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狂風大作,氣候變得很不尋常,雷電劃破天際的寧靜,拉開大雨傾盆的恐怖一夜。
“漪房,漪房……”
躺在牀上的竇皇后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過她是皇后娘娘,除了皇上恐怕還沒有人敢這麼大膽直言她的名。
“陛下?”竇漪房猛然驚醒,從牀上爬起來,此時窗外雷電交加,將漆黑的夜晚抹上更深的詭異。
“竇漪房,現在我要帶陛下走了,以後陛下就是我的了,你一個人千萬不要覺得寂寞啊。”刺耳的女聲又迴響在竇皇后耳邊,她慌慌張張地從牀上爬下來,赤着腳踉蹌地摸索。
“又是你,你真是冤魂不散,你以爲我會害怕你嗎?我竇漪房沒有怕過誰,你別想嚇唬我。”
“哈哈……”
“你笑什麼,本宮問你笑什麼?”竇漪房氣急敗壞地咒罵道:“你若是再出來胡鬧,我就請儺神大師讓你永不超生。”
“你以爲我稀罕嗎?”女聲冷笑說道:“很快陛下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你永遠也別想再獨霸皇上。”
“你要幹什麼?”竇皇后歇斯底里地嚷道:“你別動皇上,他已經病入膏肓了,你要對付的人是我,有本事你衝着我這個瞎眼老太婆。”
“我要你得不到陛下,就像當初的我,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尹姬……”竇皇后憑感覺追了幾步,與此同時,外面有人闖入,許是聽到寢宮的動靜,爲首趕來的是詠絮,見她驚慌失措,像是出了大事。
“皇后娘娘。”詠絮攙扶竇皇后,着急地說道:“娘娘,出事了,剛纔太醫傳來話,說陛下的情況突然變得很不穩定。”
竇皇后不顧左右,披頭散髮地向外面奔出去,可是她衣衫不整,連腳也是赤着,這怎麼行?於是詠絮擋住竇皇后,勸慰地說:“娘娘,您這個樣子會嚇到宮裡的人,不如讓奴婢給您更衣吧。”
“我要見陛下,我不能讓她把陛下帶走,不能啊。”竇皇后激動不已。
整個皇宮上下人心惶惶,得知皇上的病情惡化,所有人都趕來未央宮,特別是太子殿下,他帶着王美人從弘薇殿急衝衝地趕去,正巧撞到狼狽不堪的皇后娘娘。
“陛下……”竇皇后跌跌撞撞地跑進去,伺候皇上的鄧通鄧大人只好退出一側。
“漪房……”病重憔悴的文帝看到竇皇后之後稍微恢復了神志,他努力地坐起來,緊緊地握着竇皇后的雙手。
“陛下。”竇皇后雖然看不見,可是能感受到皇上此刻被病魔折磨的痛苦;她微顫的雙手輕輕地撫摸文帝的臉頰,這張臉是她摸了幾十年,沒有人比她還要熟悉,然而今時今日,他的消瘦令竇皇后心如刀絞,卻無可奈何。
“漪房,朕不能再陪着你了。”文帝噙着淚,苦笑地說:“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替朕打理好江山,你和太子殿下都是朕最心愛的人,所以你們兩個再也不要慪氣了。”
“父皇。”太子殿下跪在地上,寢
宮所有人也都紛紛跪下來。
“陛下,你不要說這些話,我不要聽,你說讓我活下去,可是你又說不能再陪我,難道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嗎?”竇皇后擁着文帝,傷心欲絕地抽噎:“你不能這麼狠心,不能啊。”
“漪房,朕只能對不起你了。”文帝有氣無力地呢喃:“剛剛看到閃電的時候,朕好像看到尹姬,她是不是來接朕的?”
“尹姬?”竇皇后吸了吸鼻子,咬着脣喝道:“不,她不能帶你走,她憑什麼要帶你走。”
“是朕糊塗,害死了她。”文帝目光呆滯地嘀咕:“是朕害了她啊……”
“陛下……”竇皇后搖着文帝,她感覺文帝擁着自己的時候越來越不對勁,於是竇皇后又嚷道:“陛下,陛下你不要睡啊,陛下……”
“娘娘。”
“去,去把莊紹鬱找來。”竇皇后從牀上跳下來,叱喝道:“快點把莊紹鬱帶來啊,他一定有辦法救皇上的,他一定可以。”
詠絮開路,將莊紹鬱帶進未央宮,急急忙忙趕來的莊紹鬱走到龍牀旁邊,認真地爲文帝看診,可是經過一番確認,莊紹鬱只能痛惜地彙報:“啓稟皇后娘娘,陛下,陛下已經駕崩了……”
“父皇。”太子殿下站起來撲上去跪在牀邊痛哭嚷道:“父皇……”
詠絮擔心皇后娘娘承受不住,於是走過去攙扶竇皇后,怎奈竇皇后堅強地甩開詠絮,朝着另一邊走了幾步,直到竇皇后虛脫得全身失去力氣,她才腿一軟差一點摔倒,好在有安在福跟隨,及時地扶着竇皇后。
“莊大人,娘娘暈倒了,您快給看看纔好啊。”安在福擔憂地說。
莊紹鬱吩咐他們將皇后娘娘先擡回長樂宮,看來皇上駕崩對娘娘打擊不小,當然,這是舉國悲悼的事情,皇宮瞬間籠罩在陰霾悲傷之中。
公元前157,文帝崩於長安未央宮,死後葬霸陵。
文帝駕崩後留有遺詔,詔書中訓告臣下在他死後務必免除繁文縟節,省出靡費,節喪從簡,並且還酌情考慮遣散後宮女侍等。當然,最重要便是指定太子即位不得有誤。
同月太子劉啓舉行登基大典,稱景帝;登基之後很多事情要辦,念及竇皇后的身份地位,景帝決定長樂宮依然讓出來給竇皇后居住,不過這個時候是竇太后了。太皇太后薄氏在長信宮,與竇太后也好有個照應。
劉啓的皇后,自然順理成章是之前的太子妃,薄蓉綺即可從太子妃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所住之地也是未央宮的椒房殿。慄良娣因育有景帝長子,所以受封慄妃娘娘,住桂宮含章殿;王美人因恩寵有加,所以封爲王夫人,住桂宮漪蘭殿。
這段時間宮裡發生的變故讓王姝恍如隔世,或許昨天她還只是一個太子嬪,小小的美人,而今卻是皇上身邊的寵妃王夫人,地位的提升非但沒有讓王姝感到高興,反而她心事重重,滿心憂慮。
蘭落似乎看出端倪,她無法開口勸慰幾句
,只能默默地站在身後,給與自己最大的鼓勵。
當然有人憂慮也有人歡喜,含章殿的慄妃娘娘可沒有什麼不適應的感覺,相反她是很適應自己被封爲嬪妃娘娘,只可惜皇后的位置有人霸着,否則她現在指不定比慄妃娘娘還要得勢。
如此一來,整個後宮彷彿格局已定,薄皇后的地位僅限於太皇太后的支撐,眼看着太皇太后如今身患重病,相信不用多久,太皇太后就會隨同先帝而去了,到那個時候,皇后之爭想必不可忽視。
皇后之爭的兩個對手不容多想就是慄妃娘娘和王夫人,現如今王夫人還懷有身孕,倘若孩子生下來,就是助長了王夫人的左臂;剛剛慄妃娘娘纔想辦法瓦解她的右臂,怎能縱容王夫人的左臂之勢?只可惜,莊紹鬱還有些猶猶豫豫,其實在慄妃娘娘看來,趁着都在悲慟文帝駕崩之事的這段時間下手纔是最佳時期。
王姝捧着忘憂茶走進了宣明殿,晏南說皇上幾日都睡不安穩,很晚都會在宣明殿看點古籍打發時間,這些時日劉啓也無心去寵幸哪個嬪妃,所以也只好留在未央宮。
忘憂茶當時的香味一直令劉啓記憶猶新,他嗅到茶香就猜到是王姝來看望自己;轉身時,果然眼前佇立着淡雅素淨的王姝,多日不見,兩人面容都顯得疲憊,彼此都爲對方感到心疼。
“陛下。”王姝放下茶壺,焦急地走過去:“陛下,你瘦了不少。”
“你也是。”劉啓擔憂地說:“你如今還懷有身孕,怎會也消瘦了這麼多?”
王姝別過臉,楚楚地說:“姝兒擔心陛下。”
劉啓自責地說:“都怪朕沒有去看你,害得你擔心了。”
王姝搖着頭說道:“陛下,其實姝兒知道你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隔了好幾日姝兒纔來探望,不過姝兒也是忍不住了。”
劉啓會心一笑,安撫地說:“朕沒事了,其實現在朕才真正地感覺到作爲一個帝王的艱辛,想想以前父皇所說的一切,令朕百感交集。”
“先皇以德服天下,又重孝仁。”王姝笑道:“這些都是陛下所擁有的美德,相信不用我說,天下人都清楚。”
“天下百姓清楚,可是現在朕發現不少諸侯王似乎根本就不服朕。”劉啓緊蹙眉,凝重地說:“我看這是個棘手的問題。”
王姝拉着劉啓的手,誠懇地說道:“這些國事,姝兒是不懂,但是姝兒知道,陛下無論多麼心煩,也要先把自己的龍體養好,也許以後的路更加的艱辛,如若不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相信陛下熬下去也會很辛苦,姝兒也會答應陛下,從現在開始養好身體,陪着陛下支撐下去,永永遠遠地陪着陛下。”
劉啓聽到王姝這麼說,頓時覺得心裡暖烘烘的,他擁着王姝,很感激地嘆道:“姝兒,有你相伴,朕還有什麼可說的?朕也答應你,一定會堅強地走下去,做一個好皇帝給你看,絕不讓你失望。”
王姝摟着劉啓,此時的濃情讓彼此交心,像是永不分離的宣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