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最近發生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劉啓牽着王姝的手,漫步在花叢中,溫柔地說:“我知道姝兒你因爲熙美人的事情一直都不開心。”
“殿下。”王姝微微低着頭,心事重重地說:“對不起,殿下,我……”
“沒關係。”劉啓莞爾笑道:“我相信等一下,你肯定會開心了。”
“殿下,恐怕姝兒真的沒有什麼心思賞花對弈,殿下還是找其他人吧。”王姝惆悵地婉拒。
“我當然瞭解。”劉啓走過去,抱着王姝,輕聲地說:“能爲你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希望真的能讓你釋懷。”
正說着,晏南靠近幾步,頷首說道:“啓稟太子殿下,人帶到了。”
“快傳。”劉啓興奮不已,鬆開王姝,轉身喝道。
看到太子殿下的模樣,王姝也覺得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要召見什麼人,能讓殿下這麼激動。懷揣疑慮的王姝放眼望去,卻見一宮女身後跟着一位年長的婦人,那婦人目光閃爍,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被眼前的華麗驚得瞠目結舌;不容多說,王姝定睛一看,便認出來者老婦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母親臧敏。
“老身叩見太子殿下。”臧敏站定後,跪下來請安。
“快快請起。”劉啓一步上前,親自攙扶臧敏;王姝長舒一口氣,咬着脣含淚念道:“娘……”
“姝兒。”臧敏礙於劉啓在身側,不敢太激動,可是王姝卻不顧一切撲上去,拉着母親抱着她,哽咽不止。
劉啓退後兩步,與晏南使了使眼色,然後他又對着兩人說道:“我暫時有點事情先去處理,你們好好地相聚。”
王姝鬆開手,對着劉啓欠身說道:“姝兒多謝殿下。”
“不必言謝了。”劉啓笑了笑,帶着晏南他們轉身離開。
“恭送殿下。”王姝拉着母親相送,而後再步入涼亭中坐下來閒聊。
臧敏撫摸王姝的臉頰,心疼地抽噎:“你看看你,已經是王美人了,怎會這般憔悴?”
“娘。”王姝別過臉,捂着嘴說道:“姝兒無顏面對母親,當日娘將我們送進宮的時候交代過,要我一定好好地照顧妹妹,可如今……姝兒沒用,姝兒沒用。”
“千萬別這麼說。”臧敏抹着王姝的淚水,自己也是老淚縱橫:“我知道你已經盡了力,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怎能全都怪在你頭上?”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王姝愧疚地說:“其實我明知道那個時候熙兒根本就不想進宮,我這個做姐姐害怕她連累其他人所以不得不勸說她,以至於熙兒進了宮就從未開心過。”
臧敏心虛地垂首,暗歎一聲,說道:“要說我,也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娘,我的意思並非隱射您。”王姝着急地解釋。
“這不關你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錯。”臧敏沉重地說道:“我妄想着能有朝一日重現我們臧家昔日的富貴,所以將你們一個個地送進皇宮,你心裡怨恨我,熙兒心裡也百般地不願意,我自私地無視你們的幸福,做出一件件妄爲人母的錯事啊。”
王姝搖着頭,安撫地勸道:“娘,姝兒真的從未記恨母親,況且姝兒現在在宮裡一切都好,那個時候確實心不甘情不願,但是殿下對姝兒百般疼愛,姝兒在宮裡也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臧敏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道:“我聽說殿下很疼你,如今看殿下的心思,確實如此,想到這裡,我也就放心許多。”
“我知道我不應該讓殿下擔心,他爲了我
,將母親也召見進宮,可見殿下用心良苦。”王姝提到劉啓就覺得窩心,喪妹之痛也能得到緩解。
臧敏點了點頭,笑着說:“是啊,你能明白殿下的用心良苦,那就好了,所以這以後你就別讓殿下再操心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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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母親。”王姝破涕爲笑,柔聲應道。
臧敏爲了讓王姝放心,將外面發生的事情也都一一交代清楚;原來母親現在已經將弟弟們接到長安城居住,並且有自己的房子,雖然不大,卻十分溫馨,這讓王姝羨慕不已,但是如今身份不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住在新家了;不但如此,臧敏還說,多虧長公主的幫助,幫弟弟謀了一官半職,雖然郎官是個不起眼的小官職,但好歹讓弟弟不必整日的遊手好閒,有份正經的事情可做。
臧敏提到長公主滿心地感激,當然王姝也由衷地感謝長公主對他們家所做的一切,只不過王姝還會想到長公主將她們當作棋子的事實,這種疙瘩在心裡,恐怕這輩子都很難抹掉了;淪爲棋子的妹妹就是長公主這場局裡面的悲劇,要算這個仇,怕是長公主也脫不了干係。
“周晨參見太子殿下。”
“平身吧。”
“謝殿下。”周晨臉色凝重,劉啓看出異樣,便走過去關心地問道:“你怎麼回事?氣色這麼差。”
周晨頓了頓,猶豫地開口:“啓稟殿下,其實今日草民進宮是有件事情想……”
“哦,你有事情拜託我?”劉啓恍然地問。
周晨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殿下,今日周晨進宮是來辭行的。”
“辭行?”劉啓詫異地驚問:“什麼辭行?你要去哪兒?”
周晨蹙着眉頭,平靜說道:“承蒙殿下倚重,將周某招進皇宮成爲皇宮的畫工,雖然在皇宮,周晨可以任由自己作畫,要什麼有什麼,從不用考慮作畫的需求。”
“這不是很好嗎?”劉啓攤開手,不解地問:“那你爲何還要離開?”
“殿下,其實周晨本就是個浪子,習慣了四海爲家。”周晨頷首說道:“當日因爲親人過世,周某去往偏遠的西域之地,途徑不少地方,一直以來都念念不忘,所以草民想借此機會再去看看那些從未去過的地方。”
劉啓確實很瞭解周晨,他既然考慮周全,若是自己再強求,恐怕不太好;但是這麼一分別,兩人再聚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一想到朋友的離開,劉啓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周晨看得出殿下的不捨,但是他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只會更加萎靡不振,虛度光陰。
“好吧。”劉啓也有成人之美,他拍了拍周晨的肩膀,鼓勵地說:“我支持你,並且我要賞你萬兩黃金,免得你餓死在路上。”
周晨趕緊婉拒:“殿下,您總不能讓我一路上還押着萬兩黃金吧?再說了,這一路的艱辛,能輕便我儘量輕便上路,有足夠的錢財就夠了,至於黃金還是請殿下收回成命吧。”
“你啊你,木魚腦袋。”劉啓揶揄地笑了笑。
周晨去意已決,並且十分突然,哪怕是太子殿下也留不住,然而此事震驚了長公主,她得知消息的時候,周晨已準備妥當,匆忙地離開自己的府邸。
蒙杞代表殿下送到城門口,忽然間人潮擁擠,街道上陷入一片混亂局面,並且有官兵跑來擋住了周晨他們的道路,蒙杞莽撞地想上前爭執,卻被周晨拖住。
華麗車輦在周晨他們面前停下,長公主從車輦裡面走下來,她看似怒氣騰騰,徑直走向周晨和蒙杞。
“見過長公主。”周晨和蒙杞施禮請安。
“蒙杞,你先退下,本公主有話要對周先生說。”長公主冷着臉,嚴厲地吩咐。
“諾。”蒙杞瞥了一眼周晨,雖不解,卻只能退到一旁。
周晨刻意避開長公主的注視,低眉恭順,謙卑有禮;往往是這樣的謙卑卻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在長公主看來,周晨的離開一定與熙美人的死有關,當然也確實有些關聯。
“爲什麼要走?”長公主憤怒地質問:“難道熙美人離世讓你在長安城都呆不下去了嗎?”
周晨倒吸一口冷氣,緩緩說道:“請長公主息怒,草民決定離開,跟任何人任何事毫無關係。”
“那就不要走。”長公主上前一步,幾近哀求地說:“周晨,我以一個女人的情誼請求你留下來。”
周晨心一緊,頷首說道:“長公主,您這是何必呢,周某實在是不能再留下。”
“那好,那我就以長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留下。”長公主豁出去了,氣結地啐道:“周晨,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我長公主要的男人就沒有得不到的,我一直以來因爲尊重你所以才處處讓着你,沒有想到你一次次地拒絕我,一次次地傷害我。”
周晨撲通跪下,無懼地說道:“長公主,是周某不識擡舉,若是今日長公主要殺了在下才能解心頭之恨,那就請長公主動手吧。”
“你……”長公主一跺腳,果真跑到侍衛身邊,拔出長劍。
ωωω▪ Tтkǎ n▪ ¢〇 “長公主,不要啊。”蒙杞嚇得一驚,也同樣跪下來祈求。
長公主舉着劍逼近周晨,咬牙切齒地低吼:“沒有想到,你寧願死都不願服從我。”
周晨閉着眼將喉嚨展現給長公主,其實長公主只要一用力,一劍揮下必定傷及周晨的頸部,然後流血不止,當場斃命。
“啊——”長公主猝然間想到滿地都是周晨的鮮血,嚇得她手一抖,劍應聲落地。
周晨慢慢地睜開眼,最後再凝視一眼長公主,他想到這樣的絕望曾經出現在熙美人身上,忽然心裡掠過一絲撕心的痛楚。
“走。”長公主噙着淚,側目怒吼:“本公主再也不想見到你,你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踏入長安城半步。”
“多謝長公主。”周晨叩拜之後站起,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長安城。
“長公主……”秋霓擔心長公主,於是跑過去攙扶她;蒙杞鬆了一口氣,總算安全地送走周晨,只是他不太明白爲何長公主情緒這麼激動。
長公主怎能不傷心,她做了這麼多事情,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這個周晨讓她又愛又恨,她是可以運用長公主的權力將他留在自己府上,但是她又愛着周晨不懼權勢的氣節,以至於兩全終不能其美。
丁香擔心風大,思慮之下,不得不走過去打擾王美人的沉思;站在鐘鼓樓頂端,俯瞰繁華的長安城,被夕陽沐浴着,確實是一種享受。
聽說,周晨今天就離開了這個繁華的地方,他要去哪兒?沒有人知道。但是她知道,熙兒終於解脫了,一定會追隨周晨的腳步離開這個讓她一直不開心的地方。
踏上旅途,周晨如釋重負,他站在山坡上,回首相望長安城;霎那間,一陣清風拂面,澆滅了不安的心境,於是周晨從行囊裡面拿出畫軸,微笑地自語:“熙兒,再看一眼你姐姐,以後說不定我們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因爲我答應你要帶你走,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還有那些你從未去過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