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會冒犯長公主,可面對妹妹王熙兒的處境,王姝她不能不管;好說歹說一番後,秋霓終於鬆了口,將王姝領進書房;長公主瞥見王姝,依然怒火未消,她將氣衝着秋霓,喝道:“秋霓,你好大的膽子。”
“長公主恕罪。”秋霓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求饒。
王姝也跪下來,不過是仰着頭,凜然說道:“稟長公主,是奴婢一定要秋霓姐姐引見,如若長公主見到奴婢很是生氣,那就把所有的怒氣全都出在奴婢身上吧。”
“秋霓,你先退下。”長公主面色冷峻地命令。
“諾。”秋霓不敢多留半刻,爬起來立刻離開了書房。
王姝跪在地上,儘量讓自己保持平和,以免心浮氣躁說錯了話又惹怒了長公主;見王姝如此小心翼翼,長公主稍稍平定下來,但是語氣依舊冷厲,這是在以往的相處中從未出現的情況。
長公主轉過身,不想看王姝;王姝跪着往前挪動,憂心地說道:“長公主,想必不用奴婢多言,您應該知道奴婢冒着大不敬闖進來是所爲何事。”
“我說過,府上有誰替王熙兒求情,下場就跟王熙兒一樣。”長公主背對着王姝,態度很堅決。
王姝心一緊,跪拜地說:“那奴婢也懇請長公主將王姝趕出府。”
長公主眸光一閃,斜睨王姝,冷哼道:“怎麼?想威脅本公主?”
“奴婢不敢。”王姝面無表情地說:“奴婢一直深受長公主照顧,這份情,奴婢本打算用一生去償還;可是奴婢也知道,如若王熙兒離開了長公主府,身爲她的姐姐,奴婢實在是不忍看到妹妹流落街頭,被人欺凌;所以忠義難全,在權衡之下,奴婢唯有不忠,保全這個義字。”
“哼,你離開長公主府,就能保全這個‘義’?”長公主怒斥道:“你們都離開,難道你認爲你們的娘還有臉留在我府上?到時候莫說是你妹妹流落街頭,只怕你們全家沒一個逃脫,如此算來,你就是不忠不義不孝之人。”
“長公主……”王姝趴在地上,痛苦地說道:“長公主何必爲難奴婢。”
“我爲難你?”長公主猛吸一口氣,忿忿啐道:“你真是小看你這個好妹妹了,你說她流落街頭被人欺凌?哼哼,我看她聰明得很,將本公主也是玩弄於股掌之間,絲毫沒有把本公主放在眼裡,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女子,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王姝尚未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是妹妹的錯還是長公主誤會了,但是她明白妹妹的個性,偶爾是有些小聰明,可妹妹也是個識大體的女孩子,應該不可能有這個膽子在長公主面前班門弄斧。
“長公主,奴婢雖然不知道事情經過如何,可是奴婢去找過阿嬌小姐,小姐說她可以不要那支步搖了。”王姝硬着頭皮解釋。
長公主白了一眼王姝,轉身踱步說道:“這支步搖,你知道是誰的嗎?”
“步搖……”王姝戰戰兢兢地說:“難道長公主生氣的是熙兒偷偷溜出公主府的事情嗎?”
“公主府上有不少婢女以採購物品的理由偷偷地出府,這件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壞了公主府的門風,我也可以既往不咎。”長公主厲聲說道:“但是有的人根本就不知好歹,當着本公主的面連同外面的人欺騙本公主,這種欺騙的行爲,本公主豈能饒恕?何況……”
何況後面的話,長公主不便說出,可是她自個兒心裡清楚得很;一想到周晨對王熙兒又是說笑又是送步搖,還合着夥騙自己,涌上頭的這股怒氣就難以抑制。
王姝當然不知道長公主是何心態,但是她知道,公主很生氣,王熙兒就沒有活路。
“長公主,奴婢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王姝下定決心,打算出親情牌,動之以情地說:“從小娘爲了養活我們只得四處奔波,於是照顧妹妹
的事情就落在奴婢身上,奴婢和妹妹一直都是相依爲命,在奴婢心中,娘和妹妹是奴婢的第二條生命;若是今天長公主一定要罰,那就衝着奴婢身上來吧,奴婢甘願代替妹妹受罰,絕對不吭一聲,也絕對不會皺半點兒眉頭。”
王姝聲淚俱下令長公主錯愕,她沒想到王姝和王熙兒之間感情如此之深,更沒想到王姝袒護妹妹心切,盡然不顧自己的安危,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實在是難能可貴,不得不令自己佩服;可是,佩服歸佩服,這堵在心裡的惡氣不會因爲佩服王姝而消失啊。
長公主怎會甘願敗給一個小小婢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然不是一支步搖的問題了,這關乎公主的尊嚴;想那周晨對自己軟硬不吃,卻心裡想着王熙兒,還色膽包天地因爲王熙兒對自己撒下彌天大謊,這口氣若是不報,她真是妄爲大公主這個頭銜。
轉念一想,長公主突然覺出不妙;因爲事情要是真的傳開了,必然會被王姝查個一清二楚,這萬一被她查出,自己生氣是因爲吃醋王熙兒,那豈不是更加掛不住面子?並且到時候恐怕都會知道自己對周晨的用心,雖然貴爲長公主,可皇室的禮節卻不允許自己胡作非爲,礙於身份,明目張膽地追求其它男子肯定會惹怒皇后娘娘。
不行不行,這之後的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最後是兩敗俱傷啊。長公主思來想後,倏然間態度變得緩和起來。
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這個仇不是不報,而是暫時未想到更加兩全其美的辦法。
“好了好了,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長公主一掃之前的怒色,走過去親自扶起王姝,對她說:“你啊,說得我好像真的是個不講情面的惡毒公主。”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希望長公主能網開一面。”王姝抽噎地說。
長公主長吁一口氣,似笑非笑地說:“吶,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面,今日的事情我是給你王姝的面子,看你剛纔的樣子,我要真的把王熙兒趕出府,只怕你啊,也活不下去了。”
王姝驚喜地問道:“長公主,您是說真的嗎?您真的饒恕熙兒了?”
“倒也不必趕出府,以往王熙兒也是勤勤懇懇,特別是很用心地照顧阿嬌小姐。”長公主故意說道:“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我呢,也不是不講情面的公主,氣頭一過,想來事情還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王姝抹去殘留在眼角的淚水,難掩激動的心情,於是又要屈膝跪拜:“奴婢感謝長公主的大恩大德。”
“欸。”長公主扶着她,嚴謹地說:“雖然我不會把她趕出府,可是沒有說過不處罰她,你也清楚,偌大的公主府,要是人人都可以隨隨便便地欺騙本公主的話,那豈不是亂了套了?所以規矩該嚴厲的時候絕對不能鬆懈。”
王姝沉重地點了點頭,應道:“長公主說的是。”
“既然你也贊同,那你說,該如何責罰?”長公主思慮地問。
王姝一怔,指着自己,反問:“長公主,您是問奴婢?”
“難道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嗎?”長公主冷問。
“可是奴婢……”王姝倒是顯得猶豫起來。
“我要你說,你說便是。”長公主認真地說:“以後說不定我會把公主府的規矩交給你執行,那今天就從你妹妹開始。”
王姝想了想,因爲是自己妹妹,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才妥當;考慮再三,王姝勉強地開口道:“稟長公主,依奴婢之見,不如將王熙兒半年的月錢扣除,並且由奴婢看管,從今往後,王熙兒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公主府,若有他人發現一次,奴婢和王熙兒一併受罰;到時候,長公主將奴婢二人趕出府,奴婢也決不會再多說一句。”
“哈哈。”長公主仰天大笑地說:“扣除半年的月錢,她靠什麼養活自己?”
“這是小施懲戒,因爲奴婢知道,熙
兒最看重的也是月錢,沒有月錢她就不會心裡癢癢地想要出府逛街了。”
長公主咧嘴笑道:“果然還是姐姐比較瞭解妹妹,雖然沒有忍受皮肉之苦,可是心裡的苦遠遠勝出這些。”
王姝趕緊說道:“奴婢只是建議,若是長公主還有其他懲治……”
長公主揮了揮手,平靜地說:“就按照你說的辦,我也不想我的公主府被人說是亂用私刑的地方。”
王姝總算鬆了口氣,她頷首謝道:“奴婢再謝長公主。”
“有你看着你妹妹,我也就放心了。”長公主最後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話,當然王姝以爲長公主是說妹妹偷偷溜出府的事情,想到自己以前也有過這樣的舉動,不免有些心裡發虛。
“什麼,半年都沒有月錢?”王熙兒震驚地說:“可是我……”
“有什麼好可是的?”王姝謹慎地教訓:“在公主府有吃有喝,月錢多了你纔會想着出府玩耍,現在扣除你的月錢也是爲了除掉你心裡的魔根。”
長公主果然是說話算話,談判之後立刻放了人,王姝看到妹妹平安無事,一開始還很高興,可沒想到妹妹似乎毫無悔過之心,這令她更加頭疼。
“姝兒,其實熙兒的月錢多半都是給了我。”臧敏也是個把銀子看得相當重的人,只能說王熙兒得了母親的真傳。
王姝扭頭說道:“娘,我可以把所有的銀子全都交給你,但是你不知道這一次熙兒差一點就被長公主趕出府了。”
臧敏住了口,不好意思再說什麼;王熙兒嘟着嘴,蹙眉埋怨:“沒想到長公主會這麼小氣。”
“熙兒。”王姝冷厲地喝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嗎?”
王熙兒嚇了一跳,她從未被王姝這麼罵過,並且一向溫和的姐姐也極少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我知錯了。”王熙兒咬着脣,垂首嘀咕:“我知道我不應該欺瞞長公主的。”
“你現在是長大了,爲何做事情卻沒有以前那樣認真?”王姝氣急敗壞地說:“你欺騙我也就罷了,居然還不計後果地欺瞞長公主。”
“姐姐,要是我說出來就是出賣了周先生啊。”王熙兒仰起頭爭辯:“就算我真的被趕出了府,我也不能出賣周先生。”
“可是現在不照樣東窗事發?”王姝聽到妹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頓時又氣又擔心。
“等一下。”臧敏拉住王姝,對着王熙兒問:“什麼周先生,你們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明白?”
王熙兒和王姝突然沉默下來,只有臧敏丈二摸不着頭,拉着他們追問:“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還有個周先生?喂喂,你們可不要欺騙娘啊。”
“姐姐。”王熙兒冷靜下來後,沉聲說道:“你剛纔說,我欺騙你,其實我沒有什麼事情騙過你,這件事你讓我再一次選擇,我還是會說,爲了保全周先生,我依然選擇欺騙長公主。”
“你……”王姝驚訝地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
“我不必回答你,我怎麼想的,你從來都明白。”王熙兒面不改色地看着王姝,正如她的態度,她的心也是如此坦蕩。
長公主盯着手裡轉動的翠步搖,一時間陷入了深思中,似乎一切都很明朗了,她想當然地給周晨和王熙兒釘上了不可原諒的背叛;她是長公主,本應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怕是要一個男人,也不會像現在如此窩囊。
腦中又浮現那日在院子裡看到王熙兒和周晨相視而笑的場景,這樣的畫面更加堅定了長公主的恨意,她每每想到周晨對自己冷眼相對時,醋火以燎原之勢蔓延她整顆心。
“啪——”長公主手中一用力,步搖上面的金絲蝴蝶的翅膀就斷裂了。
“哼,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長公主冷笑一聲,寒氣逼人。
(本章完)