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悶熱沒能帶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就像憋了一個噴嚏,最終沒有打出來那麼的不爽,好在早晨的陽光並沒能夠持續太久,過了一個時辰之後,烏雲又再一次匯聚到了頭頂上。
黑衣女子還在昏迷之中,楊璟只能給她灌了一些水,將她身上的傷口清洗乾淨。
她的鼻子呈現大塊的青紫腫脹,鼻腔裡頭的血液已經凝結,費了楊璟好大的功夫才清理乾淨,嘴脣也已經破裂,這些都是楊璟的“功勞”。
她的後背傷勢很嚴重,皮肉被撕開好幾道口子,脊柱好像也傷到了,只是楊璟不懂摸骨,無法診查出是否有壓縮性骨折,但她的右小腿骨折已經是顯而易見,手臂和前胸、臀部等也有很多刮擦傷。
楊璟也不敢給她接骨,只好用筆直的樹枝當夾板,把她的右小腿固定起來,待得楊璟處理完傷口之後,已經接近中午,歇息了一下之後,楊璟便在附近砍了一些樹枝,撐在山壁上的一個半人高凹洞的上方,搭了個棚。
做完這一切,楊璟已經累得不行,正要歇息一番,烏雲之中突然砸下一道霹靂,狂風大作,天氣就任性到難以捉摸的孩童,暴雨頃刻間說來就來了。
“哎...”楊璟無奈的嘆息一聲,只能拖着疲憊又疼痛的身子,衝進瓢潑一般的大雨裡,將黑衣女子抱到了凹洞裡頭。
冰冷又大顆的雨水砸在臉上,黑衣女子也就清醒過來,可又被右腿疼得呲牙咧嘴。
楊璟將黑衣女子輕輕放在了凹洞的最裡面,那裡頭比較乾燥一些,自己也不敢太過貼近這女人,半邊肩膀露在外頭,接受着暴雨的洗禮。
雖然那布袋子裡有油紙包着的火摺子,但楊璟沒有足夠的時間撿拾乾柴,眼下也無法升起火堆來。
他的傷勢雖然比較輕,但黑衣女子失血過多,體溫喪失得很快,如果不能及時升起火堆來取暖,怕是很快就會因爲體溫過低而危及生命!
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也就只能像狗血的電視劇裡頭那樣,用楊璟的體溫來保持這女人的溫度了。
但楊璟可不敢這樣做,倒不是因爲他坐懷不亂,而是因爲他知道這女子是沾染不得的。
可自己既然決定要救這女人,又費了這麼大的力氣,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他看了看黑衣女子,但見得黑衣女子雖然嘴脣青紫,面無血色,但一雙眸子仍舊保持着毒蛇一般的寒芒。
楊璟搖頭苦笑了一番,而後直視着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跟月娘一樣,都是草鬼婆,但我也知道你想要活命,所以最好不要對我動什麼卑鄙手腳,否則你我都要死在此處。”
楊璟言畢,便轉過身去,除去了自己的上衣,將並不算很寬厚,甚至有些單薄的後背,露在了黑衣女子的面前。
他相信這黑衣女子會明白他的用意,因爲種種跡象早已表明,這女人是個經驗十足的老江湖,而且還是個蠱師,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能夠爲她帶來溫暖的,只有楊璟這具血氣方剛的軀體。
果不其然,安靜了片刻之後,楊璟聽到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脫衣聲,而後便感覺到兩團冰涼的柔軟貼到了自己的後背上,幾乎要將整個後背都黏住。
楊璟心神一蕩,腦海之中不由浮現出勾人心魄的畫面來,下意識嚥了咽口水,只覺得雙腿都有些軟了。
楊璟一動也不敢動,但如此直接的親密接觸,很快就讓楊璟燥熱起來,身體散發出來的溫度讓黑衣女子感到異常滾燙,她也將身子貼得更緊,甚至從後面將楊璟抱住,彷彿楊璟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外頭的暴雨越來越大,但小小的凹洞裡卻異常安靜,彷彿整個世界的雨聲都消失了一般,這種尷尬又讓人心癢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楊璟便聽到了女人那特別的沙啞聲線。
“你怎麼知道我跟月娘是蠱師?”
楊璟巴不得她打破僵局,當即回答道:“我揹着她走了大半夜的山道,卻沒有任何蚊蟲蛇獸敢靠近我,甚至連夏至丫頭都沒有被蚊子咬過...而你跟她一樣,身上都有股誘人的異香...”
蠱師是個比較神秘的職業,巴陵乃至整個湖廣境內,有着很多苗寨,這些苗人最是擅長旁門左道,而其中又以蠱師最讓人心悸,在常人的傳聞之中,這些蠱師絕大部分都是惡毒的婦人,蠱術也是傳女不傳男,也叫做“草鬼婆”。
這些蠱師擅長豢養毒蟲,讓毒蟲相互撕咬吞噬,最終活下來的最強者,便是蠱了。
當然了,蠱師除了豢養毒蟲之外,還有其他的配方,常用的有金蠶蠱、石頭蠱、青蟲蠱、疳蠱等等,蠱種不同,效用也不同,但蠱師對毒蟲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操控能力,這是毋庸置疑的。
似乎被楊璟說中了,那黑衣女子也沒再發聲,只是將楊璟抱得更緊一些,貪婪地汲取着楊璟的體溫。
她是個不擇手段的狠辣之人,又常年行走江湖,還是個喜怒無常的蠱師,在生死關頭,她是不會像尋常女子那樣,寧死也不願毀了自己的貞操清白。
只是命運弄人,早先楊璟還跟她打生打死,如今卻又抱團取暖,頗有相依爲命的意思在裡頭,這種轉換太過突兀,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因爲她和楊璟一樣,都知道如何才能夠倖存下來,更知道自己爲了活命能夠豁出一切,做到常人無法做到的地步。
楊璟見她默認了,便繼續問道:“那彭連玉和李婉娘都是被蠱師所害,只是不知道是你還是月娘下的手?”
彭連玉乃是沉船案的關鍵,搞清楚這個問題,對追查真相至關重要,楊璟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楊璟也不指望黑衣女子會乖乖聽話,感受到她的雙手離開自己的身體,楊璟一下就反身將這女人壓在了地上!
“不要自欺欺人,你早就應該認清楚形勢,眼下你就是任我宰割的魚,性命就捏在我手裡,我勸你還是聽話一些,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黑衣女子下意識將雙手擋在胸前,平坦光滑的小腹卻被硬物頂住,她那蒼白的臉頰也瞬間羞紅起來。
楊璟見得如此,也是有些尷尬,慌忙探手下去,將腰間的刀鞘挪到了一旁,當他的手從女人的下腹滑過之時,能夠明顯感受到她的皮膚髮緊,身子都僵硬起來。
那光滑如絲絨一般的肌膚觸覺,也讓楊璟心猿意馬,熱血上頭,場面變得更加尷尬,因爲他將刀鞘挪開之後,另一個硬物又頂住了女人的下腹...
黑衣女人見得楊璟如此,反倒沒了羞澀,那張臉越發潮紅起來,右腿雖然沒法動,光潔筆直的左腿卻纏到了楊璟的腰肢上,而後媚眼如絲地撩撥楊璟道。
“我倒是想知道你的耐性有多強...”
楊璟明知道這是一個不能碰的蠱師,想起彭連玉的死狀,想起中蠱的宋風雅,哪裡還有半分邪惡念頭。
於是他便將小刀的刀鞘頂掉,刀刃抵住黑衣女人的臉,幾乎頂着她的鼻尖,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你真想試試?”
女人感受到楊璟的刀尖已經要刺入臉皮,終於知道楊璟也不是隨意戲弄的愣頭青,當即承認道:“這兩個人都是我下的蠱,與月娘無關。”
楊璟:“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應該受僱於閻立春,這婆娘嫉妒彭連城對李婉娘太好,讓你給李婉娘下蠱也是情有可原,但彭連玉是彭連城的胞弟,你又有何理由下蠱毒死他?”
黑衣女人:“彭連玉這等禽獸不如的畜生,毒死他還需要什麼理由嗎?整個巴陵誰不是日夜盼着他早死?”
楊璟:“可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沉船的節骨眼上,這就不得不讓人質疑了,你不說,我只能認爲是月娘殺了彭連玉了。”
楊璟盯着這女人,繼續分析道:“也正是月娘殺了彭連玉,被彭家人知道後,纔會遭受折磨,月娘被救出來之後,閻立春擔心給李婉娘下蠱的事情會暴露,纔派人去夏家滅口,藉以警告夏至,那個刀疤臉纔會帶着月娘,想要搶先提醒夏家的人,我說的沒錯吧?”
黑衣女人無法掩飾眼中的吃驚,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由於兩人身子相貼,楊璟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微表情。
於是他繼續誘導道:“你也應該知道彭家的勢力和能量有多麼的巨大,你們這麼做,一定會遭到彭家瘋狂的報復,今後怕是很難安生,爲何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
黑衣女人冷笑了一聲,朝楊璟回答道;“告訴你又有何用?雖然我不知你雲狗兒沉船之後經歷了些什麼,但你雲狗兒只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低賤之人,即便告訴了你,你又能做些什麼?”
楊璟早知道黑衣女人與月娘一般,清楚自己這身體主人的底細,但也知道如果主動問起,便會暴露自己其實已經失憶的弱點,聽得黑衣女人主動提起,心裡頭也難免激動緊張起來!
“我雲狗兒雖然低賤,試問也沒有對月娘和你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來,你們卻要致我於死地,別的事情我或許做不來,但就憑你想要殺我這一條,我現在就能夠以牙還牙!”
楊璟故作忿忿地試探着,然而黑衣女人卻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竟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雲狗兒以前是軟蛋,就一輩子都是軟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雲家早已死絕,若不是阿爺好心收留你,你還能活到現在?雖然你與月娘指腹爲婚在先,可你雲家反叛朝廷,阿爺非但冒險收留你,還仍舊願意信守諾言,將月娘許配給你,可你都做了什麼?”
“難道你就蠢笨到了這個地步,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嗎?你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月娘,你明知道周南楚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卻還仗着阿爺的古板,糾纏着月娘,如何都不肯放手,這天底下還有比你臉皮更厚的軟蛋嗎?”
“一個朝廷欽犯的餘孽,想要娶我苗寨的寨主女兒,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