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若吩咐宮女把昏昏沉沉的王姝擡着返回自己的廂房休息,她親自上了藥,是太子妃特賞的藥膏,碧若基本上不需要使用,一直都放在身邊,偶爾也會給受罰的小宮女塗抹,這藥膏是貢品,擦了之後不但能止血止痛還能祛疤,是很珍貴的。
“好了好了,王姝要休息了,你們先退下吧。”碧若和幾個宮女忙活一陣子後,然後再找個理由把閒雜人等支開。
“諾。”宮女捧着帶血的水盆離開了碧若的房間,碧若再親自關好門窗,房裡只剩下兩人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碧若回到牀邊,憂心忡忡地擦拭王姝額角的汗跡,因爲臀部受傷,所以王姝只能趴在牀上,雖然有些不舒服,可這也沒有辦法;王姝昏迷了一小會兒就醒過來了,其實她神志一直都很清晰,只是默默承受着痛楚,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失意。
“你說你這是爲了什麼。”碧若洗了洗手,走到王姝身邊,蹲下來看着她蒼白無力的樣子,不由得同情地問:“你究竟是爲了誰?”
王姝慢慢地垂下眼簾,神色凝重,還是不肯開口說一個字;碧若暗歎一聲,站起來踱步說道:“我知道,你是在袒護一個人,其實這裡沒有外人,你說出來我也不會告訴太子妃,太子妃不想爲此事再動干戈,你說給我聽,我也只能當作閒話來想。”
“多謝碧若宮女。”王姝虛弱地說道:“我想休息了。”
碧若遲疑片刻,繼而說道:“那好,你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放心,我這裡不會有人再傷害你的。”
語畢,碧若無奈地離開廂房。碧若關上房門一轉身就看到門口杵着的唐子衿,看對方的樣子似乎也很着急,碧若恍然想起她與王姝關係甚好,只怕也是聽聞此事所以趕來探望。
“唐子衿。”碧若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安撫地說:“王姝已經睡下了,不如你明日再來看看她?今日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碧若宮女,我想看看她。”唐子衿噙着淚,痛苦地說:“哪怕就一眼,我也安心。”
“這……”碧若猶豫不決。
“我不會吵醒她的,我怎麼忍心。”唐子衿捂着嘴,似乎也遭受不小的傷害。
碧若於心不忍只得點頭答應,未免人多打擾王姝,所以她就不必跟進去了,於是退在門口守着;唐子衿進入之後關緊房門,她提着裙襬悄悄地靠近牀邊,雖然王姝閉上眼養神,可她臀部隱隱作痛,攪得根本睡不着。
唐子衿站在一旁,看到王姝慘白的面容不禁淚流滿臉,許是有所察覺,王姝勉強又睜開眼,看到唐子衿赫然出現。
“姝兒。”唐子衿跪在牀邊,雙手騰在半空,她想撫摸卻發現無從下手,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弄痛了她。
“你,你怎麼來了?”王姝氣息不順,說話很吃力。
唐子衿撫了撫王姝的後背,輕聲地哽咽:“我,我來看看你,沒想到她們真的對你下手,是我,我害了你啊
。”
王姝蠕動嘴脣,本想露個笑容撫慰唐子衿,可是她痛得急,根本笑不出來,反而蹙着眉頭略顯痛苦。
“你想要什麼,你說,我幫你。”唐子衿以爲王姝想喝水,急切地問道。
王姝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我什麼都不要,我現在只想再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據實回答我。”
“嗯,你問,我一定說。”唐子衿握着王姝的手,懇切地點頭。
王姝順了順氣,平靜地問道:“姚玲珊的事情當真跟你沒關係?”
唐子衿的手不禁意抖了一下,可是轉瞬之間她又恢復正常,並且一副凜然姿態,肯定地說:“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不,不是不相信。”王姝呼了口氣,寬慰地說:“我想知道,我這二十大板是不是值得。”
唐子衿落落地低着頭,王姝繼續說:“只要事情不是你做的,我就值得;子衿,太子妃不會再查這件事了,以後你也不許胡思亂想,好好地練舞,一定要得到殿下的賞識啊。”
唐子衿深吸一口氣,忿忿地說:“姝兒,你這二十大板絕不是白白捱了,只要我唐子衿有朝一日出了頭,我一定會找林虹兒她們討回來。”
“不,不要。”王姝抓住唐子衿的手,憂慮地說:“我希望你出頭不是因爲爲了給我報仇,而是我相信你。”
唐子衿心裡很複雜,她哭不是因爲王姝,而是爲了自己,她要哭出所有的冤屈,從今往後她將脫胎換骨,一定要飛上枝頭。
慄良娣偷偷地瞅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太子殿下劉啓,她陪殿下下棋下了一上午,雖然心裡有些怨言,可是不敢說出免得惹殿下不高興;慄良娣心裡有事兒,根本不在棋盤上,屢屢都是被殿下打得落花流水,不過小女子輸在殿下手裡,她倒是無所謂了,只是苦了劉啓找不到對手,下得也越來越沒意思。
太子妃瞞得再好,可是也不能瞞過慄良娣的雙耳,她的耳目衆多,只要宮裡發生個什麼風吹草動,那都不可能逃過她的耳目,況且太子宮的人都知道太子妃是個擺設,真正的主兒纔是昭陽殿的良娣,爲了討好,自動送上門彙報情況的也不少,因此中安宮昨晚上的鬧騰,很快就吹到昭陽殿來了。
“啪——”就在慄良娣散散懶懶地陪着劉啓下棋的時候,突然有個送點心的宮女失手把點心的漆盆掉在地上,那點心弄得滿地都是;站在慄良娣身後的月瑩衝上去劈頭就罵,可是這會兒慄良娣卻一反常態,非但沒有責怪宮女,反而喝止月瑩。
小宮女跪在地上求饒,頭都要磕破了,慄良娣正愁着沒事消遣,於是站起來走過去笑着對宮女說:“不就是掉了個點心嘛,讓御膳房再準備一些就可以了,瞧你,緊張成什麼樣了,你以爲我是中安宮的太子妃?動不動就把宮女打得遍體鱗傷?”
月瑩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立刻跟着附和:“那可不,聽說中安宮被責罰的宮女打得血肉模糊啊。”
慄
良娣瞥了一眼月瑩,滿意地笑了笑;聽到她們主僕之間的話,劉啓也放下棋子,站起來走到慄良娣身邊,好奇地問道:“妍兒,你說什麼?什麼遍體鱗傷,什麼血肉模糊?”
慄良娣媚眼一轉,故作爲難狀,扭捏說道:“殿下,原來您不知道啊,那……那我可不能亂說了,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故意嚼舌根,可就不好了。”
“那我好像還聽到中安宮,難道跟太子妃有關?”劉啓不解地追問。
慄良娣轉了個身,衝着月瑩使了使眼色,於是月瑩走上前欠身說道:“稟太子殿下,還是讓奴婢說吧,奴婢是替中安宮的宮女不值,怎麼說都是同在宮裡當差的,大家出了宮也還是姐妹呢,看着自家姐妹如此受罰,真是……唉,看不下去啊。”
“月瑩,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有什麼事情?”劉啓心裡急了,被她們一唱一和地勾起不少好奇心。
見時機成熟,月瑩便娓娓道來,不過說得那真是身臨其境,外加添油加醋,描述得昨晚上好像中安宮經歷一場血雨腥風似地;聽罷,劉啓震驚非常,瞪大俊眼,難以置信地反問:“這不可能吧,太子妃平日裡不吭不聲,怎會對宮女如此喪心病狂?”
慄良娣聽到劉啓居然產生懷疑,還替太子妃說好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跺腳啐道:“那好,殿下既然不相信,那就是我胡編亂說,哼,殿下也不打聽打聽,誰人不知太子妃昨晚上的事情?我看就瞞着殿下才是,殿下,你是想看到太子宮變得人人自危,你才相信吧?”
“妍兒,我哪有不信你。”劉啓走過去握着慄良娣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可是事情也沒有弄清楚,也許並不是傳言說得那麼嚴重吧。”
“嚴不嚴重,殿下是不是要看到血流成河才覺得嚴重?”慄良娣推開劉啓,氣得咬着脣。
“我不是這個意思。”
“殿下,就因爲太子妃以前不會如此,所以這事情才覺着奇怪啊。”月瑩心思縝密,又引導說道:“奴婢還聽說,這受罰的女子就是之前長公主送進宮的采女,後面不是被太子妃要了幾個去了中安宮嘛,可沒過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依奴婢之見,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慄良娣偷瞄一眼月瑩,立刻心領神會,繼而說:“我呢,就是隻能在殿下耳邊說說,其實後來我也跟宮女苑的大娘交代過,要好好地對待這些采女……”
“是啊,奴婢知道良娣是刀子嘴豆腐心。”月瑩瞟了一眼劉啓,見他深思,把她們的話聽了進去,於是又補充地說:“可沒想到太子妃把采女放在自己中安宮卻是這種待遇,換做是奴婢,還不如在宮女苑。”
“唉,月瑩,這你就不明白了。”慄良娣似笑非笑地低啐:“女人的嫉妒之心,可不能小覷。”
“夠了。”劉啓叱喝一聲,長吁一口氣,冷冷地說道:“作爲太子妃,她的賢良淑德跑哪兒去了,哼,太不像話了。”
慄良娣終於舒了一口氣,面露一絲詭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