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摩天大船
站在漫長的殞伽河河堤上,面對進進出出、繁忙有序的丹達鎮碼頭,段小三真有一翻恍若在長安的感覺。
在長安城內,有一條渭河。雖然不大,但也是交通繁忙,大大小小的船舶往來有序,河上船工的吆喝聲,作曲賣藝的唱歌聲,此起彼伏,奔騰不息。
現如今,丹達碼頭的熱門程度,遠在渭河的任何一個碼頭之上,更值得讚歎的是,丹達碼頭的建築,幾乎都是木頭構建而成。房子是木頭的,碼頭是木頭,纜樁也是木頭,更別說是那些數量如同螞蟻一般多的船隻。
段小三有些發呆。這麼多的船隻,如果都是海得拉巴家的,那他的家業該有多大,財富該有多厚。
“別懵了。”李真珍笑道,“在我家,這點貿易量,還不及十分之一。”
“你家業這麼大?”段小三更是驚訝。
“那是。”李真珍更是得意。“想當初,我在曲女城可以吃香喝辣的,下人多如牛毛,哪會像現在一樣,爲了條船,親自跑到碼頭。唉,都怪你把我拖下水。”
室利白了李真珍一眼,不屑說道:“行了,別胡吹海聊的,想當年,所有的這些,還不都是我們家的。”她這話說得還真不錯,李真珍再怎麼牛,又怎麼能比得上一個王國呢?
他們正說話間,一條扯着白色風帆的大船從殞伽河外緩緩駛進河口。這是一艘平底的尖頭圓尾的婆羅船,船身畫着摩天、溼奴等栩栩如生的大神。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在中間粗大的桅杆上,還雕刻着一隻沖天而上的男人的生殖器。
看到那東西,段小三不禁有些面紅耳赤。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私密器具,而且是展現在衆人眼前。
但室利和李真珍看了,似乎視若無睹,毫不以爲然。
段小三有些奇怪,但稍一回想,便明白過來。室利信奉婆羅門教,而教中的聖物之一便是男人這玩意。而李真珍在天竺國這麼多年,也早已習慣。
可就算如此,那也沒必要搞這麼巨大的東西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吧。段小三憋紅着臉,不敢再看。
李真珍乍一看到那條船,正誇誇其談的嘴,馬上緊閉,雙眼一眨不眨,盯視着河面上那條船。
段小三注意到李真珍的神情舉動,不免有些詫異,問道:“不會吧,莫不是你想打那條船的主意?”那條船不僅造型來得怪異,而且又大,就算他們人數再多個三倍五倍,也操縱不了。
“你知道那條船的來歷?”
段小三搖搖頭。他當然不知道。他連看也不敢看。
李真珍嘴角抿起一絲色色的笑容,說道:“這婆羅船,名叫摩天大船,船大行穩,堪比水上的城堡。大船設施豪華奢侈,澡堂、醫館樣樣俱全,堪比一個大型的娛樂場所。”
“還好沒有藝館。”段小三有些慶幸。他就怕李真珍問題出在女人身上。但下一秒,這個慶幸完全就被悲哀所覆蓋。
“誰說沒有藝館?”李真珍流露出一臉的嚮往,嘴角的哈喇子差點都流了出來,說道:“相反,這摩天大船上的藝館,可比曲女城的任一處藝館都來得奢華,來得精妙。”
段小三心中哀嚎一聲,不免爲身邊這位兄弟感到深深的悲傷。
“我不去。”段小三看了一眼身邊的室利,斬釘截鐵地反對,“就算打死我也不去。”
室利微微一笑,拉緊了段小三的手,表示對段小三的鼓勵和讚許。
李真珍斜睨了段小三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那摩天大船上不僅有蘇摩酒,還有波斯的紅酒,北方極寒地區的烈焰酒,你不想嚐嚐?”
一聽眼花繚亂的酒名,段小三便覺得肚子裡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奇癢難耐。但手臂上的劇痛立馬襲來,衝抵了這麻癢的感覺。
他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室利狠狠地擰了他一把,提醒他注意。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斷然拒絕了李真珍的建議。
可接下來,李真珍的一句話,立馬又讓段小三改變了主意。
李真珍說道:“據我所知,摩天大船還珍藏了不少大唐良醞署獻給天竺國王的貢酒。”
“好,我去。”沒等李真珍說完,段小三便十分乾脆地回答。他不僅乾脆,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人早已跑到半箭開外。家鄉的酒,家鄉的魂,一日不沾六神去五神,更何況這還是高級酒、貢酒呢?
李真珍見段小三迫不及待的樣子,哈哈大笑,緊跟而去。
室利見到這倆人,一個饞酒,一個見色,氣得直跺腳,但又不放心段小三安危,只得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三人前後來到碼頭邊。摩天大船緩緩靠岸。丹達碼頭有一個明顯的地理特徵,河口朝外,碼頭在裡,呈一個“U”字形。一排排碩大的木頭連在一起,向前延伸,就成了一艘艘船舶最好的靠泊地。
摩天大船靠的碼頭,位於最好的位置,前後左右水面開闊,停下摩天大船這樣大的船舶綽綽有餘。
大船上纜繩拋了下來,碼頭上的水手把纜繩系在木樁上,大船穩穩地靠泊。從大船上伸下一張寬大的木板,充當在人員上下船的引橋。
段小三和李真珍等人化過簡易的妝容,身上披着天竺人的衣裙,在外形上看,不仔細分辨還真看不出他們是大唐人。就算是大唐人,那又怎樣?摩天大船本來就是給各國各地的客人玩鬧戲耍的,奇裝異服、各種膚色、操着雜七雜八方言的不計其數。
段小三如飢似渴,一等木板搭好便要往船上闖。
李真珍一把拉住段小三,眼神往後瞥了瞥,示意他往後看一看。
段小三連忙轉頭,發現碼頭上緊跟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羣人。
“海得拉巴?”待瞧得清楚,段小三不免一陣低呼,“他怎麼來這裡?”
李真珍示意段小三小聲些,壓低聲音說道:“摩天大船就是海得拉巴家的船,他來這裡不是很正常?”
“你可沒說這是海得拉巴家的船?”段小三還真有些意外。
“不是跟你說過,這水裡跑的,不是海得拉巴家的船,就是海得拉巴罩着的。”李真珍白了段小三一眼,不滿地說道。
段小三暗呼“上當”,爲了這口老酒,居然連這麼重要的事也忘記了。
他們倆人低着頭,悄悄說話。海得拉巴帶着手下,正從段小三等人經過。幸好碼頭上人多嘈雜,海得拉巴也急着要回到安樂老窩,這纔沒注意到身邊兩個看上去像奴僕的人在悄悄地打着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