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回過神來平復剛纔的震驚,然後上前一步扶着來者,並且關心地問道:“詠絮,你中毒的情況如何了?”
詠絮淺笑安撫:“王美人不必擔心,吃了沈太醫解毒的藥,已經沒有大礙,雖然現在臉上還有些痘痕,但是沈太醫說了,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
“那就好。”王姝放心地點了點頭:“不管事情如何,我都不希望看到有人受到傷害。”
詠絮隱去笑意,認真地說:“王美人宅心仁厚,真是沒有想到有誰這麼喪盡天良地陷害。”
王姝一怔,若有所思地問道:“對了,你怎麼會來探望我?”
“實不相瞞,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來的。”詠絮謹慎地說:“娘娘不便親自來,然而此事也不能被更多人知道,所以剛纔奴婢纔會小心翼翼。”
王姝倒吸一口氣,拉着詠絮的手,着急地再問:“難不成娘娘還有其它事情?”
“娘娘說,昨晚上委屈了王美人,實在是情非得已。”詠絮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爲當時娘娘懷疑在場人當中可能有陷害之人。”
王姝驚愕地問道:“這麼說,皇后娘娘是相信我的?”
“娘娘雖然眼睛看不見了,可是她心裡啊,彷彿有一雙眼睛,無論是人和事她都看得真真切切。”詠絮微笑地說:“王美人爲娘娘所做的事情,娘娘自然是記在心裡,又怎麼會因爲這樣一件事而否決了王美人;況且,娘娘一開始就沒覺得事情是王美人所安排,正如王美人自己所說,這事情很明顯就容易查到您頭上,您做這麼多都是爲了皇后娘娘,何必弄得自己身陷囹圄?”
王姝展露笑顏,感激地說:“詠絮宮女說得是,我怎麼會做出這樣有違常理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動機。”
“所以事情一定是被人陷害。”詠絮堅定地說:“皇后娘娘想到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將所有香囊上面全都塗上天蟾草的粉末,可想而知這個人一定就是長樂宮的人。”
王姝咬着脣,作苦思狀猶豫地說:“這麼說,娘娘是讓我陪她演這場戲,然後迷惑她,最後再想辦法抓住兇手?”
“長樂宮有這樣的敗類,娘娘肯定不能放過。”詠絮冷着臉說道:“並且娘娘一定會重罰。”
“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沒有頭緒,有沒有可懷疑的人?”
詠絮抿着嘴,搖頭說道:“皇后娘娘畢竟看不見了,也就無法一個個追問考查,所以她將事情交給奴婢去查辦,而爲了不打草驚蛇,奴婢也只能偷偷進行。”
“真是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詠絮歉疚地說:“奴婢覺得自己沒用,只能苦了王美人。”
王姝莞爾笑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是相信我的,我就什麼都不怕了,詠絮,你回去告訴娘娘,就說我王姝一定會安安分分地在暴室等着她抓到兇手。”
詠絮咧開嘴點頭,突然她想到什麼,於是又道:“對了,娘娘還叮囑,說這件事情最好先不要告訴太子殿下,因爲殿下性格急躁,知道王美人是被陷害的,肯定會在長樂宮鬧得天翻地覆,到時候要真查辦起來恐怕就難了。”
“你放心,我不會壞了皇后娘娘的事。”王姝嘆息一聲,釋懷地笑了笑。
“殿下,你不能不救姐姐啊。”王熙兒愁眉苦臉地請求:“我是唯一能見證姐姐三天三夜不合眼不休息,只爲繡那些香囊的人,姐姐那麼辛苦那麼用心,可現在卻被人說故意害得長樂宮不安寧,早知道看到姐姐受傷的時候,我就應該阻止她繼續下去,也免得現在被人說是害人精。”
劉啓心煩自己愛莫能助,聽到王熙兒越說越可憐,他整顆心都要揪起來了。
晏南見殿下爲難,於是多嘴說了句:“熙美人,殿下也不是不擔心,可是這事情是皇后娘娘自己要求殿下不能插手,如今殿下要真的插手,恐怕會鬧出更多問題來。”
王熙兒忿忿地啐道:“今天這事情要是出現在慄良娣身上呢?”
劉啓定住腳,扭頭怒問:“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我相信殿下會不顧一切,對不對?”王熙兒顧着腮幫子,盛勢凌人地說道:“我就知道,殿下心裡只有慄良娣,棄我們兩姐妹不顧。”
“熙美人,您這麼說又何必呢,殿下的心怎會沒有你們啊。”晏南想安撫他們,可是怒火似乎變本加厲。
王熙兒壓根就沒有把晏南的話聽進去,反而更加毫不客氣地說道:“很早之前我就聽說了,殿下因爲寵溺慄良娣,不惜與自己皇后母親鬧得面紅耳赤,相信遇到這樣的事情,殿下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將慄良娣救出來,因爲殿下會心疼,會心疼她在暴室這樣的地方受苦受難。”
劉啓屏住呼吸怒斥道:“你住口,不要以爲你是姝兒的妹妹,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我好害怕。”王熙兒冷笑一聲,瞪視劉啓,低吼道:“我若是害怕,當初就不會來皇宮。”
劉啓怔愣地注視王熙兒離去的背影,她頭也不回,毅然堅決;冷靜之後,他也坐不住了,任憑晏南如何阻止,太子劉啓還是很衝動地往暴室趕去。
“哐啷——”門鎖打開的聲音驚動了王姝,她又站起來躲在一角,她的雙眼鎖定門口全身緊繃;不久後,太子劉啓彎腰進入,王姝驚喜若狂,想也沒想就撲上去。
劉啓緊摟着王姝,撫着她的後背,幽幽地說:“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王姝躺在劉啓懷中,拼命地搖頭,喜極而泣地說道:“姝兒從未覺得委屈,真的從未覺得。”
劉啓稍微推開王姝,然後垂首說道:“我打算帶你出去。”
王姝震驚地問:“抓到兇手了嗎?”
“什麼兇手?”劉啓不解地問。
王姝緊張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想起詠絮的交代,便說道:“那殿下爲何要將姝兒帶出去?”
劉啓微微蹙眉,想當然地說:“你已經在這裡捱了一晚,沒理由真要你一直被關押在暴室啊。”
“可是皇后娘娘……”
“不用管那些。”劉啓板着臉,沉聲說道:“母親簡直就是把一件小事弄得更加複雜。”
王姝搖頭說道:“殿下怎麼能這樣想,現在出事的是長樂宮,並且有這麼多人中了毒,萬一下次中毒的是皇后娘娘,難道殿下不擔心嗎?”
“沒有人敢如此膽大包天。”劉啓心虛地說。
“長樂宮這麼多宮女受了傷,難道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王姝輕輕推開劉啓,轉身踱步說道:“我很感激殿下是相信我的,所以這件事情不是我做,那就很有可能是別人的陷害;殿下現在帶我出去,也許是真的沒有問題,難道能保證這個隱藏在長樂宮的儈子手下一次不故技重施嗎?或許她比我們想象中還要狂妄,將矛頭對準了皇后娘娘。”
“不,不可能。”劉啓難以置信。
“到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晚了。”王姝痛心疾首地說。
“可是把你關在這裡又能如何?”劉啓攤開手,疑惑地問:“把你關着豈不是縱容了那個真正的兇手?”
王姝靠近劉啓,心事沉重地拉着他的手,態度謙和地說:“所以殿下和姝兒一樣,一定要相信皇后娘娘,相信娘娘有這個能力爲姝兒洗脫冤屈,抓住真正的兇手。”
劉啓聞言,緊鎖的眉頭稍微鬆了一點;他擁着王姝,忍不住淡笑一聲:“真不知道你的心怎會如此明朗,好像你比我還要相信自己的母親,既然你都這樣說,我還能說什麼;不過,我會吩咐下去,要求他們好生對待你,以後每天我都來看你。”
“多謝殿下關心。”王姝嬌羞地笑道:“這份心意,姝兒足以。”
慄良娣閉上眼,臉上的憂色不言而喻,她本應該雀躍,當所有人都因爲長樂宮的事情而感
到擔心和悲傷的時候,她應該是高興的,因爲她所記恨的對手,王美人被皇后娘娘下令送進了暴室。
然而,慶祝尚未開始,她就發現了問題;慄良娣凝重地睜開眼,冷掃跪在地上的月瑩,這個不可缺少的身邊人,以往一直都不會讓她失望,可這件事情她居然沒腦子的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雖說皇后娘娘抓了王美人,可味道就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慄良娣之所以在後宮站穩腳跟,還居高不下,可想不能小覷她的敏銳與手段;要說,她是交代月瑩想個辦法整治王美人,可沒想到她盡然……
“良娣,奴婢知錯了。”月瑩伏在地面,憂心忡忡地哽咽:“奴婢當時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說你笨,你還挺聰明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留你在我身邊。”慄良娣斜睨一眼月瑩,切齒地啐道:“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事情你下手時也不曉得掂量輕重,你可知道那是長樂宮,不是太子宮。”
“良娣息怒。”月瑩支支吾吾地解釋:“當時奴婢就想,若是一兩個宮女出現問題,怕是皇后娘娘也不會重視,所以奴婢就沒來得及收手。”
“哼,哼哈。”慄良娣似笑非笑地說道:“好了好了,起來吧,現在不是追究之前的責任,既然做了,就收不回來,也補救不了。”
月瑩怯怯地低喃:“長安宮的眼線有些擔心了,奴婢什麼都不怕,就怕那丫頭擋不住拷問把奴婢和良娣供了出來,到時候就……”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慄良娣冷靜地問。
月瑩思慮片刻,搖頭說道:“這事情只有奴婢和她。”
“既然只有你們兩個,那就好辦了。”慄良娣深思熟慮地說:“現在皇后娘娘表面上的確是把王美人關進了暴室,可是我覺着,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這個老狐狸向來做事兩面三刀,根本就摸不準她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月瑩憂慮地說:“良娣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相信這事情是王美人做的?”
慄良娣啐一口,罵道:“你也不動動腦子,天蟾草這種東西是一般人會有的嗎?再說了,我當初說要整治她,是希望你弄個花粉過敏就好,只要讓別人看到香囊是多此一舉,抹黑王姝的心意就可以了;你倒好,弄出這天蟾草,誰會相信堂堂一個美人跟宮女過不去?還是跟這麼多宮女過不去?”
“奴婢以爲事情越嚴重,娘娘就會越生氣,越生氣就自然看王姝不順眼。”月瑩小聲地嘀嘀咕咕。
慄良娣戳着月瑩的腦門兒,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啊你,還狡辯,我告訴你,事情越大你就等着被人揭穿吧。”
“良娣,奴婢知錯了,可是長樂宮那丫頭要求奴婢馬上將她安全地送出宮啊。”月瑩喪氣地說:“這個時候只能按兵不動,否則她肯定被人懷疑,奴婢將事情的利害關係跟她分析一遍,可那丫頭就是不聽。”
“你現在知道按兵不動了。”慄良娣白了一眼月瑩,不以爲然地說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月瑩俯身跪着,急得心裡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慄良娣靜下來認真地思量,看來是最後一步棋了,要麼被皇后娘娘搶在前面,要不就是她挽回局面;可是這步棋是險棋,走不好恐怕還會連累自己。但是月瑩也是爲了替自己出口氣纔會一時糊塗,所以不能不救她,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自己決定吧。
“月瑩,我教你一步棋,你敢不敢拿下?”慄良娣神情冷然。
月瑩仰起頭,猶豫片刻,繼而說道:“只要良娣還相信奴婢,奴婢有什麼不敢。”
“很好。”慄良娣勾脣陰笑,厲色說道:“這步棋你記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慄良娣的殺氣讓月瑩爲之一振,不過很快她就能感受到這股殺氣的重要性,沒錯,她既然拿下這步險棋,也就是說,她要做出不可逆轉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