲驚叫,上前抱住段小三,急切問道:“你,你怎麼樣?”

這一下急轉直下,前一腳,赤道才救人性命,後一腳便要段小三性命,誰也始料未及。

段小三雙手撫着喉嚨,面露痛苦之色,嘴裡“唔唔”着,已無法再說話。

室利抱着段小三,央求赤道:“赤道醫生,縱然段小三剛纔做事有何不對,也不必要以命償還,還請大師心胸寬量,放過段小三一馬。”

赤道冷哼一聲,說道:“剛纔是他自己所說,我救了一命,要還我一命。我只不過做了份內之事而已。”

“如果真要他的性命,那不如以我的性命,來替他的命。”室利悲愴,大聲說道。

段小三雖然不能言,但耳朵還是能聽得見。他一聽到室利要以她的命換他的命,又是感動,又是心急,雙手又是揮又是舞,急得直跳腳。

赤道搖頭。

室利放聲大哭,“赤道醫生,剛纔你不是已經看到我已經跟他舉行了婚約儀式,這輩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死了,我亦無法再活,還請看在我父王的情面上,救救他。”

“你父王的情面,我救了蔣師仁一命,已經給足。況且,段小三這一命,卻是他大言不慚,親口說要送我的,我哪有不取之理?”赤道捻着銀鬚,絲毫不爲所動,“況且,這剎那丸我也是初制,根本沒有什麼解毒方法,既已吞服下去,任何人都無回天之力。”

室利兩眼汪汪,見赤道薄情寡義,不講道理,知道再說無益。她回頭望着段小三,深情脈脈,撫着段小三的髮絲,柔情說道:“八蛋,都怨你嘴巴太大,口不遮攔,現下倒好,好端端的一條命,頃刻就要化爲烏有。夫命一條,妻願相隨。雖然你我相識不長,但我芳心早是非你莫屬。你既不能活,我也不再會世間苟且。我,我,我……”室利連說了幾個“我”,見到赤道手中還捏着一顆剎那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赤道手中搶了過去,一仰脖,便吞了下去。

段小三見到室利去搶奪剎那丸時,便知不妙,可是他腹中劇痛,四腳無力,無法及時出手阻止,但見室利也吞服剎那丸,不由得大悲大慟。剛纔,聽得室利一番話,這才知道室利對他用了真感情。其實他又何嘗不喜歡室利呢?只不過現實情形不容樂觀,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哪有時間去談情說愛?

現在經室利這麼一點一破,憋在心裡許久的感情頓時如火山一樣爆發。他想大聲呼叫,可聲帶被毀,衝出喉嚨的,只是“唔唔”的破音。段小三隻能抱着室利,放聲痛哭。

室利吞服下的剎那丸藥效即時發作,腹中也開始劇痛,喉嚨一樣發不了聲。

倆人相互緊抱,涕淚滂沱。

在一邊的王玄策和蔣師仁不知室利和段小三之間的感情,又因爲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一時之間竟看得傻了,呆若木雞。

就在衆人要不哭成淚人,要不呆若木雞之時,赤道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是那樣放肆,是那樣的無忌。

衆人一時不知其意,均望向赤道。

赤道捻鬚說道:“剎那丸,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補氣丸。它雖然由各種毒藥配製而成,但其中毒效,相互中減,反而成了補氣的最大功效。剎那丸,與剛纔的補血丸前後服用,對於體液傷者,能最大限度地補充體液,恢復體力。”

衆人還是不解,尤其是段小三和室利。

如果不是毒藥,那爲何腹中劇痛?喉嚨失聲?段小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卻猛然發現剛纔那一股劇痛,竟已緩緩減退,變成溫溫的暖意,漸漸在全身散發。他開口想要詢問,卻發現喉嚨依舊,只是發出“唔唔”的聲音。

赤道瞥了段小三一眼,轉而對室利解釋道:“還請公主殿下不要擔心,這剎那丸,雖然功效顯著,作用不小,只是我在其中多加了一點龍涎水,只是暫時失聲而已,對身體並無大礙。我只是想小懲一下他而已,沒想到公主殿下如此心急,竟然也吞服了剎那丸。不過這樣一來,倒也是驗證公主殿下和他的真情實感,難得難得。”

室利恍然大悟,又聽得赤道半是揶揄半是恭喜的話語,一張臉羞得通紅,深深地埋頭於胸。

段小三不禁愕然。原來這赤道老頭是怪他話太多,太油嘴滑舌,想着要捉弄他一番。

王玄策卻不知段小三和赤道之間的故事,仍然一臉茫然的樣子,張嘴想要問赤道,卻一想到赤道懲戒段小三正是話多的緣故,緊張得立馬捂上自己的嘴,一臉慌張地看着赤道收拾醫囊。

蔣師仁沒有像王玄策那樣思前想後,大聲言謝。

“讓我送送你。”尼爾要去赤道手中的醫囊。

赤道輕輕推開了尼爾,順手交給尼爾一個藥包,說道:“這藥包是你母親的常用藥,吃完之後按照藥方再到小鎮上配製。”

尼爾聽出了赤道話裡的意思,並沒有接過藥包,緊張地問道:“難道大師要離開村子?”

赤道嘆了一口氣,將藥包塞到尼爾手中,說道:“我既已救了他們,這基摩村已不再適合我再待下去,雲遊四方纔是我唯一的出路。”說罷,拎了拎別在肩上的醫囊,頭也不回,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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