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回到帳篷之後,怯薛歹們也都把守在外頭,楊璟則將盒子打開,把泥塑拿了出來。
他倒是沒太多興趣研究這些東西,之所以討要這樣東西,完全是看上了這個盒子!
因爲這盒子裡頭有兩層內襯,他完全可以將情報寫在裡頭那層內襯上面,而且這盒子關乎到雅勒泰倫最隱私的事情,絕對沒有人敢搜查!
楊璟早先也想用自己的衣服布料來書寫情報,但怯薛歹會搜身,若衣服缺了或者撕了,肯定會被發現。
即便沒有被發現,也無處可藏。
而有了這個盒子就不一樣了,情報正好藏在裡頭,找個機會送出去就可以了。
至於機會嘛,所謂弱者等待機會,強者製造機會,去挑選女醫官和那些試刀奴隸,便是楊璟製造的機會!
他潛入淮北蒙古人軍中的計劃,風若塵是至關重要的人物,羅道寧和甘露師太只不過在外頭充當接應,風若塵卻需要潛入軍鎮裡頭來。
雖然楊璟很相信風若塵的本事,可事情超出了楊璟的預料,因爲楊璟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蒙古帝國的公主,還有阿里不哥這樣的皇族!
怯薛歹和雲都赤已經將這個地方重重護衛,楊璟甚至在前往軍營的途中,發現了公羊徙野的升級版八都魯軍團!
這些升級版的八都魯軍,便是楊璟早先所見的那個鐵甲巨人!
本以爲只有一個,沒想到整個營團竟然有三百人,雖然沒有一個比得上風若塵槍殺的那個那般高大,但也同樣是小巨人一般的大個子!
據公羊徙野說,這是蒙古帝國西征軍帶回來的俘虜,生長於極寒之地,紅髮白皮,其形似鬼,蒙古人稱之爲紅毛鬼。
但公羊徙野卻看中了他們的體格,以及兇殘且悍不畏死的性情,給他們打造了全身鐵甲,組建了這支重量級的八都魯!
早在遼金時代,便出現了鐵浮屠等重甲騎兵,西夏也有鐵鷂子,而大宋則有重甲步兵,全副武裝的步人甲重達百斤,甚至能夠抵禦騎兵的衝鋒!
不過宋人的步人甲,與這些八都魯的鐵板甲比起來,或許要輕很多,而宋人的體格,也沒辦法穿得起這樣的重甲。
如果讓這些刀槍不入的八都魯充當先鋒,安豐軍能不能保下來,或許還真是個問題!
好在楊璟離開臨安之時便留了一手,宗師團一旦能夠開始批量生產老套筒,率先裝備的便是安豐軍這樣的第一前沿,包括餘階的四川防線,乃至於大理。
想起這些來,楊璟也意識到情勢已經迫在眉睫,將自己的情報寫在了內襯上,甚至將大營的簡圖都畫了上去,他數不出人數來,但李庭芝等將領卻是識貨的,他們應該能夠從營帳估算出阿里不哥軍隊的大概數字。
做完這些,楊璟便安心打坐入定,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公羊徙野便早早過來,還特意讓人送來了小米粥,生怕楊璟吃不慣蒙古人的東西。
楊璟對食物並沒有太大的要求,蒙古人的馬奶酒還是非常可口的,不過吃了一半,雅勒泰倫帶着怯薛歹過來,見得楊璟吃得美滋滋的,一腳就將食物給踢飛了。
楊璟對這個雅勒泰倫神經病一半的性情,也早有心理準備,認真你就輸,總不能跟一個神經病計較,免得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公羊徙野也是搖頭苦笑,他對雅勒泰倫很瞭解,雖然此女反覆無常,但絕不會如此作弄一個人,因爲她要是看不順眼,會直接殺掉,或者用酷刑來折磨。
可對待楊璟,她卻如小孩子耍脾氣一般,或許也只有公羊徙野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楊璟對此一無所知,也沒有興趣知道,他只是覺着雅勒泰倫一直盯着他,想要將情報傳遞出去,就變得更加困難了。
而之所以引導着公羊徙野,要去奴隸營挑選試刀者,是因爲楊璟認爲,奴隸營應該是最容易潛入的地方,風若塵極有可能會在奴隸營,既然風若塵無法接近自己,那麼自己就必須主動現身。
公羊徙野認爲俘獲楊璟完全是自己的本事,並沒想過是楊璟有意爲之,自然沒有刻意防備,畢竟阿里不哥的大軍就在這裡,又有怯薛歹和雲都赤寸步不離跟着楊璟。
蒙古方面的女官倒是不少,草原上的女人就如同石頭底下壓着的野草,生命裡極其頑強,極具韌性,沒有大宋女子那般嬌貴,卻有着不輸男子的強悍。
不過這些所謂的女醫官,大多隻是粗通草藥,而且還是草原上的草藥,種類並不多,不管外傷內傷,把草葉子嚼爛了敷上就算治療了。
而其中很大一部分竟然是部族裡頭的巫醫,這些巫醫更是誇張,因爲信奉原始薩滿教,治病完全靠神仙,也是讓楊璟有些無語。
這些人的面容可就沒有雅勒泰倫那般精緻了,雅勒泰倫雖然是小麥色皮膚,又長得像男子,但五官還算不錯,可這些女醫官便是典型的草原女人風格,穿着上也是原汁原味。
楊璟雖然知道長相決定收入,但並不算以貌取人的傢伙,相反,他不厭其煩地詢問每個人的長處,都懂得哪些專長,善於治療何種疾病,顯得很是專業,讓公羊徙野和雅勒泰倫都暗自讚賞了一番。
不過楊璟並沒有定下人選,因爲定下人選之後,下次就沒有藉口再出來了,萬一今次無法與風若塵接頭,又當如何?
所以他留了個心眼,與公羊徙野說明了情況,說是要回去考慮一下,畢竟要與他的治療方案配套使用,還要考慮這些人的悟性云云,他甚至點了好幾個人,讓公羊徙野送到他那裡去,他要更加深入地瞭解這些人,到底適不適合。
楊璟需要將自己的治療方法和手術過程都教給這些女醫官,最終動手的是這些女醫官,若執行不到位,只能害了雅勒泰倫,無論是公羊徙野還是雅勒泰倫,對楊璟的提議都表示同意。
楊璟心裡也是歡喜,因爲消息放出去之後,風若塵說不定能夠混進這些女醫官之中,這也增加了接頭的成功率。
而到了奴隸營之後,楊璟也放慢了速度。
大宋是不準畜奴的,即便富貴人家的丫環奴婢之類的,其實都是籤工作合同,年限一到,就可以選擇自由離開,並非奴隸。
但蒙古帝國正在急劇擴張,諸多戰俘和奴隸便是必不可少的人力資源。
奴隸營裡頭也分個三六九等,色目人與蒙古人親近,所以奴隸比較少,多半都是一無是處或者傷殘的廢物,纔會被丟到奴隸營裡頭。
這些奴隸都經過了蒙古人的遴選,但凡是鐵匠、馬伕、手工製造者,甚至是種田的農夫,只要你有一技之長,就會被挑走,而如果你懂得一兩門異族語言,便能夠成爲通譯。
通譯的地位和待遇都算不錯,甚至還能庇護自己的家人,擁有其他人無法得到的權力。
因爲要試刀,所以雅勒泰倫很快就帶着楊璟來到了最低等的奴隸營,這裡頭的人即便全死了,她也不會有一點點心疼。
這奴隸營裡頭,大半都是南方的宋人,或者說是淮南區域俘虜而來的奴隸!
北方的漢人經歷了契丹人的遼國,女真人的金國,以及蒙古帝國,他們連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定位,自己到底是宋人,還是遼人,亦或是金國人和蒙古人?
他們不斷被不同的統治着壓迫,誰給飯吃,就跟着誰打仗,所以他們的戰力比南方宋軍要更加強大,因爲他們從未體會過安寧的世道。
爲了生存,他們變得更加的兇悍驍勇,所以北方漢人是有力的兵種,成爲了新附軍,乃至以女真人契丹人色目人爲主的漢軍主力。
而淮河以南這些宋人,便是典型的軟蛋子,起碼在蒙古人眼裡是這樣的一種印象。
楊璟見得這些雙眼空洞,麻木不仁,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同胞,心裡也有些不忍。
見得雅勒泰倫的衛隊到來,奴隸們紛紛躲在骯髒泥濘的角落裡,如同豬玀一般,眼中滿是驚駭和恐懼!
楊璟皺着眉頭,很不是滋味,而雅勒泰倫見得楊璟這般,彷彿羞辱了楊璟一眼,招了招手,朝身邊的人耳語了一番,那奴隸營的都頭便取來一個木盆。
那木盆裡頭裝着一些糟糠之類的東西,用米湯攪拌,餿氣熏天,可當那都頭將木盆放下,那些奴隸兩眼放光,便衝過來哄搶,也不管是什麼東西,搶着了就往嘴裡塞!
其中有些人甚至大打出手,搶得頭破血流,哪裡還有半分人樣!
楊璟心裡很是悲憤,但他知道,這種痛苦讓人絕望,但也可以讓這些人知恥而後勇,如果那些整日裡風花雪月的南宋人,能夠見到這樣的場景,又該作何感想?
雅勒泰倫的衛隊實在太過顯眼,楊璟也篤定,如果風若塵已經混進來,她肯定在暗中看着楊璟,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走吧,這些人不適合。”楊璟作出不忍卒視的樣子,催促雅勒泰倫等人離開。
然而雅勒泰倫卻冷笑道:“我就要挑這裡的人,這些卑賤的南朝狗,用來試刀最合適了,反正他們的命也一錢不值,留着只是浪費糧食罷了!”
楊璟憤怒地直視着雅勒泰倫,朝她走進了兩步,後者竟然被楊璟的眼神給嚇退了,周遭的雲都赤和怯薛歹紛紛抽刀,卻沒有一個敢靠近楊璟!
“你是漢人?”楊璟朝雅勒泰倫逼問道,這女人臉色發白,朝楊璟答道:“自…自然不是,本別吉乃是黃金家族的血脈,是天可汗的兒女,又豈會是低賤的南狗!”
“這人以類聚物以羣分,不同的人種,在構造上也有所不同,如果你覺得自己跟這些漢人一樣,便用漢人來試刀吧,否則我建議還是用蒙古人來試刀比較好,因爲蒙古人構造跟你一樣。”
楊璟這麼一說,雅勒泰倫也是有氣撒不出來,她明明知道楊璟是有意要殺蒙古人,可楊璟所言又不無道理。
古時對人種的優越說法也是有的,她是蒙古人,而且還是蒙古人中最高貴的血統,這些漢人卻是卑賤的奴隸,若真的構造上不同的話,用這些人來試刀或許成功了,可同樣的法子用到她的身上,卻不定會如何呢!
“狡詐的宋人!”雅勒泰倫有些忌憚地躲着楊璟,卻又不服氣地咬牙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