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冷風,肅殺的霜雪,目睹着皇宮內發生的任何一件大大小小的事情;人心變化莫測,難以揣度,可是有些人自視清高,自以爲能掌控一切,便一發不可收拾,於是被人利用,卻渾然不知;棋子走的差不多了,各自手中只有一張黑白子,扭轉乾坤就要看今晚了。
“哐當——”宮女撲上去打翻了王熙兒手中的安胎藥,她跪在地上,悽悽然地哭訴:“奴婢該死,奴婢實在是不忍心傷害熙美人,求熙美人降罪。”
王熙兒傻了眼,看着這個貌不起眼的宮女,頓時驚愕地愣住。
“寶如,你幹什麼呢。”綾蓉驚訝地走過去,不解地問。
寶如是雲鸞殿的宮女,卻在雲鸞殿一直擔任很簡單的瑣事,平日裡她隱藏人後,其實都是在暗地裡觀察;王熙兒將綾蓉拉開,凜然地走上前,鎮定下來問道:“你將安胎藥打翻是爲什麼?”
寶如戰戰兢兢地說:“因爲安胎藥不是安胎藥,是……是滑胎藥。”
“什麼?”王熙兒和綾蓉瞪大雙眸難以置信。
“奴婢良心上過不去,所以纔會忍不住……”寶如叩首痛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寶如,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做出這等事情,你就不怕殿下殺了你嗎?”綾蓉痛心疾首地責罵。
“所以奴婢纔會打翻了那碗藥啊。”
王熙兒將寶如擰起來,惡氣騰騰地怒問:“我問你,你老老實實回答我,是誰要你這麼做?是誰?”
“呼呼——”狂風呼嘯而過,宛如泣歌。
王姝命人退下,她想一個人靜一靜,剛轉身時,突然王熙兒佇立身後。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王姝愕然吃驚。
“你當然不想看到我。”王熙兒冷哼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
“熙兒,你是怎麼回事?”
“從今日起,你我姐妹情恩斷義絕。”王熙兒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王姝大惑不解,上前拉住王熙兒的手臂,爲自己爭辯地說:“熙兒,你……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念在你是我姐姐,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王熙兒背對着王姝,有氣無力地說:“因爲你的自私,你試圖犧牲周先生,現在你又要犧牲我,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爲你欺騙別人。”
“熙兒,我不是答應你,一切計劃都停止了嗎?”王姝憂愁地說:“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妹妹。”
“既然你不想失去我,那你爲何還要傷害我?”王熙兒惡狠狠地推開王姝,由於用力過猛,將王姝推倒在地上,旁邊的丁香跑上來扶着王姝,擔憂地說:“熙美人,王美人一直都很關愛你啊。”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王熙兒瞪了一眼王姝,然後揚長而去。
“熙兒……”王姝掙扎地站起來,想追出去時,卻被丁香拉住;丁香看到於心不忍,她攙扶王姝站起來,勸慰地說:“現在熙美人是氣頭上,你等她冷靜之後再去談談會比較好。”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若是不說清楚,我擔心她被慄良娣利用啊。”王姝憂慮地說。
“可是剛纔那樣的情況,奴婢也看到了。”丁香勸道:“王美人您現在說什麼,相信熙美人都聽不進去。”
王姝沉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她遲疑地踱步,憂心忡忡地說:“看來只能暫時緩一緩,不過,我有件事情要跟她說清楚,所以等下我寫好之後,你讓芸梵替我轉交過去。”
“不知道王美人要寫什麼。”丁香好奇地問。
“她不想見我,那我就把誤會寫在竹簡上面跟她說清楚,希望她看到之後能原諒。”王姝幽幽地說道:“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你看看我,又是不請自來了。”慄良娣輕便出行,只帶了幾個貼身的婢女;王熙兒精神欠佳,頷首請安時有氣無力。
慄良娣大驚小怪地撲上去,拉着王熙兒冰冷的雙手,着急地問:“熙兒,你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受了寒氣吧?”
“多謝良娣關心,我沒事。”王熙兒別過臉,可是臉上明明掛着有事。
“懷了身孕的人心情難免起伏不定,不過你也要做點適度的調節,不然的話,恐怕會影響胎兒。”慄良娣假情假意地安慰幾句。
王熙兒冷笑一聲,啐道:“孩子尚未出世,他的姨媽就不歡迎他,想想真是替孩子不值得。”
慄良娣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不會又是和姐姐吵了架吧?”
“她……”王熙兒剛要說話,豈料殿外綾蓉捧着竹簡而入,跪下來稟報:“叩見慄良娣。”
“有事嗎?”王熙兒不悅地問。
“回稟熙美人。”綾蓉將竹簡高舉,頷首喝道:“王美人安排芸梵送來竹簡,說是有重要的話寫在上面。”
“放下吧。”王熙兒不以爲然地指了指桌子。
“諾。”綾蓉走過去放好竹簡,而後再退了出去。
慄良娣有意無意地瞅了一眼竹簡,雖然王熙兒不怎麼感興趣,可是她慄良娣卻很想知道上面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對了,慄良娣。”王熙兒瞥了一眼慄良娣,勉強笑着問:“不知道您今日過來有何事?”
慄良娣微微一笑,拉着王熙兒客客氣氣地說:“我這不是來探望你,懷過身孕的人就知道,其實真正怕悶的就是懷有身孕的人。”
“良娣真是有心了。”
“聽說殿下這幾天都在語花閣。”慄良娣撇了撇嘴,啐道:“語花閣和雲鸞殿的寢宮不過是一步之遙,若不是有人故意牽制殿下,想必殿下也是不會冷落熙美人吧。”
王熙兒心一沉,板着臉又道:“實不相瞞,殿下確實不怎麼在雲鸞殿,我知道殿下喜歡的是姐姐,對我……他只有一丁點兒的愧疚之心。”
“你怎麼能這麼想?”慄良娣一跺腳,煞有其事地教導:“殿下要是不喜歡你,你又怎會懷上殿下的孩子?所以說,這種事情事在人爲,你若是不爭取,那就等於拱手讓人。”
“可是她霸着殿下,我又能如何?”王熙兒愁苦地說。
“你現在說着喪氣的話,又什麼都不做,自然爭取不到。”慄良娣斂着陰狠,沉重地說:“我這麼跟你說吧,只要我們兩人聯手,相信殿下一定是我們的。”
王熙兒猶猶豫豫地說:“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要看殿下自己,我們做再多,也不見得能討得殿下歡心啊。”
“你問你,你可有爲自己以後打算?”慄良娣進一步逼問:“就算你不爲自己打算,那你是否爲肚子裡的孩兒打算過?”
王熙兒捂着肚腩,深吸一口氣,憂慮地道:“我……我要爲他打算什麼?”
“說你糊塗還真不假。”慄良娣咬牙切齒地道:“殿下不重視你,沒關係,但是孩兒不能被殿下冷淡,這可是關乎孩子的將來,你作爲母親怎能不爲自己孩兒爭取?”
王熙兒怔怔地眨着眼,這些確實從未考慮過,但是被慄良娣這麼一問,如當頭棒喝。
“我要爭取殿下?”王熙兒支支吾吾地問:“可是我要怎麼做?”
慄良娣握着王熙兒的手,堅定地說:“我們聯手。”
王姝一個人坐在露臺上面煮茶獨飲,細細地品嚐,輕輕地放下。
“丁香。”王姝閒閒地吩咐:“去把柳意叫來,我想見見他。”
“諾。”丁香沒多問,退下去找柳意。
遙望去,園子裡樹木枯枝被雪覆蓋,像是穿了一件銀白的衣裳;雪景白茫茫一片,冷空寂寂,偶爾還有翠鳥飛過,轉瞬即逝間,衝寒往來,與花樹間跳躍,簡簡單單的一隻便能讓整座園子都變得生機盎然。
王姝氣定神閒地飲了一口茶水,莞爾低喃:“該是收網的時候了,慄良娣,這盤棋,你已然沒有可用的棋子了。”
“殿下……”慄良娣衝進永信宮,太子劉啓正與幾個大臣商議國事,被慄良娣這麼一攪和,劉啓尷尬地讓大臣們先退下去。
“慄妍,你這是幹什麼,我正在忙呢。”劉啓蹙眉責怪。
慄良娣欠身說道:“殿下,你是忙,可是你卻不知道有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讓皇室蒙羞呢。”
劉啓不解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誰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還有誰?”慄良娣得意洋洋地冷笑:“還不是殿下的心肝寶貝王美人咯。”
“姝兒怎麼了?”劉啓聽到跟王姝有關,果然反應強烈,雖然慄良娣心裡不舒服,可是她認爲這是暫時的,只要捱過去,殿下又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殿下可能還不知道一件事情。”慄良娣賣着關子,添油加醋地說:“其實早在長公主府的時候,王美人和周晨之間就發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當然不用我多說,殿下應該還記得,那日周晨不顧一切救下王美人,對此王美人感激在心,自然是好感而生;後來兩人都在長公主府上互生情愫,那也不足爲怪。”
劉啓猶如五雷轟頂,被慄良娣的話震得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纔是慄良娣要的效果,見殿下果然上當,她繼續又道:“殿下,您聽我一人說,當然不能相信,不過據臣妾可靠消息,今晚上王美人偷偷幽會周先生,就在語花閣外面的絮楓亭。”
劉啓抓住慄良娣的手臂,怒聲斥喝:“這怎麼可能,你……你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流言蜚語。”
“哎呀,殿下,您抓痛臣妾了。”慄良娣掙扎地說:“妍兒就知道你不會相信,那好,今晚上我們守在絮楓亭外面,看看究竟妍兒說的話是真是假。”
“不……”劉啓推開慄良娣,六神無主地說:“我要問個明白。”
一個是摯友,一個是知己,他怎能接受他們的欺騙,劉啓整顆心像是被撕裂了那樣慘痛。
慄良娣奮力地拉住劉啓,大聲地說道:“殿下,若是現在無憑無據地質問,王美人向來牙尖嘴利,勢必會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倒不如捉姦在場,看他們如何抵賴。”
劉啓還是不願相信,苦惱地捂着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一定是有地方誤會了。”
“殿下,都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再欺瞞下去了,所以纔會……”慄良娣哄着幾句走上前,握着劉啓的手,關心地說:“殿下,我知道你不願相信,可是事實如此,不容你不信啊,所以你聽臣妾一句話,等到了今晚,你要讓他們知道堂堂皇太子的尊嚴。”
劉啓深吸一口氣,踉踉蹌蹌地踱步,呢喃道:“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我很難相信。”
“殿下,您多多保重身體。”慄良娣勾起脣角一抹詭笑:“晚上,臣妾再來接您。”
劉啓心力虛脫地杵在大殿之上,慄良娣什麼時候走的,他也不清楚,不過他知道他忍不下去,已經忍不到晚上,他立刻馬上必須見到她,否則他擔心自己整個人被抽乾了。
“姝兒。”劉啓趕到語花閣的時候,王姝正在和幾個宮女一起刺繡,因爲劉啓突然造訪,王姝嚇得一抖,繡針紮了手指;看到有血溢出,劉啓奔過去捧着王姝的手指,然後不顧一切地含在嘴裡吸吮。
“殿下……”王姝有些不太好意思,然而身邊宮女請安之後紛紛識趣地退下。
“還疼嗎?”劉啓緊緊地握着王姝,生怕眨眼睛,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王姝倒吸一起,嬌嗔地埋怨:“本來是不疼的,可是殿下,你抓得太緊了,姝兒的手腕怎能不疼。”
“哦,我……我沒注意。”劉啓尷尬地鬆開手,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子一樣垂着頭;王姝勾脣笑道:“殿下,您怎麼了?今日怎麼會來得這麼早?”
“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劉啓猶猶豫豫地說:“對了,你之前說,今晚上你想陪熙美人?”
“是啊,這幾天熙兒好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之前那麼浮躁,也不排斥我了。”王姝笑了笑,說道:“可能是我的道歉函起到了作用吧。”
“什麼道歉函?”
“哦,之前我們兩人有了爭執,所以我用竹簡寫了道歉,送過去給她看了之後,她如今對我也轉好了。”王姝說道:“畢竟是兩姐妹,哪有隔夜仇。”
“那也是,如今熙美人懷有身孕,脾氣自然與往日不一樣,真是辛苦你多加擔待了。”劉啓其實心裡又煩躁,卻又問不出口。
王姝心思一沉,似笑非笑地問:“殿下,您真的只是來看看我?沒有別的事情吧?”
“沒,沒有。”劉啓乾笑兩聲,避開王姝的注視,走到一旁,支吾地說:“我看看你,就很滿足了。”
王姝狡黠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話中有話地說:“那就好,今晚上不能陪殿下,我還以爲殿下不高興呢。”
劉啓在語花閣如坐鍼氈,每回話在嘴邊時又因爲腦中浮現慄良娣的警告,所以活生生地咽回去,這種感覺真難受,劉啓想,若是能直接跳到晚上那個時辰,也就不用忍受煎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