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滿地的油壺
大護師望着散滿一地的砸得扁扁的油壺,不禁得意萬分。他直起腰,露着笑,輕屑地朝段小三勾了勾手指。
段小三無奈地報之以苦笑。牆角那一堆油壺,已被他擲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腳邊最後一個油壺了。
大護師扭了扭粗大的腰肢,往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揮了揮狼牙大棒,作好了迎接段小三最後一個油壺的準備。
段小三擡起一腳,作勢用力踢向油壺。
大護師用力揮動狼牙大棒,擊向他所預判的油壺方向。
可沒想到的是,段小三這一踢,卻是虛晃。大護師擊了個空。可是他這一棒原本計劃將油壺擊回段小三,用力實在太猛,一下收勢不住。而他手中的狼牙大棒又重,他的身體隨着狼牙大棒一起甩向半空。
大護師腳步踉蹌,連跟狼牙大棒兩步,就在他踮起腳尖、快要穩住身形的最後關鍵時刻,段小三的腳又動了。
段小三這一腳,可不再虛晃。這一腳,直接踢在了最後一個油壺上。油壺如同一個彈彈球,彈在大護師身後的牆壁上,然後又彈向了大護師的膝窩。
油壺這一下撞擊,如同一腳踢在大護師的膝窩。大護師本來還在將穩未穩之時,現在受了這一擊,根本把持不住,膝蓋一彎,“撲通”一聲,竟然面向段小三跪了下來。
這一跪,大護師沒想到。他用手撐着狼牙大棒,瞪着銅鈴大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段小三。
這一跪,段小三也沒想到。這一踢,他原本計劃就是讓大護師就地摔倒,好讓他趁機從房門逃走。
好一會,段小三才反應過來,笑嘻嘻地說道:“別呀,打不過我,直接讓路便成,何必要行這麼大一個禮?”
段小三說的是大唐語,大護師完全聽不懂,但從段小三的神態語氣之中,亦可體會出箇中含義。大護師大怒,雙手用力撐在狼牙大棒上,整個身體從地上高高躍起。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由於他剛纔砸油壺砸得太爽,根本沒注意身上、地上、牆上,全濺了滑膩膩的油脂。
油壺裡的油脂,本是動物油脂,按照常理,動物油脂在常溫下呈現固態。但由於天竺國氣溫過高,又在密閉的船艙中,溫度更高。這些動物油脂基本都是半凝固半流動的狀態。
油脂濺落在地,地板就免不了油膩。
大護師這一躍,又是躍得高,再加上他根本沒留意地上的油脂,而且最後一個油壺擊在他的膝窩,還沒徹底緩過勁,是以他一落地之時,雙腳立時打滑,等他意識到情況不對之時,已來不及處置,雙腳一滑,雙膝一軟,居然又重新跪在段小三面前。
大護師這一跪,從跪姿到神情,幾乎與剛纔第一跪,保持一模一樣的姿態。唯一不同的是,大護師的臉,由剛纔的通紅,變得又黑又紫。
段小三也是愕然。剛纔第一跪,可以說是他在使壞。可這第二跪,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還真是大護師有心悔過,向自己行大禮?
“就算有錯,只要誠心道個歉就沒事了嘛,何必要……”段小三笑着說道。
“無恥。”大護師勃然大怒,不等站起,手中的狼牙大棒已揮向段小三下盤。
“呀,原來這不是道歉啊。”段小三也已明白大護師是怎麼回事,一邊繼續調侃,一邊閃躲着狼牙大棒。
可是滿地的油脂,不僅對大護師造成了威脅,對段小三同樣也是。
段小三這一閃,腳下一滑,差點跟大護師一樣摔倒。幸好他身邊有一根柱子,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柱子,這才使得自己沒有摔倒。
不過被他扛在肩上的金髮女孩,倒是嚇得花容失色,“呀”一聲驚呼出來。
大護師看到段小三此景,愣了一下,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你打不到我,我也打不到你,大家都一樣,嘻嘻。”段小三笑道。
大護師斂起笑容,四下看了看。
段小三看到大護師以狼牙大棒撐地,慢慢站起,擡起左腳,用力一跺,木製的地板,頓時被踩出一個大洞。
“別呀,打不到我也別自殘啊。”段小三笑道。
大護師沒有理會,擡起右腳,以同樣方式,再次跺出一個大洞。
地板雖油滑,但有了坑洞,再加上大護師下盤紮實,穩如泰山,便如同腳下生了根,再也不會因爲油滑摔倒。
這下可讓段小三笑不出來。
大護師雖然雙腳動不了,但他的位置剛好在房門前。如果要從房門出去,就必須要從在大護師身前經過,這是唯一的道路。別無他法。
段小三又無法拖延時間。對於他來說,每耽擱一點時間,危險就多一分。室利還在他身後苦戰,所以,給他的辦法,似乎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迎戰大護師,徹底打敗大護師。
段小三紮了扎腰身,深吸一口氣,提起橫刀,指向大護師,雙腿微曲,紮起馬步,頗有橫掃千軍、一擊必勝之勢。
大護師大喝一聲,運起力氣,渾身肌肉暴起,身上穿的衣物在一瞬間完全撐爆,露出一塊塊如同鐵鑄一般的肌肉。
他雙手揮動着狼牙大棒,雙眼緊盯段小三,時刻準備着這關鍵的最後一擊。
倆人都明白,決戰之機,就在此刻。決勝之戰,就在此擊。
對於段小三而言,這是決定他和室利生死的一擊,所以他必須更加要積極主動。而對於大護師來說,殺死或活捉眼前的對手,都將獲得巨大的利益。爲了金幣,爲了榮華富貴,他願生死一搏。
所以,倆人都不會相讓,更不會後退。
倆人僵持了數次呼吸。
最終,還是段小三先動了。
段小三慢慢地立起身,恢復到正常的站立姿態。不僅如此,他還慢慢地把手中的橫刀還鞘中。
這一下,不僅大護師沒能看懂,怔在原地,就連被段小三扛在肩上的金髮女孩也沒能看懂,瞪着一雙美妙的大眼睛,傻傻地看着段小三。
此時的段小三,臉上忽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一手慢慢地探入懷中。
大護師還是沒能明白段小三的目的,手裡提着狼牙大棒,不解地看着。等到他看到段小三靈巧的手指夾着一根明黃色的物件時,他還是沒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火折?”金髮女孩看清了段小三手裡的東西,驚呼一聲。
段小三手裡拿着的正是火折,大唐軍隊士兵標配的火折。大護師是天竺人,自然不認識段小三的火折。但金髮女孩在摩天大船上時間呆久了,南來北往的客人見得多了,見識自然比大護師要廣一些。
大護師聽到金髮女孩的驚呼,愣了一下,臉色大變。他當然能聽懂金髮女孩口中所說的火折是什麼意思。一切帶火的東西,在摩天大船上都是敏感詞。更何況,他現在渾身上下沾滿了油脂。
大護師拼命扭動着身體,想把腳從大洞裡提出來。可是,剛纔那兩腳,他卯足了勁,就像釘釘子一般釘在木板上,現在一時半刻想要拔出來,又豈是那麼輕鬆?
段小三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滿房間的油脂,固定不動的大護師,不用火攻,那又用什麼呢?至於摩天大船是否會燃起大火,是否會因此而沉沒,他纔不關心呢,畢竟這豪華奢侈的大船,又不是自己的,只要自己和室利能逃得出去就行,又何必去關心大船會不會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